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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异常论文】《解说——最后的雷纳迪安语通译》伴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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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4 22: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スピードワゴン 于 2022-12-6 23:1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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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滑世界和它的敌人》:“你的平行世界生活指南”,伴名练短篇杰作选,简体中文正版引进!!!    另有民翻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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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之书》: 姐妹百合超短篇

《百年文通》: 大正·令和 × 历史改变 × 后疫情时代百合科幻中篇轻小说



“借助架空论文的形式,挥洒科幻先锋的创意”,2021年6月号《SF Magazine》的异常论文特集一经推出便成为话题。所谓“异常论文”,被策划人樋口恭介解释为:

一言以蔽之,异常论文,是通过虚构和现实的交融,让虚构现实化,让现实虚构化,形成永不止息的思辨的运动体。

或称其为思辨的制造机,以“过剩的想象=创造力”的方式,自转不停的机器——<Speculative・Engine>,得以置身于思辨小说的谱系之中。

异常论文是一种虚构题材,指以类似或模仿正常论文的形式所撰写的异常的言说方式。

——摘自《异常论文·卷首语》

该特集以及之后增加12篇新作短篇集结出版的《异常论文 (ハヤカワ文库 JA ヒ)》,对这一年的日本科幻影响巨大。从2022年9月公布的日本第53届星云奖短篇候选名单中8作有3作出自该合集、最终大奖由其中《SF作家の倒し方》(小川哲)夺得的这一情况来看,便可见一斑。

那么,在这异常到不可名状的言说之中,会否也有百合——被个别科幻作家认为更比科幻宽泛的概念、被部分创作者视为相当贴合科幻的元素、被一些业内形容为现在进行时的领域——或有的一席之地呢?以下,不妨来看看本篇异常论文的第一作者·伴名练的解答。

《解说——最后的雷纳迪安语通译》:仿非虚构 × 语言科幻 × 建构百合

本文,是由以撰写详细且热量惊人的解说闻名的科幻作家/文集编撰者·伴名练带来的最新“解说”。与现有的解说一样、基于大量资料展开的详细解说,以及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对科幻小说的热爱之情,仅是如此就已值得一读,而本文当然还不止于此。本文采用对使用“雷纳迪安语”这一人造语言写成的文学作品的选集进行解说的形式,在逐步深入各作品的写作背景、雷纳迪安语的历史以及其中登场人物的关系的过程中,徐徐呈现出这一骇人事件的全貌。随着情节的展开,故事迎来了美好的结局,但也无从确认其真实与否。归根结底,本文皆为虚构,无论多么逼真、此中都不存在任何真实,而最后却能让我等读者深受触动,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伴名练。1988年出生。毕业于京都大学文学部。2010年,大学在读期间参加征文的作品《远咒》获得了第17届日本恐怖小说大奖短篇奖。同年,以收录了该获奖作品的改题、改稿版及单行本新作·近未来科幻中篇《chocolate blood, biscuit hearts》的《少女禁区》一作出道。2019年,其科幻短篇集《平滑世界和它的敌人》(早川书房)获得《想读科幻 ! 2020年版》国内篇第一名。同时也在《日本科幻的临界点》等系列中,以文集编撰者·科幻介绍者的身份活跃。

——《异常论文》樋口恭介 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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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4 23:0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スピードワゴン 于 2022-12-6 23:23 编辑

解说——最后的雷纳迪安语通译
第一作者:伴名练

本书是日本国内首部雷纳迪安文学选集。作为作家·榊美澄所发明的虚构语言的雷纳迪安语,经历了一番在众多人造语言中也算坎坷异常的命运,而至今虽已刊行辞典一本,但仍未显露出其语言学上的全貌。

正如书名《雷纳迪安语文学作品集》所言,本书原文收录了雷纳迪安语史上颇具重要性的五位执笔者的九部作品,同时各篇并录日语译文。通过实例解读一个语言的历史,使得本书具有了划时代的意义。

下文,将在对雷纳迪安语境况的变迁进行解说的同时,一并介绍各收录作品及其作者。由于可能涉及到作品的设计和结局,所以推荐阅毕本篇后再行阅读。



榊 美澄《诗缝世界神掠(雷努迪阿诺·阿鲁凯)(首次发表于《SF Magazine》2000年8月增刊号“诗缝世界Handbook”;再录于《诗缝世界》第二十一卷“为甜美之死献身吧”)

本文为榊美澄的代表作·奇幻风大河小说《诗缝世界》系列的关键作品。其采用诗篇的形式,记载了关于所有雷纳迪安人的父亲/母亲/恋人——创世神阿鲁的代代相承的传说。

雷纳迪安语特有的连接词用法加之诗歌本身的语序倒置,让其中的因果关系难以把握。本文是看作“诗缝世界被阿鲁所创造、人们从此开始了语言的庆礼”的创世纪,还是预告着“人们语言的庆礼走向终结、于是阿鲁将毁灭世界”这般未来的末日预言诗,都完全取决于读者的理解。

榊美澄生于1970年的石川县,男性。毕业于北信大学文学部语言学科,大学时代为学校科幻研究社的成员。

1989年,以《瘦身语辞典》一作获得第四届SHABIO科幻新人奖短篇奖后出道。该作是围绕一种所谓“拥有复杂的语法结构、仅用其语法思考就会消耗大量能量”,即为减肥而创造的新语言的闹剧式短篇小说。

1997年,以系列短篇集《语言推销员I氏》获得第十一届日本科幻功勋奖。该系列中, 出现了“不对眼前实存的事物和已经不存在的事物进行认知和区别、在使用过程中能够和死者对话的语言”“只要说话就会有传遍咽喉的性快感、在长篇对话的过程中就会迎来高潮的语言”“单独一人无法发声、只有两人一起才能说出有意义的话的语言”等各种语言。

此外,其代表性的长篇小说还有《翻译者开膛手杰克》《Fiction in Fiction in……》等。出道近二十年来,其围绕语言主题和虚构改写现实的主题,想方设法极尽创作。但也正因如此,其逐渐不可避免地被批判为千篇一律,“很多构成要素都让人颇感腻味,表达雪的词汇丰富的语言和布巴基基的深刻蕴涵,还要让我们读多少次才够?”(《翻译者开膛手杰克》评论,田切贤)“与神林长平、上部武藏、牧野修等人丰富多彩的故事性相比,只觉得榊除了‘语言和虚构不是招致灾难就是催生新人类’外,再没有别的点子为故事画上句号了”(《歼言战线》评论,冲健介)“作家、AI诗人、语言考古学家、宇宙语翻译、语言推销员、语言流行病大感染调查员、语言游戏策划等等,无论主人公的职能怎样改变,每次做的事情全都一样,实在缺乏新意”(《古新世的纸草书》评论,佐藤永道)“在川又千秋《指之冬》这一篇面前,这堆作品都显得多余”(《来自破碎之塔的密使》评论,本田铁),如此等等。其作为科幻作家的生涯后期,在大众中的人气和知名度都在加速上升;另一方面,也未少受书评家们的严厉批评。1998年,其发表了散文集《语言将你改变~科幻作家献上、创造世界的30个提示~》。

乘上1999年《哈利波特》第一部日语版面世引发的奇幻热潮,其以2000年发表的《显言的尤尼卡》转入奇幻作家领域。2001年开始发表系列大河小说《诗缝世界》。以在蒸汽和语言魔术支配下的异世界为舞台,讲述了军属女魔术师库雷尔·哈的奇幻英勇传说,文中使用的是作者发明的人造语言·雷纳迪安语。

作为人造语言的雷纳迪安语有两大特色。其一,是在自然语言中不可能存在的数量庞大的多义词,让同一段文字常常具备多种解释。在《诗缝世界》里,充分利用这一特性形成的如俳句般的短诗,更频繁出现在对话当中。

另一个特色是,这一人造语言的语法和词汇在作品中被魔术多次“改铸”,整个语言由此眼花缭乱地不断进化。 “雷纳迪安”即是由表示“变化”之意的“雷努”+表示“快速”之意的“迪安”组成,意味着“快速变化”。榊本人对此表示:“我想要创作一个具有划时代语言体系的异世界奇幻故事,为此设计了雷纳迪安语。现实世界的语言历经数年也会发生异变。虚构世界的语言不断改变也是理所当然。通过语言魔术进行加速这一点,即是雷纳迪安语的精髓;而世界规则的快速更新,正是幻想故事的武器”。

作中登场人物的所有台词,以及主要的作中术语,全都以雷纳迪安语另作标注,内容非常充实;另一方面,以日语所写的正文本身文字通俗易懂,加之由人气漫画家·弓削宫子绘制的封面,使其成为畅销书,顺利地接连迎来续作。

但到了2008年,围绕雷纳迪安语标注的修订问题,与早川书房决裂的榊收回版权,以自行创立的“诗缝社”从第一部开始重新发行。榊的后续情况,将在下文详述。



智头 美那(Mina)《汝/我,叩拜偶像之人》(首次发表于《雷纳迪安语辞典》特典小册子《百兆的断片》2012年)

本文讲述的是住在石屋里侍奉神明的巫女·言巫师(阿鲁基吉拉),因好奇心而触犯禁忌、开门看到了外界的光,结果其舌头被烙上罪人印记作为惩罚的少女的故事。言巫师的禁忌与惩罚在《诗缝世界》中虽已略有提及,而在此过程中言巫师的后悔与痛苦、以及得到神的宽恕后所产生的激荡般的喜悦之情,都是本文的重要看点。本作活用了雷纳迪安语不区分主动和被动语态的语法,既可以读成犯下罪行的读者被神命令自残并付诸实践的第二人称小说,也可以理解为犯下罪行的主人公自发行动进行自残的第一人称小说。

智头美那生于1997年的香川县,女性。其母亲为中国人,同时因父亲的工作而往来于日法之间,故经受了三语教育,从小就对语言展现出浓厚的兴趣。其在中学时代加入的世界语团体中,接触到作为虚构语言主题的作品被介绍的《诗缝世界》系列,并开始向其同人刊物投稿,从此沉浸于作品世界和雷纳迪安语中。据说去往中学的通学路上,当周围的同学都在背着英语单词本时,智头却在用自己编写的单词本努力背诵雷纳迪安语。

诗缝社从2009年开始,每年都会在金泽市的旅馆举办《诗缝世界》粉丝大会“雷纳迪安的傍晚”,智头则从2011年开始参加该活动。同年,其在雷纳迪安语辩论大赛中取得优胜,从此在粉丝中声名远扬。

本文为2012年由诗缝社举办、仅允许以雷纳迪安语投稿的第一届《诗缝世界》小说竞赛的入选作品。当时其为高一学生,在获奖者中最为年轻。当时比赛的奖品,可在“一百万日元奖金”或“为作中登场的一名言巫师冠名的权利”中选择,鉴于智头选择了后者,根据榊的安排,既向其颁发了一百万日元的奖金,又采用其“Mina”的名字为言巫师命名。

首次出版的《雷纳迪安语辞典》仅限量发售一千本,并以一万日元的高价开放邮购,而在当天就销售一空。



弹 小百合(本田 铁)《即使离别之雨终将倾盆而下》(未发表)

本文是将“幼时遭父母遗弃的库雷尔·哈遇到后来成为她老师的贤者托尔库·埃德”这段在《诗缝世界》原文中的情节,以托尔库·埃德的视角重新讲述的故事。原文将托尔库·埃德的内心世界描写得充满慈爱,而本文则强调其内心的困惑和算计。

本田铁生于1971年的富山县,男性。就读北信大学文学部英文专业期间退学。

加入大学科幻研究社时期,其开始以本田铁名义投稿,也受到出自同一社团的榊美澄出道的刺激。

第四届、第六届和第八届SHABIO科幻新人奖期间,其投稿作品《爱上人类的机器》《克隆的眼泪》《失落的记忆》分别入围最终候选。其从北信大学退学后仍继续投稿,在第二十届、第二十二届和第二十四届早川科幻大赛中,分别以《侧耳且听狄拉克海的潮声》《再见、我的复制人》《快过来吧,薛定谔》进入最终候选,但最后均未能获奖。

2001年,其向第一届碧星舍反常推理小说大奖赛投稿《圣克劳丽萨白百合女子学院校园枪击案油地狱》并借此出道,以围绕少女主角的恶趣味小说新锐作家的名号一举走红。凭借自获奖作开启的系列第十七部作品《圣贞德战斗少女学院外星人调教师事件二十亿针地狱》,获得Takkyou堂书店2006年最畅销书籍大奖(日本长篇部门);所作《夏洛克·福尔摩斯64名曾孙女虐杀推理竞赛“H-1Grand Prix”》,获得TomaruIkuo责任编辑Magazine《笑卖新闻》2008年热带彩虹年度书籍奖。

其后负责动画系列《魔法少女·All Night歌舞伎町魔法少女战记》的企划原案及第一话“牛郎、皮条客、呕吐物、魔法”的剧本。负责漫画原作包括《邪马台国国士无双 大日本雀鬼列传》《紫式部of the Dead 真的存在!?课本不会教的血腥日本史》。另有自传式随笔集《本不应如此。》《人生急转弯多发地带》。

在被科幻戏仿作品集《日本科幻盗作(倒错)选》收录、完全戏仿堀晃《联立方程式》所着的《联立方程式:别解》系列中,其以标题《语言方程式》对榊进行戏仿,两人间的关系从此恶化。该书发行时,虽其从未结识筒井康隆、却强行要求编辑部在书页简介中标注“打破‘恶趣味’的条框、公认筒井康隆接班人的鬼才”的这一事实,被榊在科幻大会上公之于众。

2011年,其在科幻作家·书评家网络讨论板“太阳系边境”上留言“平井和正要和笔下的犬神明对谈是他的自由。但如果这位犬神明是名女高中生、还住进旅馆前来听讲,事情就恶劣许多。榊现在所做之事,就是如此这般”等等。之后,榊在博客上发表了题为《告:对来自恶趣味作家·本田铁卑劣的诽谤中伤的抗议声明》一文,正式提出与本田决裂。

本文在第一届《诗缝世界》小说竞赛中以“弹小百合”的笔名参赛,入围最终候选,但因被发现其个人简介伪装成十七岁女高中生而被取消资格,由此成为幻之作品。此番即是本文的首次成书。

本田在随笔中这样写道:

“本想着之后自会发表在网上,不过现在的舆论下如果公开必将被视为冒犯,我只好将原稿压到箱底深处了。这本是我怀着愉快犯的心情写出来的作品,但既然发生了那样的案件,也不是不能接受就此埋没。可一回想起在二手书店辛苦买齐《诗缝世界》、拿着荧光笔勾勾画画绞尽脑汁的日子,我心中还是无法割舍。另外,当时的四篇获奖作品都是三十岁以内的女性作者所写,这是因为参赛作品中整体的男女比例和年龄上都存在偏差,还是评审方面的评判有所偏向,这一点也想请大家自行判断。”

本文虽然没有本田擅长的残虐描写,但考虑到写作背景,文中描写的托尔库·埃德和幼年的库雷尔·哈之间的关系表面即便令人感动,其中对于近乎洗`脑般的可疑举动的描写更引人注目,使其内容变得尤为意味深长。

第一届《诗缝世界》小说竞赛中,另有佳作奖一名(须藤假名《响彻乐园的钟声》)、努力奖两名(桐谷凛《不忘死者之名的指引》、石田瞳《造访所有闺房的身影》),均刊登于《诗缝世界》粉丝俱乐部会报《诗缝世界来信》。此次虽分别向其取得联系,但本人均拒绝再录。



榊美澄·智头美那《名为宿命的游戏》(首次发表于小册子《名为宿命的游戏》2013年;再录于《诗缝世界来信》第60号)

本文由所有雷纳迪安人的父亲/母亲/恋人——创世神阿鲁和库雷尔·哈之间的对话构成。对于希望返回地上世界的库雷尔·哈的恳求,阿鲁展开了一番隐晦的禅机问答。经过数次对语言的“改铸”,本文结尾出现的与《诗缝世界神掠》开头一模一样的一句话,却转变为“对库雷尔·哈的断罪”这一完全不同的含义,成为本文的一大看点。在《诗缝世界》第三十五卷的最后一章,古代词语兵器发动、语言魔术部队溃灭、连库雷尔·哈也被吞没在黑暗之中;本文即为其后续故事,是作为第三十六卷开头第一章所写的内容。2013年10月,距离第三十六卷发售还有四个月之际,本文在“雷纳迪安的傍晚”内部以分发小册子的形式先行公开。据说由于分发之时还没有标注日语译文,雷纳迪安语言水平参差不齐的粉丝们为了理解内容,纷纷凑作一团努力解读。

本文由榊和智头联名发表,榊也在活动内部主张“这是今后系列展开的重要部分,所以请到智头支持、与我共同执笔”,而面对来自一部分《诗缝世界》粉丝“智头受到榊的特别对待,作者和粉丝之间没有划清界线”的不满之声,榊陈述了自己的见解:

“本作需要用雷纳迪安语和日语进行对照,这是一般的幻想小说创作中本不存在的工序,为了加快故事的进展,就需要能够承担这项工作的人才。这和让二次创作反向流入原作、或原作者特别优待某一个粉丝的情况都不同,准确地说是支付了相应报酬、请到了优秀的雷纳迪安语译者进行监修,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尽管已经预告五年内会发行第二版雷纳迪安语辞典,但在榊发表上述“见解”后的两个月内,拍卖网站上《雷纳迪安语辞典》的成交价格依旧飙升到十倍之高。



少女A(化名)《红色的人》(首次发表于《纪实BLACK》2014年2月12日号)

本文是表达对雷纳迪安人来说既是父亲又是母亲也是恋人的阿鲁之爱的一首短诗。如果阿鲁听到雷纳迪安语,就会用甜美的果实给予祝福;如果听到异教的咒语,就会洒下看不见的尖刺。

通过译文和注释就会明白,本文不是由表面的解释会联想到的《诗缝世界》的故事,而是以现代日本为舞台的内容。

作者出生年份、出生地不详。

2013年12月,榊邀请智头到自己家里做客时,把智头带到其所谓家庭影院的地下室中,并在那里向她介绍其所谓侄女的一名少女。

榊用雷纳迪安语说明道,这位“侄女”虽然只有十二岁,却是堪比智头的雷纳迪安语狂人,她的父母因到海外出差而让她在榊家借住数天,她现在正和榊打赌、在借住期间只说雷纳迪安语,所以榊让智头和少女交流时也只用雷纳迪安语。

一开始,智头见对方是精通雷纳迪安语的年轻同性而非常高兴,但在数小时的对话中,少女都未曾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当智头偶尔误说出日语之时,少女也完全不使用日语。当天偶然发生一场五级地震,少女叫喊时仍在使用雷纳迪安语。此外,少女不时会表现出异常恐惧的态度,这些都让人产生怀疑。

回到家后,智头通过“太阳系边境”联系到榊的旧友本田铁,在确认榊并没有兄弟姐妹后,当天即向石川县警报案。

县警首先在榊家周边设岗埋伏,并对附近居民进行询问。得知榊家平常未见儿童上下学的情况后,jg以调查虐童案的名义进入榊家,对少女采取保护措施,同时对榊要求同行配合调查。

面对调查,榊解释少女为其亲属,但拒绝回答其监护人的联系方式,在进一步追问下也无法出示少女的任何身份证件。

至此,石川县警以“强制束缚及监禁”的嫌疑逮捕榊美澄(本名:肥后有介)。而以“未成年人掠取及诱拐”罪进行逮捕需由亲权人提起自诉,但目前无法确认其亲权人。此外,少女还被诊断患有骨质软化症,而石川县警认为这是因少女远离日照导致缺乏维生素D所致,故以不作为的故意伤害罪对榊进行二次逮捕。

保护下少女的石川县警,面临着确定少女身份的难题。

首先进行的是与失踪者的数据比对和DNA鉴定,但没有一例与少女一致,jg起初只能将她作为身份不明的“少女A”对待。DNA鉴定也未显示出其与榊存在血缘关系。

难以确定其身份的最大原因,是无法用日语与A进行交流。日语中像“妈妈”“爸爸”“困”“热”“冷”这样基础的词句,以及上厕所等幼儿也会用的词汇,她都未曾说出口,反而是仅仅听到日语就露出苦闷的表情,而且似乎也完全不理解这些词语的含义。

结果仍无法确定A的身份,唯一的希望被聚焦在她不时说出的“阿鲁”这个词,jg推测这或许是她的名字。

警察为了打破僵局,试图请来以雷纳迪安语这种虚构语言和A交流数小时之久的智头予以协助,但未能实现。当时,人气小说家监禁少女案这一丑闻成为媒体的绝佳猎物,而作为未成年异性造访榊家、又是A的第一发现者的智头,同样备受好奇的目光。智头因受到刺激而患上暂时性失语症,其监护人向jg申明“拒绝再让她进一步参与案件”。

《红色的人》登上纸面几乎是与此同时。本文是在榊家地下室的素描本上用签字笔写下的故事。经石川县警扣押后,被《纪实BLACK》的记者发掘,在杂志上重见天日。首次发表时的文章标题是《独家入手!四十岁中年“监禁幻想作家”犯罪现场留下 诡异的“爱”的诗篇》,当时榊被误认为作者。而且,也许是因为由并不熟稔雷纳迪安语的记者自行翻译之故,社会上起初流传其内容为爱情故事的错误印象。此外,在之后发现《红色的人》的作者是被害人的少女后,本田铁从案件中得到启发,发表短篇小说《“这本监禁文学真厉害!2015”我今年的监禁计划》。该小说讲述以监禁案件里的被害儿童在监禁中创作的绘本获得高度评价为契机,整个日本涌现出诱拐·监禁少男少女、并强迫其在濒临极限的状态下创作故事的“监禁小说家”,在社会上掀起一股热潮,文中的监禁小说家们讲述起今后的发表计划——小说的以上内容受到来自多方的批判。虽然本田解释“本作是出于对这帮娱乐化有真实受害者案件的大众媒体和消费者的愤怒,为了讽刺他们而创作”,但仍然受到日本空想科学作家联盟以“文中‘监禁小说家’将监禁案这一犯罪的受害者所写作品称之为‘域外艺术(Outsider Art)’,不仅定义错误,更对现实中犯罪的受害者缺少关怀”为由作出的谴责处分。



在田贵子《A的证言》(首次发表于网站“支持榊美澄老师无罪判决的博客”2015年8月10日)

在田贵子是一名律师,生于1974年的东京都,毕业于东帝大学法学部。曾担任碧星舍共同出版诉讼和“众神故乡芦原”出家诉讼等案件的辩护人,其在被选任为榊的辩护人之时,已具备堪称业界老手的傲人成绩。

虽然A的身份确认问题依然触礁,但jg调查发现,银行账户的扣款记录显示自十三年前的某个月开始,榊家的电费和水费即出现极不自然的上升。

至此,“A十三年前刚出生不久就被榊监禁”的说法浮上水面。当时榊的父母都已去世,而从附近居民处也未曾获得榊带着少女外出散步的目击证言,同时在警察保护下的A表现出害怕阳光的模样。由此来看,“A长年被监禁于地下室”的可能性越发高涨。

这一假设也暗示榊可能已犯下更多罪行。jg一开始进行调查所基于的假设,是“A在数月到数年前被榊绑架、被强迫使用虚构语言”。而实际上更可能的是:A根本就没有接受过日语教育,完全由榊仅以雷纳迪安语进行养育;也就是说,A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以雷纳迪安语为母语的人。

这一冲击性的说法流传开来,在综艺节目等场合备受瞩目。社会学者·木尾善衣借此机会,介绍让人联想到A的境遇的卡林西·费伦茨(Karinthy Ferenc)的着作《Epépé》,使得该书成为畅销书,而后更掀起诸如人气偶像组合“NEXTLINK”的成员Ryu主演改编真人电影等余波。

但在一审期间,金泽地方法院并未将此假说作为事实认定。

检方在仅靠初级的雷纳迪安语得到A零散的证词的情况下出席庭审,而担任榊辩护人的在田律师,则在短时间内完全掌握了雷纳迪安语。

对于外国人,法院可以安排其选定的翻译人员。而在这次审判中,虽然选定早川书房版《诗缝世界》最后一任责任编辑·柿沼仁志担任雷纳迪安语翻译一职,但由于柿川已许久未使用雷纳迪安语,且自柿沼离任后发生了数次语言“改铸”,因而柿沼在翻译A的证词期间时常吞吞吐吐,结果被在田多次指出其翻译有误。

在质证的交叉询问期间,在田曾通过柿沼向A提问,但柿沼一时语塞,在田便无视柿沼、用流利的雷纳迪安语向A搭话,在得到对方雷纳迪安语的回答后,其在法庭上对此进行了“翻译”。通常情况下为了维持公平,辩护人不得自行担任翻译,但现场为了继续庭审而特许该等行为,可谓十分罕见。

庭上还有一幕:A在为检方发表证言期间,被告人榊用雷纳迪安语对A说出某些话语,虽然被法官以违规发言予以警告,但在此之后A便噤口不言了。

快速的雷纳迪安语不仅是书记员无从听取,就连译员柿沼、以及为了从A处获得证词而临阵磨枪习得一点初级雷纳迪安语的检方,各方都无法理解。在这个时间点,A不仅不能理解日语词汇,而且对日语感到痛苦、身体摇摇欲坠,因此被允许在法庭内戴上耳机,成为完全隔绝日语交流的状态。

这样一来,庭审现场陷入了只有被告人和辩护人两人才能与被害人A进行完整沟通的异常状态,检方提出的A“被迫一直身处同一个房间”的证言显得片断、暧昧而不够具体,在翻译上也被指出存在疑义,无法证明长期监禁的犯罪事实。辩方关于“榊是在少女要求下、对这位被虐待而离家出走的少女提供短期保护,并不知道其真实身份;推测该少女是像智头一样的雷纳迪安语的狂热爱好者,而其拒绝使用日语交流或许是由于其在原生家庭所受虐待造成的心理创伤”的主张,最后未能被推翻,在“疑点利益归于被告人”的基本原则下,榊被当庭宣告无罪。

由于无法得到指出“受本人要求保护离家少女”纯属捏造的对应证言,故无法追究“强制束缚及监禁”一罪。而虽然辩称其为保护离家少女也可以“未成年人掠取及诱拐”定罪,但如前所述,如不能确定其亲权人,便无法以该罪名起诉。此外,A患有的骨质软化症也无法排除在其“离家出走”前就已罹患的可能性,因此也无法认定榊犯有不作为的故意伤害罪。

本文《A的证言》是在田将A在庭上的发言速记后整理而成,附上在田的日语译文后一并作为证据提交给金泽地方法院,而同样的内容及其日语译文也发布在本案榊的支援网站上。其讲述的是A从“施暴的可怕家人”处逃离,在“温柔的人=榊”这里得到保护,被亲切地给予餐食和住处的故事。对于其为A的发言的正确记录、还是出自辩方之手的“作文”这一点,金泽地方法院保留了意见。在雷纳迪安语文书之中,本文也是罕见的明示以现代日本为舞台的内容。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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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12-6 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スピードワゴン 于 2022-12-7 11:47 编辑

● 智头美那《戒指的故事》(首次发表于《雷纳迪安语事件 没能成为博尔赫斯的男人》,2021年,生田志穗 着)

本文是以所罗门的戒指传承为主题,围绕狗和猫之间展开的对话的微小说。

一审判决后,A虽在家暴庇护所接受保护,但因为其只要听到日语健康就会恶化的体质,与他人构筑关系和共同生活都极其困难。

一般来说,要将其从邪教等精神控制、洗`脑中解放出来,本人和治疗者之间就必须建立信赖关系。但是,能与以雷纳迪安语为母语的A进行完美交流的人只有加害者一方,而对A进行日语教育的尝试也被A自身所排斥;检方这边,也无人愿意只因A的案件便试图掌握难学的雷纳迪安语。在此情况下,对A的治疗毫无可能。

实际上想必榊早已料定,就算监禁行为被揭露、A会在法律之下与其分开,只要有雷纳迪安语这一纽带,A也不得不主动回到榊的身边。榊在一审判决后的采访中表示:“A逃到我家的时候,我尊重了A的意愿而没有报警。现在想来,这不是一个成年人应有的态度,我也为此反省至今。但鉴于A并没有容身之处,等到审判结束后,如果A也同意,我愿意领养她,让她成为我真正的家人”。《诗缝世界》粉丝俱乐部一度相继流失的会员数,也在一审判决后转向回升。更有消息透露,榊正发起原案,推动制作以本案为原型的电影,其暂定名为《爱的通话》。

眼看榊阵营的主张即将宣告胜利之时,某个人物主动请缨作为检方的雷纳迪安语翻译,让事态发生剧变。此人正是已经升上高三的智头美那。从失语症中恢复的智头,作为唯一能匹敌榊的雷纳迪安语使用者,认为这是自己的义务,不顾父母的反对向检察机关提出协助申请。

智头在暑假期间每天都去见A。A本已隐约意识到自己被拖到外面的世界,契机正是之前智头造访地下室,故起初仍抱有警戒之心。但在智头用连环画为她讲述雷纳迪安语的童话后,A很快与智头亲密起来。榊在监禁期间只给A讲述其自创的故事,所以A甚至对格林童话和日本传说之类都一无所知。

回到家中的智头还会以当天和A所看的内容为主题,用雷纳迪安语写一篇微小说,并拍下照片发给A,以此进一步拉近和A的心理距离。本文《戒指的故事》即为其中一篇,后被收录于雷纳迪安语案件相关的纪实类书籍中。

依靠交流,A渐渐对智头敞开了心扉。

在智头的努力下,发掘出了此前未曾获知的信息。首先,“阿鲁”既非A的自称,也不是指《诗缝世界》这一虚构故事中的神,而是A对榊的称呼。造成这种最初级的误解的原因,不仅由于不完善的翻译,而更在于或是因为A除了名为“阿鲁”的榊外无法见到其他人、她从一开始便未被赋予名字的这一事实。

此外,案发时已经离职的原早川书房编辑·饭田治出具的新证言,也带来了进展。

在榊的短篇原稿迟迟未交之际,饭田曾强行闯入榊家。其中,他发现了放在桌上的大量笔记,内容为构思之中的虚构语言。向榊询问此事得到的回答是“还未打算进行发表、只是一种基于个人兴趣的人造语言”,于是饭田热心地推荐其创作使用这种人造语言的异世界故事,而这促成了《诗缝世界》的诞生——证言如此陈述道。

而这与《诗缝世界》大热后、榊自己多次重复的“为了创作具有划时代语言体系的异世界奇幻故事、于是设计了雷纳迪安语”的来由自相矛盾。

至此,调查组认为,当初“榊将雷纳迪安语这一为创作异世界奇幻小说而设计的语言应用于监禁少女”的推测是错误的,而推导出“雷纳迪安语本是为养育出以不可能与他人交流的语言为母语的这名少女、意图执行洗`脑监禁而发明的‘监禁语言’,《诗缝世界》只不过是上述行径的副产品”这一可能性。

此外,从榊小学时代的同学处也得到了新的证言。榊的亲生父亲在榊一岁时病死,之后榊母再婚,而该再婚对象的名字读音为“yousuke”,碰巧和儿子的名字相同。据说之后榊母就将“有介”的“you”换成“aru”来称呼自己的孩子。可见,榊是将自己的名字封为创造神之名。

面对检方以A的详细证词为首积累的大量证据,辩方则态度一转,在承认A出生后不久便住在榊家的同时,变更为“榊从曾于2000年前后交往、现已去世的一名女性处接收了A,而榊认为A系其亲生女儿、故用最有利于精神涵养的雷纳迪安语进行教育”这一主张。该说法被认为也许已经涵盖一部分的真相。辩方提交的多项证据证明,2000年前后榊曾与附近餐厅工作的越南籍女性交往,而该女性回到越南后已经病逝。

面对“榊将A视为女儿抚养”这一可能减轻刑罚的材料,检方为了尽可能加重量刑,战术性地提出“只进行雷纳迪安语的教育、使其连只需接受通常义务教育就能掌握的日语能力也有所欠缺,可适用广义的故意伤害罪定处”的主张,而在田律师强烈反驳道:

“例如以使用者只有十余人的少数语言为母语的少数群体,在用此种语言教育亲生子女时,如果因其可能对子女的社会生活不利而被认定为虐待、受到法律制裁的话,这显然是对少数群体的歧视,是纯粹的同化政策。换个角度来看,这就和将基督徒让自己的孩子接受洗礼的行为视为虐待一样,已是侵害信仰自由的暴行。”

高等法院虽就前述的骨质软化症一项,认定其与榊的不作为造成的障碍存在因果关系,但鉴于A的骨质软化症在此阶段已经治愈,且在有关日语学习的问题上未能认定成立故意伤害罪,故以强制束缚监禁致伤罪,判处量刑较轻的四年有期徒刑。



● 榊美澄《圣话术》(摘录)(首次发表于网站“支持榊美澄老师无罪判决的博客”2017年3月12日)

最高法院并不会认定事实或采纳证据,其仅为审理高等法院作出的判决是否违反宪法或判例的机关,故即便高法判决后发现了新的事实,也不会被作为证据采用,无法对判决结果造成影响。如果无法推翻原判决——撤销高等法院的判决、作出新的判决,榊基本可以宣告胜利。

检方抱着一线希望,提出要求推翻原判决的上诉申请书。另一方面,获得A信赖的智头又展开了新的行动。

无法学习日语已是既成事实,而只要A仍是仅能使用雷纳迪安语的状态,就不可能回归和参与社会生活;而只要A仍在使用雷纳迪安语思考事物,就始终无法摆脱榊的支配。作出以上判断的智头,于是开始教A学习中文。

这是智头从申请担任翻译时便已想好的计划,而从根本上,是意识到了只有“能以母语水平掌握日语之外的语言、且能完全理解雷纳迪安语的人”才能拯救A这一点,让她下定决心。此外,精通法语和世界语的智头特意选择中文,据说也是其为具有亚洲人长相的A的将来所做的考虑。

智头使用雷纳迪安语,对A开展起独属于两人的初级中文私教。和光是听到就会带来痛苦的日语不同,A对学习中文并不抵触。据说第一次理解“另一种语言体系”的含义的A非常惊讶,两眼放光地沉浸在学习之中。不断教授后熟练掌握基础中文的A,被智头带到素有结交并育有小孩的一家中国人家庭里,让她在此暂住。此外,A也开始主动阅读起中文的儿童书籍。以上努力成效显着,在将近三个月时间里,A便具备了小学高年级的中文水平。

某日,A被门把手上产生的静电所惊,便向智头询问表示这一情形的中文。智头向其说明了电的相关概念。雷纳迪安语基于蒸汽时代的文明阶段,因此并无“电”的词汇,也不存在其他相关联的表达。A对其曾居住的地下室中的灯光,也用意为“火”的“提布”一词指代。

借助伴随刺激而掌握的电的词汇,A得以提供新的说明,涉及到A对日语感到痛苦的理由。而这并不是因为她此前未曾接触过雷纳迪安语以外的语言。真相是在A年幼时,榊一边用收音机和CD等向她播放日语,一边对她施以电击,为她建立了一听到日语的基础词汇和发音就闪现痛苦的条件反射。

此外,随着A中文的日益熟练,自案发以来悬置已久的某个谜团终于得见结果。

此即,A是否受过性侵害。

在雷纳迪安语中,“说话”和“性接触”都用完全相同的动词“埃伊多”表示,而且该单词不与表示动作主体的主语连用,构成了使上下文巧妙地具备双重含义的语言设计。对此,榊虽然从未点破,但明显能感受到其强烈的目的性。在这一点上,由本田为代表的持批判态度的读者看来,日常对话中夹杂性隐喻实在颇为可疑;而换作热心粉丝,感受到的则是一种“妖异的魅力”。

举例而言,在雷纳迪安语中,“B比划着手势向阿鲁搭话”和“阿鲁用手与B发生性接触”这两句话,其发音都是完全相同的“埃伊多·B·阿鲁·雷乌拉塔”,两者在含义上也被视为等同,而这种扭曲的特点在自然语言中几乎不可能存在。

当然,这一谜团从二审阶段起就备受质疑,但即便如此,只要A仍未掌握一定程度的第二语言,她就无法提供关于性侵害的具体证词。这即是雷纳迪安语本身所设下的陷阱。

对雷纳迪安语的评价,从“以语言科幻见长的作家所创造的充满魅力的虚构语言”滑落并从此烙上“监禁语言”“犯罪者语言”的标记,正是自A用中文讲述起自己所受的性侵害开始。

所谓雷纳迪安语,对于雷纳迪安人A而言,就是一种被预先设置“阿鲁(=榊)既是神也是父亲、母亲及恋人”这一定义,仅为支配而存在的语言。

其具有异乎寻常的多义性,是为了让A在认知上将说话的交流与自己所受的性`虐待产生混同,在心理上消解两者之间的界线。

其词汇和语法的不断变化,是为了昭示语言这一意思表达工具处在榊的掌管之下,制造出不遵循榊就无法交流的禁锢状态,从而进一步强化洗`脑的效果。

如前所述,即使得到电击洗`脑和性侵害的证词,只要高等法院的判决不被推翻,就不会被最高法院作为证据采用。

需要详细陈述上诉理由的上诉状所对应的上诉期限,即使在允许延长的情况下,也只有判决之后的四个月左右。提出上诉后,上诉人便无法追加新的主张。得到上述两项证词正是在高院判决后的第115天。如果A和智头的中文课再晚两周的话,榊就能逃过这两项虐待罪的指控。

另一方面,榊在A给出新的被害证词后,立即解除了在田律师的职务。接替上任的是获得律师资格不满两年的新手律师,在那之后的榊几乎把辩护人纯粹当成自己的传声筒,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观中通过媒体不断发表其主张。

“雷纳迪安语是一种不断进化的语言,因此突破被发音和书写所限制的交流的极限,势必成为理应跨越的课题。为了与有任何身体残障的人都能进行完美的交流,语言就必须打破对听觉和视觉的依赖,通过嗅觉交流、味觉交流、痛觉交流、身体接触交流等,以开发出运用全身感官的全新语言为目标。将上述实验的一部分视为纯粹的性行为或犯罪之举,恰恰证明了作出如此解释的人其智力水平之低。当下,人类之所以饱受战乱和猜忌的折磨,正是因为这笼罩全世界的局限于视觉和听觉的语言,乃是区分事物并导致分裂的刀剑。让肌肤和感官之间互相联通、化为一同、意念共享,像棉花一样包裹你我的语言,才是‘语言’本来应有的形态,才是带来相互理解、实现和平与共存的‘灵魂的语言’。”

以上主张,以及描写实际发生在榊家的对A的“语言实验”的《圣话术》,都发表在榊的支持网站上。虽然全文均为雷纳迪安语,但鉴于其作为以加害者视角写下的儿童性`虐待记录的性质,本书不予记载其中的直接描写,只收录体现榊思想的开头部分。

心理学家禾轮玲二在其着作《Strange Case 异常犯罪者的极限心理学》中写道:“这是基于‘放手捣毁现有的语言框架’这一大胆的构想而写下的文字。倘若未曾染指犯罪,可不就能成为一名颇具魅力的思想家了吗”。对此,本田铁在博客上发表了批判文章,指摘如下:

“味觉交流有梶尾真治的《地球是原味酸奶味的》等,嗅觉交流有菅浩江的《风之伴奏》等,痛觉交流有田中启文的《穿越银河的诅咒》等,身体接触交流有约翰·瓦利的《残像》等,不管哪个点子都早有多部作品在前,榊的所谓‘思想’不过是将这些既存的虚构作品中写下的创意,迎合自己的目的歪曲缝合而成。其中没有半点原创的要素,充其量是敷衍一时的强词夺理,仅仅是想在粉丝面前掩盖自己纯粹是个性犯罪者的事实。说到底如他真的坚信自己的语言理论,在取得成年被验者的同意后再进行即可,而根本没有必要牺牲一名未成年少女。现在的榊不过是彻头彻尾追随他人、亦步亦趋如跟屁虫般的三流科幻作家,绝无可能成就什么有魅力的思想家。”



● 榊美澄《诗缝世界创世(雷努迪阿诺·塞基萨)(首次发表于《深层现代》2018年6月号)

本文为各家媒体从传真中受到的文件,被多家媒体称之为“古怪来信”。首先发来的是一张A4大小、尽是雷纳迪安语的文字,24小时后又发来4种日语译文,组成这样一部如同暗号和解读搭配的作品以公之于众。其仿佛在宣告:“本以雷纳迪安语写就的一部诗篇,译成日文则会分裂为四种解释、各自呈现出不同的故事,这种如同《竹林中》的形式,正是雷纳迪安语具备的多义性的最好例证。”

不过,正如各位阅毕的读者所知,雷纳迪安语的原文极端排除连接词和助词,几乎只是在罗列各种动词和名词,如不补足相当数量的单词和调整语序的话,就连解释都无从下手;只有读过“日语译文”,才能使其成为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的文本。而这一点,正与榊的意图相反,恰恰显露出雷纳迪安语的局限性——现实中的雷纳迪安语,并不像榊小说中登场的语言那样具有魔法般的力量。

鉴于光是日语译文也存在可能难以理解的部分,故补足如下。

第一种“真相”是爱的故事。

榊在幼年时期,目睹了父母因为言语上细小的摩擦而反复争吵、相互之间不断猜忌的过程。榊意识到,父母不和的原因是没有合适的语言准确传达彼此的心意,所以决心穷其一生去开发为爱而存在的语言。雷纳迪安语就是这一努力的结晶,但语言会随着多人之间的交流而分裂,随着使用者的增加而出现漏洞。于是,就要寻求可以维持语言唯一性的最小环境。在只有两人的世界里互相倾吐完美的爱的语言,这就是榊的理想;而和A之间完成了建构,宣告了榊的成功。但由于年龄的差距,所以榊心知肚明自己定会比A先一步死去。为了不让A在自己死后面对无人理解的绝对孤独的折磨,就有必要准备好接班人。《诗缝世界》就是为了培育这个人而写,是仅为这世上唯一的、孤身一人的那个人而献上的爱的故事。

从这第一种“真相”开始就令人狐疑。榊在案发前不久,还在找施工人员商量扩建地下室,为了购买新床而搜罗起商品目录,在购物网站上浏览过捆绑器具等事实,都被早早捉出马脚。即便因为证据不足而未予立案,但确实引发了其也企图监禁智头的怀疑。

据部分媒体推测,榊毫无戒心地让智头与A相见,或是由于长期监禁导致A对榊的依赖,让榊误以为是虚构语言带来的影响认知的效果,产生了学习雷纳迪安语的智头等《诗缝世界》的粉丝也同样进行着意识革命的错觉,进而贸然以身犯险——他深信如同自己笔下语言科幻般的现象已真实发生,邀请智头或也不是为了挑选“接班人”,而是为了不断壮大他的理想乡而迈出的第一步。

第二种“真相”是进化的故事。

作为小说家不断创作故事的榊意识到,智慧的基础在于支撑思考的语言,借助所使用的语言,人类可以获得堪比神明的巨大视野,在种族层面和智慧层面上,由此可以迈上新的台阶。经过不断探索试错,榊终于创造出为进化而生的语言——雷纳迪安语。但是,无论他如何钻研,本已被日语这一母语植根于大脑的榊自己,自知终究无法达到“神的视野”。榊得知真正能到达如此境界的,只有以雷纳迪安语养育长大之人,便把这一崇高的使命托付给了A。

而A之所以抗拒日语,是因为与雷纳迪安语相比,其他语言实在惨不忍睹,就像人类听到野兽嚎叫一般、只觉野蛮到不堪入耳。现在的智头和A看似能够交流,其实不过是一种错觉。就像人类观察蚂蚁一样,身为神明的A,只是在观察着雷纳迪安语使用者以外的人类。对旧人类的观察告终后,A很快自会抛弃肉体、化为超智慧的存在,飞向宇宙彼岸。

第三种“真相”是赎罪的故事。

A的真实身份,是诞生于《诗缝世界》的语言魔术师,因怀疑阿鲁的语言而触犯禁忌,受到神罚。其为,剥夺记忆、变成婴儿,然后打入邪恶的下等语言肆虐作祟的地狱之中的流放之刑。

榊是《诗缝世界》派来的看守,肩负着见证A获得阿鲁赦免、再次回归《诗缝世界》的全部历程的使命。A为获宽恕的赎罪手段,正是完全理解A曾亵渎的神圣语言——雷纳迪安语,以此净化自己的灵魂。而榊既是她的看守,同时也是教授她雷纳迪安语的导师。

一旦被地狱居民们所说的下等语言囚禁,A就会迷失道路,遭受排除在大道轮回之外的追加刑罚。而榊的愿望,正是引导A的灵魂,让她走向赎罪和归乡之路。

第四种“真相”是世界的故事。

有多少人存在,就有多少种对事物的解释,“人人都活在独一无二的真实世界里”的想法是个错误。世界本来就蕴含着无数个现在,人类存在于各种可能性的叠加之上。将其限缩成唯一的这数不尽的语言,已经背离了宇宙的规律;而只有带给世界无数种解释、始终保持着可能性的雷纳迪安语,才是宇宙层面上的正确答案。

所以,人在接触到雷纳迪安语的时候,无法抗拒将其亲自说出口的冲动。让A来到榊的身边、让榊因此获罪,更让这场审判备受关注,这一切都是为了吸引世间注意、将在众人之间传播开去的雷纳迪安语本身的力量所致。通过报道,雷纳迪安语在世上广泛传播,人们将如同被传染一般,开始用雷纳迪安语进行交流。而这,将从根本上动摇被唯物论统治的地上世界,使之变成重叠起无数的可能性、根据语言进行无限变化的新世界——真正的《诗缝世界》。《诗缝世界》是理应到来的世界,是未来地球的模样。

第二到第四种真相都因为其荒唐无稽,而难以从正面反驳。不过对于其中具体的内容,本田铁在自己的博客上详细揭露了被榊用以缝合拼贴的原型科幻作品,并指出:“榊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在搭建名为‘语言科幻’的巨塔,但直到最后也不过是在博尔赫斯的脚边徘徊。”

智头在后来的采访中这样答道:

“也许,在榊美澄自己看来,这互相矛盾的四种解释,以及二审乃至一审时的主张,都是坚信不疑的真相。如果是这样的话,世上最被雷纳迪安语这个故事所操纵的人,也许就是他自己吧。”

2019年6月11日,因查明榊的暴力行为和性`虐待事实,最高法院推翻了高院判决,将本案发回高等法院重新审理。2020年4月15日,榊美澄即肥后有介,被高等法院以强`奸罪和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判处无期徒刑;2020年5月20日,最高法院驳回上诉,就此定案。



少女A(化名)·智头美那《解放的咒语》(未收录)

这部作品未能收录,本书只记录其存在的事实。

榊的判决确定后,A和智头两人在原稿纸上写下了这个故事。

据说,这是由A和智头携手构思情节,一句接一句轮流书写,一半左右由雷纳迪安语写成的短篇。《诗缝世界》消失在黑暗之中,失去了包括阿鲁在内的《诗缝世界》所有语言和记忆的语言魔术师从长眠中醒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各种肤色的人们汇聚一堂的城镇。从此开始的场景开始用中文书写,而城中人们互相之间无数的问候,则用世界各国的语言写下。面对曾经的语言魔术师,路过的少女用英语说出“Nice to meet you!”,故事就此画上句号。

这部作品已不存在。因为本文刚一写完,A和智头就把它丢进野营的柴草里引燃火焰。据说她俩早已决定,这就是两人最后一次使用雷纳迪安语。

以下从《雷纳迪安语事件 没能成为博尔赫斯的男人》的结尾处,引用智头和A的话语中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

“我最早对雷纳迪安语感到不自然,其实是在去到榊的地下室的稍早之前。他邀请我帮忙编制第二版雷纳迪安语辞典,而据说预计的页数比第一版还要少。他将进一步增加本就数量极多的同音异义词,以此来减少单词本身的数量。对此,我感到非常奇怪。

说到词汇,不管哪种语言,因自然弃用或无法使用而减少词汇的情况都不罕见。但是,当人们主动去干预语言的时候,我认为应该去增加它的词汇,而不是减少它。

您知道吗,阿伊努语虽然被界定为“极度濒危语言”,但近年来,其中用来表示手机和电子邮件等的词汇还在不断诞生呢。他们努力去准确表达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让自己的语言成为理解新世界的线索。能为自己周遭的森罗万象,赋予一个个独一无二的名字,我认为这才是语言所带来的希望。”(智头美那)

“榊说过,语言不应是刀剑。他告诉我,语言应该像棉花一样,能包容无数的对象。

但我认为,语言有时必须成为一把剑。安宁与恐惧、快乐与痛苦、亲切与恶意、事实与解释、爱与支配、你与我,当知道可以用语言将这些分割开来时,我才觉得自己真的诞生在了这世界上。如果称之为剑有些危言耸听的话,那不妨比作黑暗中浮现的光亮吧。

为夜里的行人照亮脚下、指明前路,就好像那路灯温暖的光芒一样。”(A)(原话为中文,生田志穗 译)




2021年10月的现在,与榊的梦想相悖,雷纳迪安语并没有被如何传播复制,只是在网上偶尔作为猎奇罪案的要素之一而成为话题,也没有人去积极学习它。榊被确定为世人唾弃的性犯罪者这一情况自不必提,而只是一般的虚构语言也还罢了,这门以“不断进化”为最核心理念的语言一旦不再进化,命数将尽想必也是情理之中吧。本书也更体现出对行将灭绝的语言进行记录这一层面上的意义。本书今后大为畅销、掀起雷纳迪安语热潮,乃至世界变成《诗缝世界》的模样,笔者实在也无法想象。

在上述背景之下,远非榊美澄和智头美那般精通雷纳迪安语的笔者,在日语译文的工作进展上多有推延,而东都书房的工藤编辑耐性十足地等到笔者完稿,在此深表感谢。

最后,再对本书收录所涉的各位作者现状予以简述。

据传闻,榊美澄在狱中又为《诗缝世界创世》增加了十余种所谓的日语译文,但由于其支持网站已停止更新,故相关内容均未公开。对于狱中继续创作《诗缝世界》后续作品的期望化为泡影,其粉丝俱乐部据称预定于2022年1月解散。

本田铁一如既往继续其写作活动,而对去年发表的《日本科幻全史》(户部隼人 编)中完全没有提及榊及其作品一事,本田铁在其博客上予以强烈批判,后遭受日本空想科学作家联盟作出永久开除处分。

在田贵子律师之后倡导司法改革,成为参议院议员,并在电视等媒体上积极出演。关于雷纳迪安语一案的审判,其在回顾案件的电视节目中表示:“如果让我辩护到最后,一定能争取到无罪判决。”

A的日语厌恶症目前仍未完全治愈。智头和A一起,现在日本国外生活。本书也是通过智头以邮件交流的方式,取得了当事人的刊登许可。换作科幻作家时代的榊,其笔下的最后一幕不是“智头监禁了A或A反过来监禁智头”这般屠恶龙者终成恶龙的情节,就是“A和智头在带有身体接触的异常依赖关系中共同生活下去”的发展,而雷纳迪安语的意识革命其实并非妄想,二人最后也没能逃出这一咒语的束缚——他势必会对读者做出这样的暗示,让故事走向语言恐怖小说般令人不安的结局吧。

然而在现实之中,无论智头还是A,据说都已逐渐遗忘了雷纳迪安语;即便生活在同一个城镇,她们也各自构筑起全新的人际关系,走上各自的人生道路。此外,A在智头的帮助下,取好了自己的新名字,并将之登记在了户籍上。

她准确的姓名未予公开,不过关于她名字的姓氏部分,现有一个信息可予透露。这个名字不是雷纳迪安语或日语,也不是中文,而是在某个实际存在的语言中,语意为“光”的名字。

曾囚禁于作家这妄执和语言牢笼中的少女,惟愿那未来光明满盈。



2021年10月19日

弹 小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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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4 23:2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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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4 23:3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真的很喜欢这种以非虚构体裁写的虚构故事,例如之前伴名练那篇几个女学生写sf的日本sf史。
但是竟然只有一半,看一半断掉好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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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8 22:2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伴名练是真喜欢这个原味酸奶的短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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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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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2-9 02:04 | 显示全部楼层

确实,就应该分个是非曲直,善恶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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