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1st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查看: 47127|回复: 213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读书] 【转贴】食南之徒[马伯庸新作]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楼主
发表于 2023-2-13 11:5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新HGCG 于 2023-2-13 18:01 编辑

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 ... 1230213383817045543

马伯庸  原创 02-13 11:35 已编辑
​​第一章



咔嚓!咔嚓!咔嚓!



火镰一下下砸在燧石上,迸出一连串耀眼的火星儿,钻入干燥的苔藓堆中。



微弱的火点如雨后蘑菇一般纷纷冒头,很快接连成一片明亮,迅速蔓延到周围的枯叶之上。枯叶们惊恐地蜷曲起身躯,活像一群奴隶遇见君上。与此同时,一口悠长的气息从侧面吹过,火势陡然高涨,几乎要从青铜质地的烤槽里溢出来。



此时天色将晚,槽内火光映出一张男子的胖圆脸。面相约摸三十出头,白皙的双颊高高鼓起,双眼在热力刺激下眯成一条线,好似一头打瞌睡的肥狸猫。



眼看火头旺起来,这胖子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鼻头沾的星点苔藓,回头喊道:“开杀!”



在他身后的军营门口,一面“汉”字旌旗下方一字摆放着十几只野兔和土雉。士兵们听到指示,立刻掏出刀子,开始宰杀猎物,褪毛剥皮。



“肉块的大小要切均匀!串起来要肥瘦相间!”



胖子大声叮嘱了几声,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身旁竹筐里取出几枚炭块,一一喂给槽火。这些灰白色炭块蕴含着惊人的热力,一投入火中,温度很快变得炙热。



胖子满意地拍拍手,转头高喊:“赵尉史,先把我那两串拿来!” 一个老吏模样的中年人几步赶过来,手里递过两根细竹签。竹签上串着四枚血淋淋的新鲜兔腰,一看就是刚挖出来的。



“唐县丞,这是您要的……”



赵尉史话没说完,胖子一把抢过竹签横置在火槽之上,确保腰子正下方是火头最旺盛的位置,然后一屁股坐地上,就这么托着下巴、一脸虔敬地守在烤架旁。



赵尉史刚刚担任尉史不久,总觉得堂堂一位大汉豫章郡番阳县的县丞,居然亲自上手烤肉,未免太不成体统。可这位叫唐蒙的上司,对官员体统似乎并不在意,更在意的是火候。只见他不时拨动槽内精炭,或者转动竹签,偶尔还费力地弯下大肚腩,用嘴去吹上一吹火,比批阅文书还上心。



过不多时,县兵们聚拢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捏着十来根竹签,上面串着大小不一的兔肉和雉肉块,都是最新鲜的活杀,颜色**,甚至还滴着血。



唐蒙仔细地一一查验,谆谆教导:“兔肉质柴,要先抹点脂膏,放两侧闷烤;雉肉质嫩,搁中间焦烤。烧烤上应天时,下合物性。若是错乱了,可是要遭天谴的。”他絮叨完了,终究不放心,索性霸道地抢过所有的肉签,亲自一根根往火槽上摆。



赵尉史心虚地看看周围,忍不住劝道:“唐县丞,咱们毕竟是来打仗的,这么吃……合适吗?”



要知道,他们这支县兵此时并不在番阳县,而是在南部边境参与一次军事行动。这才刚刚抵达一天,唐县丞就公然在军营前烧烤,未免太高调了。



唐蒙满不在乎道:“王主帅刚才不是传令诸营埋釜造饭么?我们是遵令行事。”赵尉史皱了皱眉头,别的营头都是酱菜汤加掺麸子的硬麦饼,谁会在营门口这么精雕细琢地烤肉?如果敌人突然袭击,岂不危险?



唐蒙一边翻弄着肉串,一边哈哈大笑:“老赵你真是瞎操心,这仗啊,根本打不起来。”



赵尉史一怔,他们千辛万苦来到边境,不是为了打仗吗?别说他,就连周围的县兵们都露出疑惑表情。唐蒙见肉串还要烤上一阵,索性伸直手臂,指向南方:“你们看见那道山岭了吗?”



众人顺着他手臂看去,只见远处是一道巍峨苍翠的山岭,山势连绵不断,宛若一道巨大的长城横亘在视野之中。



“那道山岭叫做骑田岭,地势险要,只有一条阳山关可以通行,是南越国和咱们大汉的分界线——南越国你们知道吧?”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唐蒙索性拿起一根竹签,在槽边的土地上一边划拉一边说起来:



“这个南越国啊,是南边的一个小国。它跟咱们大汉之间,被五道莽莽山岭所分隔。这五岭分别叫做大庾岭、骑田岭、越城岭、萌渚岭和都庞岭,从豫章郡一直绵延到长沙国,几乎挡住了大半个大汉南境。”



随着解说,竹签在泥地上划起线条来。这些线条简洁明了,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五座山岭的大体走势。这些山岭彼此相联,如同一条张牙舞爪的狰狞长龙。紧接着,竹签又在龙身下方勾了一个“汉”字,上方勾出“南越”二字。于是泥地上显现出一幅下北上南的地理图,如同拨云见雾,让整个汉南格局一目了然。



唐蒙把竹签子往南越境内狠狠一戳,那签子竟立在了土地之上。



“本来呢,南越国是大汉藩属。可最近南越王蠢蠢欲动,居然打算称帝,跟咱们大汉天子平起平坐。朝廷哪里受得了这个,特意派了大行令王恢来兴师问罪……”



他正说着,那四枚兔腰突然滋滋冒出油来,几滴醇厚的浊脂落入槽中,在火中发出悦耳的“滋啦”声。唐蒙从腰间小布袋里抓出一撮黄褐粉末,这是用粗盐与花椒磨碎的混合物。他倒转握拳,细细搓动,只见粉末从指缝之间缓缓漏下,均匀地撒在半熟的腰子上,这才继续道:



“……你们仔细想想,大行令这次带的什么兵?都是会稽、豫章两郡的县兵,一个长安来的精兵都没有。你说就咱们这样的乌合之众,打得过谁?”



众人惶恐摇头。唐蒙双手一摊:“所以嘛,朝廷派咱们来,压根根本没指望打仗,只是多调点人,打算吓唬一下南越国而已。。”周围的人听罢,俱是松了一口气。这些县兵其实都是普通百姓,一提打仗就哆嗦。如今听自家县丞一番自嘲,才算如释重负。



唐蒙熟练地把腰子翻了一面,对赵尉史笑道:“老赵,别杞人忧天了。天塌下来,有两千石的大官们顶着。咱们既然出来了,只管安心享受就好。” 这时烤槽上的腰子开始散发出浓郁的焦香,他又趴到槽边,狠狠地吹起气来。



赵尉史抚了抚额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忽然发现一桩古怪:



此时阳山关外的山头,几乎都被诸县汉军占满,每一处高地都飘起了炊烟,那应该是其他营头在埋釜造饭。骑田岭气候太过潮湿,木头和树叶里的水气特别重,一烧火就浓烟滚滚,格外醒目——唯独唐县丞起的这个火头,虽说炽热无比,烟气却几近于无。



“唐县丞,咱们营的这个火头,怎么不怎么冒烟呐?” 他好奇问。



唐蒙大为得意,一指槽底:“老赵你不知道,我带来的这几块炭,叫做桑炭,是用桑树闷烧出来的精炭。无烟无焰,火力强盛,乃是烤炙上品。” 他炫耀似地拿起那两串兔腰子,只见表皮焦黄,上缀一层细粉,隐隐有花椒的香气传来。



他轻轻冲竹签吹了一口气:“而且这桑炭还有一个妙处,用它烤出来的肉会带有一股桑木香气,滋味妙美——来,你先尝一口?”



赵尉史迟疑地接过一支竹签,张嘴一咬,口腔内顿时汁水四溅。这腰子烤得外焦里嫩,腥鲜交错,一股极致的脂香从口腔直冲头顶,几乎要把脑子融化掉。待到油味稍散,赵尉史细细再一咂巴嘴,舌头上还残留着一层辛香与椒香,回味无穷。



但快感过后,袭上心头的却是一种沉重的罪恶感。烤个腰子而已,又是配桑炭又是洒椒盐,未免奢侈太甚!赵尉史忍不住内疚起来。



唐蒙坦然拍了拍肚腩,发出醇厚的砰砰声:“奢侈过甚?你想想,天下至真者,莫过于食物。好吃就是好吃,难吃就是难吃,从来不会骗你。咱们要不精心侍弄,怎么对得起人家?”



赵尉史觉得这是歪理,可又不好反驳,只好低头默默把另一个兔腰也吞下去,香得他又是一阵哆嗦。一抬头,唐蒙已经迅速干掉了另外一串,重新回到烤槽之前。



槽上那一大把肉串陆陆续续都熟了。在唐蒙的细心呵护下,每一串都烤得恰到好处,外焦里嫩。县兵们排起长队,每人分得两串,一串兔肉一串雉肉,再拿一块麦麸饼。



“老赵啊,这里的野雉肥得很,膏脂丰腴,我告诉你怎么吃才不浪费。”



唐蒙热心地拿起一个麦麸饼,从中间掰开,举起一根雉肉倒转,让还未凝固的肉油滴落下来,浸入麦饼的芯儿中。滚烫的油脂迅速渗透下去,粗白色的麦芯儿很快被染成深褐色。



赵尉史看看左右,发现那些县兵都这么吃,手法很熟练。唐县丞在番阳做了五年县丞,估计这些人早被这位老饕“教化”。他索性把心一横,如法炮制,闭着眼睛享受起这罪恶的快感。



别说,被肉油这么一浸,麦麸饼的粗粝口感变得绵软,嚼起来毫不扎嘴。赵尉史又咬下一口兔肉串,烤得很干,颇为耐嚼,有一股闷闷的香味,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声,浑然忘我。



唐蒙分发完烤串,坐回到军营前的火槽前。这样肉串可以随手放在槽上,保持温度——这是县丞的小小特权。他吃一口麦饼,就一口雉肉,待吞咽下去之后,再拿起兔肉串咬一口,慢慢咀嚼,双眼百无聊赖地望向远处那道翠绿山岭。



此时天色几乎完全暗下来,夜幕遮蔽了骑田岭的大部分细节,只保留了它高耸险绝的轮廓,黑暗中,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气质。泥土里那幅随便划拉的地图,在昏暗中隐隐浮现成一片模糊的图景,仿佛在提醒着唐蒙,还存在着另外一个中原人所不熟悉的陌生世界。



听说岭南的风土别具一格,有很多中原难得一见的食材,不知吃起来是什么滋味啊……唐蒙忍不住在脑海中浮想联翩。



他正自想象,突然发觉营地的北坡下方,有几处灌木丛剧烈地摇曳起来。唐蒙心生警惕,赶紧把最后一口雉肉吞下,定睛去看。下一个瞬间,十几个人影从树林里猛然蹿出来,这些人身披褐衫、下着短绔,右肩缀着几根羽毛。



“南越兵?”



唐蒙立刻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冷汗不由得“唰”地冒出来。他刚跟手下夸完海口说不会开战,敌人就来袭营……不对啊,汉军在北,阳山关在南,怎么南越兵却从北边摸过来了?



唐蒙正要回头示警,不料一个南越将军几步冲上坡顶,拔出铜剑就要刺他肚子。



唐蒙身子肥胖不及闪避,情急之下飞起一脚,狠狠踢向火槽边缘。脚尖儿恰好套进把手,把整个烤架凌空掀翻。那些还未燃尽的桑炭碎渣,一下子飞散开来。其中一块火炭高高弹起,正好砸在那逼近的军官脸上,“滋”的一声皮肉紧贴,令他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唐蒙知道此时若是退了,肯定跑不过对方,索性合身扑了上去,利用体重优势一下子把那军官扑倒在地。后者脸上痛极,陡然又被这一座肉山压住,登时动弹不得,连铜剑都丢去了一边。



更多的火炭,滚落在草坡之上。这一带野草丰茂,枯枝遍地,被这些炽热的碎片一滚,山坡上登时冒出七、八条赤蛇。它们游走于草木之间,所到之处无不火光四起。一会儿功夫,两人便被浓密的烟雾所笼罩。



那军官兀自挣扎,唐蒙不懂搏击,只得死死把他压住。随着烟雾越发浓密呛人,两人渐渐都没了力气。唐蒙的右手无意中触到对方腰间,如深陷绵软泥中。他急忙抽回手,手上湿**的,似乎沾了一手软泥,同时鼻子嗅到一种令人心生愉悦的气味。



“好甜!”唐蒙迷迷糊糊的,冒出了一个古怪念头……



————————————————————————————————



一条青筋,在王恢的额头轻轻绽起。



身为大行令,王恢的日常职责是处理朝廷与藩属之间的关系,什么麻烦事都见过了。可此刻望着跪在下首的两个人,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跪在左边那位,是南越国的一个左将,他的右脸颊上有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新鲜烫伤,身子不时因疼痛抽搐着;跪在右边那位,是这次跟随自己南下的番阳县丞,胖乎乎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活像只蜀中貔貅。



在他们身后,是一大片烧得乌秃秃的山丘,至今仍有余烟袅袅。一座军营孤零零地矗立其上,活像黑狗身上的一块斑癣。



一个时辰之前,王恢正在中军大帐研究舆图,突然接到消息,说汉军一处营地突燃大火。他急忙率中军精锐赶来救援,没费多大力气便生擒了这一小批南越兵,顺手救下死死压在南越军官身上的唐蒙。



这场小小的胜利,却让王恢很烦躁。



他这一次率军到骑田岭,只是摆出姿态施压而已,没打算真开战。但如今人家公然袭击你的军营,如果追究,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如果不追究,有损大汉颜面——左右为难,可真是个烫手芋栗!



思忖再三,王恢决定先对付左边的麻烦。他用马鞭一指那个南越军官,居高临下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黄同,在南越军中担任左将一职。” 军官老老实实回答。这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阔鼻厚唇,中原音讲得很流利。



“你一个藩国裨将,居然敢公然袭击天军营寨,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王恢厉声质问。黄同吓得连连叩首:“在下冤枉,冤枉……”



“冤枉?这军营难道不是你烧的?”



黄同哀声道:“真不是啊,明明是这位……”他看了眼身旁的唐蒙,唐蒙立刻跳起来大叫:“我那是不畏牺牲,阻止你们去袭击中军大营!”



他胸口一挺,显出大义凛然的模样。黄同慌忙解释道:“下官原本是在骑田岭以北巡哨,没想到天军乍临,把阳山关前围得水泄不通。我们急切想寻个空隙,撤回关内,无意中撞进了这位将军的防地。下官只有归家之意,实无挑衅之心啊!”



王恢冷笑:“无意撞进来?我军连营数十里,你为何偏觉得那里是空隙?”



黄同也是一脸茫然:“下官在傍晚时分仔细观察过。骑田岭北侧的山丘之上,皆有汉军炊烟飘过,唯有此处没有。下官以为这里并无天军驻守,遂带队趁夜钻行,哪知道……”他叹了口气,把脑袋垂下去。



王恢把视线挪到唐蒙身上:“唐县丞,我记得那时传令诸营就地造饭,为何唯独你的营中不见炊烟?” 唐蒙立刻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因为下官带了几斛桑炭。这种炭乃是用桑木闷烧而成,不烟不焰,热力健旺,烤起肉来那真是……”



“等一下!”王恢打断他的话,感觉第二根青筋也绽起来,“你在军营里烤肉?”



“没有,没有,是军营门外烤的,我们自己打的野味。” 唐蒙怯怯解释了一句。



“你哪来的烤槽?”



“呃,自己带的……”



王恢大怒:“临阵接战,军中饮食以速为要,你居然慢悠悠地去打野味烤来吃!万一贻误了军机怎么办?”唐蒙慌忙伏地请罪:“王令您既然打算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我……对,我想让士兵吃得饱些,好有力气长期对峙。”



“谁跟你说我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的?!”



“如果朝廷有心开战,应该派一位将军来。大行令您是负责邦交事务的,带着一群县兵,能打得过谁呀……”



第三根青筋终于在王恢的脑门成功凸起。



他确实没指望这些临时征调的县兵打仗,但……这种事不必公开讲出来吧?



王恢正要出言呵斥,唐蒙却忽然转过头去,看向黄同,抬起右手。黄同以为他要扇耳光,吓得一缩,然后才看到,这只肥厚的手手上沾着一块黑乎乎的污泥。



唐蒙对黄同道:“其实你不是在阳山关的北部巡哨,而是刚刚从东边赶回来的吧?”黄同脸色登时一一僵:“胡说!” 唐蒙把手指凑到自己面前,先用鼻子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津津有味地舔了一下。



这个举动,让在场所有人面色大变。就在王恢爆发之前,唐蒙赶紧恭敬道:“王令明鉴,这不是污泥,而是仙草膏啊。”



王恢脸色铁青:“你在说什么?” 唐蒙道:“闽越之地有一种仙人草,也叫草粿草。此草晒干之后,煎取汁液,与米粉同煮,放凉便会凝成玄色软膏,叫做仙草膏。其性甘凉,可解热毒,是闽越人穿行山林的必备——即是此物了。” 他说得口水几乎都要流出来。



“然后呢?” 王恢感觉自己的耐心即将耗完。



“我适才与黄左将缠斗之时,无意间沾了满满一手。想必是黄左将也嗜好此物,随身携带。”



唐蒙伸手一扯黄同的布腰带,上面果然还沾着几块黑渍。



“这仙草膏风味绝美,只是难以久存,不出三日必会发酸。所以闽越国之外,几乎没什么机会吃到。” 说到这里,唐蒙再次把那根指头竖起来,啧啧道:“好在黄左将身上带的仙草膏只是微酸,尚可入口。”



王恢听到最后一句,陡然怔住了。



闽越国在南越国的东边,也是个不安分的小藩属。仙草膏是闽地独有,三日即会酸坏。黄同既然随身携带此物,且还未发酸,岂不说明此人刚刚从闽越返回?



身为大行令,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唐蒙见王恢反应过来了,索性蹲下身子。之前在泥地上划拉的那张五岭格局图还在,他拿起树枝,在上面又添加了几笔线条,在“汉”与“南越”的左侧勾勒出“闽越国”的边境轮廓。然后那树枝从闽越边境划了一条线,直接连到骑田岭的位置。这一下子,黄同的行动路线就变得十分清晰。



在汉军与南越军对峙的敏感时刻,一支南越国的精锐小队从闽越国返回阳山关。王恢意识到,这个黄同只怕身上肩负着什么重要的外交使命。



不过刚才卫兵搜查过他全身,并无任何简片丝帛。王恢沉思片刻,突然对黄同道:“闽越王捎给南越王的口信,可是约定互尊为帝,联手抗汉么?”



黄同猝然被问,不由“啊”了一声,旋即醒悟,赶紧把嘴巴闭上。可惜为时已晚,他那一瞬间的失神,已然暴露出足够多的信息。



王恢冷哼一声,没有再多问什么,吩咐手下把黄同拖走。接下来的审讯干系重大,得回中军大营才能继续展开。他望向下首的唐蒙,眼神一时变得复杂。



这家伙私设烧烤,违背军纪,论律本该重罚。但他却阴错阳差抓到了黄同,而且还从仙草膏这个细节,牵扯出两国勾结的大阴谋。真不知道这胖子到底是福缘至厚,还是大智若愚。



王恢一甩袖子,语气和缓了些:“唐县丞,你肆意妄为,本该军法从事。不过念在你擒获敌使,姑且功过相抵。接下来,你可要更加用心才行。”



“谨遵王令吩咐。” 唐蒙乐呵呵地深深一揖,然后抬起头,讨好似地问道,“……那我,能不能搜一下?”



“搜什么?”



唐蒙一指那支垂头丧气的南越小队:“除了黄同,其他人身上说不定也携有仙草膏。能不能容下官搜检一下,献与王令品尝?”



第四根青筋在王恢额头猛然拱起,他狠狠瞪了一眼唐蒙,没好气地一摆手:“我不要那鬼东西!你想要便自己留着!”



一个水刻之后,王恢押解着南越国的俘虏离开,而唐蒙则心满意足地提着一个布袋回军营,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他运气很好,有四个南越斥候腰间的竹筒没有损毁,里面的仙草膏保存完好,被他统统倒进袋子里,



番阳县兵们关切地围拢过来。他们不太理解唐县丞的古怪性格,但如果一个人总是能带来美味的食物,自然而然会赢得其他人的敬爱,这一点人类和其他动物并无区别。



唐蒙把手里的袋子晃了晃:“今天你们有口福。我记得西边那个山头,好像有个野蜂窝,你们去几个人,设法刮些蜂蜜回来,浇在这仙草膏上味道绝美。”



他让一个县兵转过身,拿起一块残炭,在其背襟上画了几笔,权当指引。这县兵带着几个同伴,喜孜孜地离开了。唐蒙小心翼翼地打开布袋,把仙草露倒入一个陶盆。这东西颤巍巍的,很容易碎掉,必须仔细侍弄。



赵尉史凑过去,小心地问王令到底怎么说?唐蒙笑呵呵道:“王令说我功过相抵,真是最好不过。” 赵尉史大为不解:“您擒贼的功劳都给抵没了,这也算好事?”



唐蒙“啧”了一声:“老赵,这你就不懂了。过大于功,要受罚挨打,不合算;功大于过,下回上司有什么脏活累活,第一时间会想到你,也是麻烦多多。只有功过相抵,上司既挑不出你的错,又不敢大用,才能落个清静。”



赵尉史更不懂:“别人天天盼望建功升官,怎么唯独唐县丞你避之不及?”



唐蒙不屑道:“升官有什么好?前朝有个宰相叫李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厉不厉害?到头来被推出去杀头,临死前对儿子说,很想念父子俩一起牵着黄犬出东门的悠闲日子——我干嘛不一步到位,直接去东门溜狗?”



“那您就打算……一直做个县丞啊?”



唐蒙一拍胸口,更加理直气壮:“夫唯不争,则天下莫能与之争。孝文、孝景二帝提倡黄老,讲究无为而治。我这么做,是为了缅怀先皇,遵其遗志。”



赵尉史没想到,这位县丞能把胸无大志说得如此雅致,一时无语。



很快县兵们抱回一大块野蜂巢。唐蒙从里面抠出蜂蜜,直接浇在陶盆里面,给众人分食。唐蒙收缴的仙草膏不算多,每人只能分上小半勺。但对这些县兵来说,已是极难得的奢侈,个个吃得心驰目眩,神意洋洋。



赵尉史犹犹豫豫地尝了半勺,仙草膏那顺滑的口感,配合着蜂蜜的甘甜,一瞬间包裹住整条舌头,不由得精神一振、疲乏全无,一种升仙的错觉潜然滋生。



他对唐蒙的话,忽然有了一丝理解。如果每日都能有这样的体验,确实要比做官开心多了。赵尉史花了好久,才从回味中清醒过来,耳畔忽然听见一片参差不齐的酣畅歌声。其中带头领唱的县丞声音醇厚响亮,语气里满满的全是幸福:



“人生不满百,莫怀千岁忧,黄老独清净,脂膏复何求。”



(未完待续)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
发表于 2023-2-13 11:58 | 只看该作者
马伯庸又开新坑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
发表于 2023-2-13 12:20 | 只看该作者
插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头像被屏蔽
     
4#
发表于 2023-2-13 13:37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5#
发表于 2023-2-13 14:12 | 只看该作者
有点怀疑那时候是否已经有这些调料,但以亲王的精细,应该不会搞错物资出产的年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6#
发表于 2023-2-13 14:30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xiezhenggang 发表于 2023-2-13 14:12
有点怀疑那时候是否已经有这些调料,但以亲王的精细,应该不会搞错物资出产的年代? ...

盐 花椒 蜂蜜都是汉朝应该就有的东西吧
问题是仙草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7#
发表于 2023-2-13 14:40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饿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8#
发表于 2023-2-13 15:05 | 只看该作者
这仙草是饮品烧仙草中的那个仙草?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9#
发表于 2023-2-13 15:15 | 只看该作者
带秦的县丞,管的人未必有今天洛阳正科多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0#
发表于 2023-2-13 15:3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这个生物的《胡亥克苏于鲁》还坑着呢?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1#
发表于 2023-2-13 15:38 | 只看该作者
8字箴言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2#
发表于 2023-2-13 15:49 | 只看该作者
梅德韦杰娃 发表于 2023-2-13 15:15
带秦的县丞,管的人未必有今天洛阳正科多

这是大汉的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3#
发表于 2023-2-13 15:57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堕落大天使 发表于 2023-2-13 15:05
这仙草是饮品烧仙草中的那个仙草?

那就姑且认为汉朝可以有这个东西吧:

烧仙草名字来自一个神话故事,主人公是后羿。

古时候天空熊熊燃烧着十颗太阳,烤干了河水,烤裂了大地,庄家和草木日渐枯焦。骁勇善战的后羿箭无虚发,一下子射减了九颗太阳,西天王母娘娘为表彰英勇后羿赐其成仙之药,不幸的是,其妻嫦娥偷吃了仙药,奔入月中。留在人间的后羿仰天长叹。备受煎熬的后羿命令部卒找一千童男童女去仙人岛采摘仙人草,这样民心皆心惊肉跳,士卒离心离德,后羿心力交瘁,一蹶不振,仰天而终。不久,后羿的坟头上萌生出一种草,并很快繁殖到各地,这种草能降温解暑,清心除火,百姓称之为仙人草。

原来,后羿生前备受心火的焚烧之苦,其灵魂在离行之后恍然大悟,洞察到生命必须仰仗一种将酷热环境置之度外的清凉的养护。于是,他心中寻找仙人草的愿望便由虚幻变成现实,以自己的献身平息世人对他的怨愤,以自己的领悟渡化置身于生命火海的世人。所以用这个仙人草做成的甜品就叫烧仙草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头像被屏蔽
     
14#
发表于 2023-2-13 16:06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5#
发表于 2023-2-13 16:19 | 只看该作者
“别人天天盼望建功升官,怎么唯独唐县丞你避之不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6#
发表于 2023-2-13 16:35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linhaitora 发表于 2023-2-13 15:57
那就姑且认为汉朝可以有这个东西吧:

烧仙草名字来自一个神话故事,主人公是后羿。

太扯了吧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7#
 楼主| 发表于 2023-2-13 17:58 | 只看该作者
马亲王新作,想法好,但感觉要写好很难——
如今中餐烹饪之法、食材、调料在汉朝都没成型
要结合历史写美食,文笔、知识、想象力缺一不可
有个国产动画说女主穿越到宋朝去做菜,什么西红柿都出来了,无视时代背景,就很没劲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8#
发表于 2023-2-13 22:01 | 只看该作者
南越王墓博物馆年表


—— 来自 S1Fun

本帖子中包含更多资源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帐号?立即注册

x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9#
发表于 2023-2-13 22:24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新HGCG 发表于 2023-2-13 17:58
马亲王新作,想法好,但感觉要写好很难——
如今中餐烹饪之法、食材、调料在汉朝都没成型
要结合历史写美食, ...

不说别的饮食习惯差别都很大,汉代甚至没有白菜和油菜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0#
发表于 2023-2-13 22:3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烤肉那段看饿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1#
发表于 2023-2-13 22:33 | 只看该作者
后面呢,GKD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2#
发表于 2023-2-14 09:14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新HGCG 发表于 2023-2-13 17:58
马亲王新作,想法好,但感觉要写好很难——
如今中餐烹饪之法、食材、调料在汉朝都没成型
要结合历史写美食, ...

很好奇,日版的《秦始皇的假期》里面对于那些游戏名怎么翻译的?毕竟这些名字实打实都涉及版权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3#
发表于 2023-2-14 09:23 | 只看该作者
https://weibo.com/ttarticle/x/m/ ... 81725?_wb_client_=1
更新了
手机上不方便搬运,有没有好心人?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4#
发表于 2023-2-14 09:33 | 只看该作者
linhaitora 发表于 2023-2-13 15:57
那就姑且认为汉朝可以有这个东西吧:

烧仙草名字来自一个神话故事,主人公是后羿。

烧仙草不是白素珍救许仙的故事么?所以很多小仙女喝完了才会觉得翘脚脚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5#
发表于 2023-2-14 09:42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走在路上 于 2023-2-14 09:45 编辑

第二章

蝉鸣阵阵,如沸如羹。

王恢捏住毛笔,在竹简上写下一行指示。不防一滴汗水从额头滚落,恰好落在墨字之上,将其洇成一个小黑团。他懊恼地用小臂擦了擦脑门,从口中吐出一口暑气。

汉军在阳山关前与南越国已对峙一个多月了,眼见到了六月底,天气日渐炎热起来。对一个燕地出身的人来说,南方这种湿热实在难熬。一贯注重仪表的王恢,也不得不在办公时改换成一件无袖短褂。

他拿起刀来刮掉墨字,正要重新提笔凝神,忽然一个亲随从外面走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脸色微变,连忙起身出去。

王恢匆匆来到军营门前,见到一位白袍公子正站在辕门之下,饶有兴趣地观察门上的一只黑色鸣蝉。这公子不过二十多岁,眉目锋锐,尤其是脖颈挺拔细长,有如一只长鹤立于浅滩。

“《大雅》有云:五月鸣蜩,六月精阳。久闻岭南物种长大,没想到连蝉也比中原大了一圈,真是开了眼界。”  白袍公子缓缓感慨了一句,这才把视线移到王恢身上,微微一笑:“在下庄助,自长安奉陛下钦命而来。”

王恢闻言一惊。“庄助”这个名字来历可不小,他是辞赋大家庄忌的儿子,年纪轻轻就被皇帝拔擢为中大夫,随侍左右,乃是朝中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王恢不敢怠慢,连忙施礼,可庄助却站在原地不动,嘴角含笑。

王恢开始还觉得诧异,等到目光对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如今正披着一件短褂,双臂裸露在外面,有如蛮夷。反观人家,大热天的依旧把深衣裹得一丝不苟,白皙的面颊不见一滴汗水。

衣冠不正,不可执礼。庄助这是在隐晦地批评他,身为朝廷命官,岂可如此袒露肉身。王恢顿时尴尬,赶紧回到卧榻旁换回官袍。

换得袍子,两人这才进了大帐,各自跪坐。王恢吩咐随从端来一杯解暑的蔗浆。庄助正色推辞:“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我身负皇命,要时刻保持清醒,只要喝清水就够了。”

这一会儿功夫,王恢就碰了个两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好换了杯温水给他——这水不是烧温的,而是从河水里打出来就这样——庄助这次举杯一饮而尽,可见他其实也渴极了,只是要极力维持住风度。

王恢暗暗有些好笑,面上却依旧肃然:“庄大夫此来,可是为了之前那条奏报之事?”

一个月之前,王恢擒获了南越密使黄同,从他嘴里问出一条惊人消息:“闽越国暗结南越国,欲支持其称帝。”他立刻遣使飞报长安,原以为皇帝会回信指示方略,没想到陛下居然干脆派来一位心腹之臣前来宣旨。

庄助缓缓把杯子放下:“之前王令送去的奏报,陛下十分重视。他有口谕在此,内不稳则外不靖,您在骑田岭的应对甚为妥当。”

“陛下年方不过二十一岁,却毫不操切,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啊。” 王恢真心诚意赞叹道。

当今天子是六年之前登基的,可秉政的一直是窦太后。今年五月太后去世之后,各方势力皆在蠢蠢欲动。对刚刚亲政的年轻皇帝来说,首要任务是维持长安朝堂的稳定,至于边境藩属,姑且镇之以静,这是最稳妥的应对。

“闽越也罢,南越也罢,不过是两只夏日飞蝗,趁热鼓噪罢了。一俟秋风吹至,迟早灭之。”庄助冷笑一声,习惯性地把手按在剑柄之上。

若换了别人说这话,王恢只当是吹牛,但庄助却未必。三年之前,闽越国进攻东瓯国,东瓯向大汉求援。正是庄助力排众议,只身一人赶至会稽,手刃了一个不服命令的司马,逼迫会稽太守出兵,一举吓退了闽越国,大得朝野赞赏。

这年轻人看着文弱,骨子里的狠劲可不容小觑。皇帝这次派他来,想必也是有用意的。王恢心想。

“那么……陛下可还有其他指示?”

庄助喝干了第二杯水,淡淡道:“我来之前,已经说服闽越国具表请罪,国主答应送世子到长安去做质子。”

王恢一惊,差点直起身子来。他竟是先解决了闽越国才来的?这效率也太快了吧?庄助淡淡一笑,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接下来,我会前往南越国宣谕,让他们也知难而退。”

王恢点点头。闽越只是小国,真正难对付的,是这个雄踞岭南的南越国。如果通过外交手段,让南越王主动打消称帝的念头,是最好不过。不过他看看庄助身后,并无随从仆役,亦无旗仗鼓吹,不太像是一个使团:“就你一个人去?”

“没错,就我一个。” 庄助傲然道,“南越窃据帝号,这一次我代表陛下去面斥其僭越,一人一旄节足矣。”

王恢在心里“嘿”了一声,大概猜出庄助的心思了。

近年来,长安的一些年轻郎官热衷于出使各种外邦藩属,要么说几句硬话狠话,要么动剑动刀乃至杀人,动静越大越好。只要他们能活着回朝,便可以博得一个强项刚直的美名。

当然,王恢不会蠢到直接讲出来,苦口婆心提醒道:“南越国可不比闽越国那种小地方,那是坐拥三郡的大国,民风彪悍,朝堂形势复杂,而且最近十几年来对大汉的敌意越发深重。庄大夫这趟差事,恐怕会相当凶险啊。” 庄助笑起来:“说来正好有一事相求。在下从长安走得急,没带什么得力的手下在身边。这次想从王令这里借两个人随行。”

王恢心想你刚刚还趾高气扬地说一人足矣,这就来找我借人了?忙问是哪两个人?

“一个是那个被俘的南越左将黄同,我缺一个熟悉南越情形的向导,用他正好。”

王恢表示没问题。该审的都审完了,这个人留下来也没什么价值,这次正好让庄助带回南越,也算是释放善意。

“庄大夫确定,他会为大汉所用?”

庄助嘴唇微微一翘:“他既交代了闽越和南越结盟的机密,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王恢哈哈一笑,这位庄大夫的手段果然够狠辣,又问:“还有一人呢?”

庄助道:“王令在奏报里提到,黄同的身份之所以被识破,是因为他随身携带唯有闽越才产的仙草膏。不知是您麾下哪位幕僚目光如炬,我这次出使,正需要这么一位伶俐人随行臂助。”

王恢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尴尬:“这个……不是我的幕僚,看破此事的,乃是豫章郡的一个县丞。”

说完他把唐蒙的事讲了一遍。庄助听完,微微眯起眼睛:“这个人有点意思啊,竟然现场能画出一幅五岭形势图?那图还在么?”

“哦,他用树枝在地上随便划拉出来的,早磨没了。”

庄助正色道:“舆图之术,讲究分率望准、高下迂直,非胸有丘壑者不能为之。此人能随手绘出,还籍此判断出敌人行进路线,可见于这一道十分精通,正是我急需的人才,王令可否把这位贤才让给我?”

王恢叹道:“此人确实有点小聪明,但口腹之欲太盛,行事不分轻重,恐怕会耽误大夫的事啊。” 庄助轻笑一声,压根不信:“吃食无非是用来解饥果腹,怎么会有人沉迷于此?莫非是王令不忍割爱,故意贬损么?”

王恢一听这话,不好再劝了:“不如我叫他来一趟,庄大夫可以自行判断。若觉此人可用,我绝不阻拦。” 庄助摆了摆手,从席子上站起来:“既然要考察真性情,便不要让他有所准备。我们直接去番阳县的营地一趟便是。”

他说走就走,王恢只好起身跟随。

番阳县的营地这里虽然之前遭过一场火灾,如今地面上又冒出星星点点的茵草,南国植被的恢复程度,着实惊人。两人抵达营地之后,发现只有赵尉史留守,唐蒙不在。

王恢的脸色登时沉下来,身为主官,居然不坐镇在营中,简直胡闹!他问去哪里了?赵尉史一脸惶恐地指向营地右侧下方的密林:“唐县丞去那边……呃,勘察敌情了。”

王恢冷哼一声,这种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他看了眼庄助,后者面无表情。两人让赵尉史带路,朝着那片密林走去。

这片密林是典型的岭南物候,圆柏和木棉相挨群立,上有藤萝连缀,下有灌木拱卫,浓密的绿意几乎把日头遮得照不进来。暑气和瘴气在林间结成无数肉眼看不到的蜘蛛网,让一切穿行的生灵都黏闷在其中。

赵尉史一边朝前走,一边喊着“唐县丞,唐县丞”。身后两人注意到,他的视线不是看向前方,而是往上瞟,心中无不升起浓浓的疑惑。他们在密林里走了一阵,赵尉史的呼唤总算得到了回应。

“在这呢。”

声音是从头顶的树上传来。两人刚刚抬起视线,突然听到“咔吧”一声树枝断裂,一团白乎乎的东西噗通掉在两人面前。庄助下意识从腰间拔出佩剑欲砍,却被王恢拦住:“等会儿……好像是个人……?” 他再一看,不由得青筋绽起。

眼前躺在地上的是一个仰面朝天的胖子,全身几乎**,只在腰间缠着一件犊鼻裈,肉乎乎的四肢摊开,白皙的肚皮朝天凸起,活像一只青蛙——不是唐蒙是谁。

王恢气得差点抢过庄助的剑,一下扎进他肚腩:“唐县丞,你不留守在营地,在这里做什么?” 唐蒙一骨碌爬起身,一扬右手:“我,我是去抓这个了。”只见一条灰黑色的大蛇被他牢牢抓在后颈位置,正无力地摆动着尾巴。

两位主官同时往后退了一步,王恢叱道:“你为什么要上树去抓蛇?”

“这蛇叫过树龙,习性向高,不爬到树上很难抓到啊。” 唐蒙的回答,似乎永远抓不住上司的重点。王恢眼皮一跳,几乎是咬着牙:“我是问你,为什么抓它!”

唐蒙兴致勃勃一手把大蛇提起来,一手顺着蛇脊往下一捋,蛇瞬间不挣扎了:“我听说把这玩意拿来炖汤,可以辟瘴去湿,祛风止痛,所以想抓一条尝尝味道。”

拿蛇来炖汤?这一下子别说王恢,就连庄助都有点绷不住了。中原从无食蛇的习惯,光是看那恶形恶相,就倒足了胃口,这家伙居然连这种鬼东西都吃?

庄助勉强压住胃部的不适,皱眉道:“你为何要吃蛇肉?” 唐蒙回答:“岭南那边把蛇称为茅鳝,遇蛇必捕,不问长短,一律炖做肉羹。我想他们既然能吃,咱们也能——营地里的釜都架好啦。”

王恢赶紧喝道:“别废话!你快过来。这位是中大夫庄助,刚从长安赶到,要找你问话。” 唐蒙连忙施礼,然后抬头喜道:“据说蛇肉可以舒筋活血,最适合长途跋涉之后食用,庄大夫有口福。”

说完他双手捏住蛇,往前一递。庄助陡然被一个狰狞蛇头顶到面前,脸色霎时变得煞白,整个人后退数步,一个趔趄差点被树根绊倒。

唐蒙这才意识到唐突,赶紧把蛇收回来,赔笑着解释道:“大夫莫惊,莫惊,这蛇的脑袋不是三角的,没有毒。” 庄助略带狼狈地伸出双手,正了正头上的进贤冠,极力维持着淡漠的神情。

王恢尴尬得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虎着脸朝地上狠狠一指,唐蒙不情愿地把那条蛇放进草丛,算是让它逃过了一场鼎镬之灾。

见蛇被放走,庄助这才如释重负:“唐县……”可他只说了两个字,突然止住了。眼前这胖子赤条条的只穿一条犊鼻裈,双手抱臂,这么谈事委实不成体统。他皱皱眉头,一挥袍袖:“回营再说!”

于是三人从密林中离开,返回番阳县军营。唐蒙先换回一身深衣官袍,这才出来重新见过两位中朝官员。庄助不想再客套,直接开口道:““我听说你只靠一味仙草膏,就看破了黄同的身份?”

唐蒙谦逊道:“欲知大釜里的肉是否炖透,不必品尝,只消掀开盖子闻闻味道就够了。食物至真,从不骗人,下官侥幸揣测而已。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当晚我们就把仙草膏吃光了。您若是问这个,现在可没有啦。”

庄助总算理解了,王恢额头上的青筋为何那么多。他脸色一沉:“唐县丞,你好歹也是朝廷官员,总是围着吃食打转,成何体统?”

唐蒙正色道:“下官可不是为了口腹之欲,而是为了大局才这么做的。” 庄助一怔:“什么?这和大局有什么关系?” 唐蒙道:“久闻百粤之地,食材甚广。只要设法搞清楚南越人都吃什么,就能估算出他们的粮草虚实。”

“那不至于亲自去吃…吃那个吧?” 庄助努力不去想象一条蛇在汤里翻腾的景象。唐蒙一脸严肃:“孙子有云:食敌一钟 当吾二十钟。万一我军深入南越国境,需要就食于当地,多抓点能吃的食材,也是为王令运筹帷幄提供帮助。”

王恢忍不住冷哼一声,这家伙真敢胡说八道,为偷吃点东西把孙子都搬了出来。庄助伸手递给他一根树枝:“这骑田岭前的山势布局,你画一张出来我看看。”

唐蒙有些莫名其妙,看王恢面无表情,只好蹲下身子开始勾画。他的画工很拙劣,地面上满是凌乱线段,全无美感可言。可在庄助和王恢眼中,这图却再清楚不过了,曲者为峰,平者为谷,远近高低各有斜差,一会儿功夫,地上便显现出了骑田岭北麓的山势,简洁清楚。

庄助蹲下身子,用指头随便量了两座山头的距离,折算下来与实际远近差不多。这一点,连王恢中军里的那幅舆图都做不到。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脸:“你之前专门测量过附近地势?”

唐蒙摸了摸脑袋,有些腼腆:“也没有,就是跑得多了,多少路程自然就熟谙于心。”

“你为何要跑那么多路?”

“这不是为了多找点食材……呃,是为了摸清南越军的粮草虚实嘛。”

庄助一阵无语,合着这家伙为了一口吃的,居然把前线山头跑了个遍。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个胖子,心情有些复杂。

舆图这种技艺,易学难精。唐蒙只是走过几趟,就能把形势还原到图上,可见在这方面有着直觉般的天赋,这样的人可不多见。至于贪吃的缺点,倒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庄助沉思片刻,开口道:“我这一次奉天子钦命,要出使南越,如今身边还缺一个副手。你有没有兴趣?”唐蒙诧异地望向庄助,不是画舆图吗?怎么又跳到出使南越去了?

庄助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要求。唐蒙大袖一摆,干脆地回答:“承蒙大夫错爱,恕在下无能,难堪重任。”庄助以为他嫌官位太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中大夫的副手,可是有机会随侍皇帝左右,乃是升官的不二途径,这小县丞眼界忒低了。

“唐县丞,你可要想清楚。出使敌国,这本身就是莫大的荣耀。若侥幸有所建树,陛下更是会不吝封赏。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庄助强调了一句。

唐蒙正要开口,忽然面色一变,捂住肚子,“哎哟”一声整个人佝偻下去。庄助正要上前搀扶,却见这胖子勉强抬起头,痛苦道:“哎呀呀,又犯病了……”庄助眼皮一跳:“什么病?” 唐蒙一边揉一边说:“估计是感了瘴气,得了好几天了,没事就会犯一下。” 说完又躺倒在地,连连喘息,大肚腩有规律地抖动。

岭南多瘴,罹患瘴气再正常不过。而瘴气之病,症状万千,唐蒙这病想什么时候犯,想什么时候好,全由他自诉,谁也无从验证真伪。

面对在地上徐徐滚动的唐蒙,庄助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家学渊源,辩才无碍,面对什么人都可以辞锋滔滔。可偏偏遇到这种不要脸面的耍赖,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实在无法理解,都把立功机会送到嘴边了,怎么会有人拒绝?

在一旁的王恢注视着庄助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有些紧张。三年之前,那个会稽的司马也是如唐蒙一般拒绝配合,结果被他一剑斩杀。这次庄公子会不会故技重施?那家伙虽说惫懒,一剑杀了也有点可惜……

还好,庄助的左手虽按在剑鞘上,右手到底没有动作。他盯了唐蒙半天,末了长长吐出一口气,淡淡对王恢道:“看来人各有志,不必强求。王令,我们回大营吧。” 王恢看了唐蒙一眼,摇摇头,也转身离开。

待两人走远了,唐蒙这才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催促旁边的一个县兵:“赶紧!刚才那条蛇被我捋了一下脊梁骨,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赶紧去草丛里抓回来!”

县兵匆匆离开,唐蒙会到帐篷里,迫不及待地把官袍脱下来。这鬼天气穿深衣,又在地上滚了那么久,简直要捂出白毛汗来。旁边赵尉史实在憋不住:“可以去长安做官啊!这么好的机会,您为什么要放弃?”

“屁!什么好机会!”

唐蒙拿起一块湿布,拼命擦拭脖颈后的一条厚肉:“那个庄大夫,一上来就先让我画图,还拿指头去丈量,可见是个特别挑剔的家伙。这种人做上司最麻烦了,年轻气盛,野心勃勃,为了立功会不停地折腾。我如果跟着他出使南越,估计不被累死也要被烦死。”

“可是……那毕竟是一个京官,多辛苦都值了!”

“哎,老赵你还没明白吗?官秩越大,风险越高。长安城里每年被砍头的大官,加起来得有几万多石。同样是躺在地上,咱们活着躺下来不好吗?”

赵尉史知道自己这位上司歪理最多,默默闭嘴。唐蒙发完这一通议论,县兵已经把大蛇挑了回来。唐蒙一撸袖子,先把蛇身去了鳞皮和内脏,切成几段丢进大釜里头,又陆续放入姜片、野葱、夏菊、鲜蘑菇和一条浸满了醋汁的布条,开始炖起来。

赵尉史摇摇头,转身干别的去了。唐蒙自顾炖了一阵,掀开釜盖,只见浓褐色的汤汁咕嘟着密集小泡,肉段不时浮起翻滚,一股奇异的香味弥漫在整个营地中。番阳县兵们本来对蛇肉有点怵,但闻到这种异香,众人都颇有些意动。唐县丞别的不好说,对食物的品鉴没出过错,等一会儿又有口福了。

唐蒙见熬得差不多了,用木勺盛出一勺黏稠的羹汁,凑到嘴边刚咂摸了一口。赵尉史忽然匆匆跑过来:“唐县丞,中军来令,请您签收。”

唐蒙点点头,汤里还有一缕土腥气未散,得加点柑橘皮杀一杀。他盖好釜盖,从赵尉史手里接过文书。中军每天都发军令过来,无非是提醒夜间警惕、整饬军械云云,签个字缴回就行了。

唐蒙漫不经心地拿起一管毛笔,刚要在竹简尾部签名,却忽然“嗯?”了一声,嘴唇开始哆嗦起来。赵尉史发觉上司表情不对,凑过去一看,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赫然是一条叙功令,说番阳县丞唐蒙勇擒敌将,颇见锐意,特拔擢为大行令丞,参谋军机。

唐蒙可没被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唬住。他在长久的摸鱼生涯里,早练就出了敏锐的嗅觉。这与其说是叙功令,毋宁是一封绑架信。

他本是地方官员,如今多了这么一个“大行令丞”的头衔,便要受到军法节制。王恢可以堂而皇之地把他指派给庄助:如果唐蒙拒绝接受任命,王恢可以用军法斩了他;如果他挑唆番阳县兵们鼓噪闹事,借故不去,王恢可以用军法斩了他;如果他称病,王恢可以指控他托辞不前,用军法斩了他……

一力降十会,人家摆明了强行耍横,唐蒙纵有万般小手段也施展不出来。没想到那个文质彬彬的庄公子,居然出手会如此简单粗暴,甚至不屑于掩饰。

他沮丧地捏着竹简,一时间心乱如麻。赵尉史好心舀了一碗蛇羹过来,唐蒙木然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却根本品不出味道。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一个疑惑上。

“庄大夫到底看中我什么?”

“你到底看中他什么?”

在中军大营内,王恢问了同样一个问题。他不明白,庄助为何不惜用威胁的方式,也要把这么一个惫懒的家伙征调过来。

庄助正负手站在一张舆图之前。这是绘在绢布上的中军大图,精美雅致,只是地理关系不够精准,连山川走势都很含糊,只能观其大略。他听到王恢的问题,缓缓转过身来:“王令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一次去南越,是去沽名钓誉、赚取名声?”

他问的得这么直言不讳,反而让王恢有些狼狈。不待对方回答,庄助转过身来,双眼射出锋锐之光:“不瞒王令说,这一次在下出使南越,其实还负有一重使命……不,毋宁说,这才是在下此来真正的使命。”

王恢一听还有密旨,连忙挺直身体。庄助正色道:“自高祖、孝惠、孝文、孝景数帝以来,南越国不服王化六十余年,所凭恃者,无非是五岭天险而已。这次我去岭南的使命,是要窥其虚实、寻其破绽,为大汉凿空五岭,开创一条用兵坦途!”

他伸出拳头,重重砸在了案几之上,引带着王恢“嘶”地倒吸一口凉气。

好大的口气!好大的雄心!那五道山岭高逾百丈,横亘千里,如一条巨链牢牢锁住大汉南疆,历代诸帝无不望之兴叹。只要能破开这条锁链,那汉军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冲入岭南腹地,灭掉南越国,建立不世功业。

王恢惊讶地望向这个年轻人,从后者的灼灼眼神里看到一种急切的渴望。那是一种轻浮、凶猛、充满昂扬的欲望,比点燃了脂膏的火堆更炽热,比百炼的长剑更锋利。

这种眼神王恢很熟悉,如今长安的每一个年轻人,无论坊间无赖还是当朝郎官,无论府中小吏还是军中校尉,包括天子在内,都是这样的眼神。他们带着勃勃生机,像乳虎入林一般睥睨着每一只猎物,不惧犯错,不守陈规,不惮去抓住任何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这是弥漫整个长安的热切风气,而且与日俱浓。

王恢突然心生羡慕。自己曾几何时也是如此雄心勃勃。只可惜岁月不饶人,如今的他,只是在骑田岭前维持对峙,就已精疲力尽了。

“如此,在此预祝庄大夫此行顺利。” 他半是恳切半是怅然地祝贺道。

“承王令吉言。” 庄助微微收回身姿,收敛锋芒,“我既然要凿空五岭,身边正缺一个可以记录山川形势之人,把沿途地理默记于心,再绘制成图,进呈天子御览——王令该知道,施政用兵,有一份舆图有多重要。”

王恢微微点头,可他又皱眉道:“此人确实有些小聪明,只是心性轻浮,这么重要的任务,别被他耽误了。”

庄助呵呵一笑,几步走到桌案前,将一卷竹简扔给王恢:“王令对于手下之人,还是要多了解一些才好啊。”

王恢接住一看,原来这一份是唐蒙的行状。他的中军帐里存着征调诸县的官吏履历,但没认真看过。在庄助的提示下,他仔细读了一遍:唐蒙是沛县唐氏一族的子弟,文法吏出身,积功拔擢为县丞,至今在番阳县丞的位子上已有五年。

庄助指头一点,王恢立刻看出这份履历里的不寻常之处。

朝廷对县丞的任免之策,向来奉行“非升即迁”。以三年为期,一个县丞要么治绩出色,升迁上调;要么表现欠佳,降职转任,唐蒙若想在番阳县丞这个职位上呆了五年,必须保证自己连续两年既不会出色到被拔擢,也不至于差到被降职,这难度可不低

“这家伙是故意的?为什么?” 王恢有点难以置信。

庄助顿了顿,神情玩味:“原因我不知道,但一个人愿意花这么多精力在偷懒上,至少不会是个蠢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6#
发表于 2023-2-14 10:23 | 只看该作者
为了摸鱼每年拿B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7#
发表于 2023-2-14 10:36 | 只看该作者
以前上海体育台有个叫唐蒙的胖子解说,是我高中校友。看见这名字就出戏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8#
发表于 2023-2-14 11:00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看了迷宫饭以后特别喜欢美食片美食文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9#
发表于 2023-2-14 11:05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历史上严助最后死得也是可惜啊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0#
 楼主| 发表于 2023-2-14 11:25 | 只看该作者
走在路上 发表于 2023-2-14 09:42
第二章

蝉鸣阵阵,如沸如羹。

哦哦感谢搬运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1#
发表于 2023-2-14 12:0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汉朝有醋了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2#
发表于 2023-2-14 12:05 | 只看该作者

醋在周朝差不多就有了,毕竟要酿酒很容易变醋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3#
发表于 2023-2-14 12:17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盲目者 发表于 2023-2-14 12:05
醋在周朝差不多就有了,毕竟要酿酒很容易变醋

多谢讲解
另外为啥庄助要改姓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4#
发表于 2023-2-14 12:18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马伯庸的东西现在不更完都不想看了……挖了一堆坑就真的再也不填了

—— 来自 samsung SM-N9860, Android 13上的 S1Next-鹅版 v2.5.4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5#
发表于 2023-2-14 12:31 | 只看该作者
达达葱2 发表于 2023-2-14 12:17
多谢讲解 另外为啥庄助要改姓严?

避汉明帝的讳,把他爸和他都改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6#
发表于 2023-2-14 12:31 | 只看该作者
达达葱2 发表于 2023-2-14 12:17
多谢讲解
另外为啥庄助要改姓严?
严助本名庄助。《汉书》为避东汉明帝刘庄的讳,把庄助改称严助。


查了下,说是被班固改的,他本人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7#
发表于 2023-2-14 12:31 | 只看该作者
达达葱2 发表于 2023-2-14 12:17
多谢讲解
另外为啥庄助要改姓严?
严助本名庄助。《汉书》为避东汉明帝刘庄的讳,把庄助改称严助。


查了下,说是被班固改的,他本人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8#
发表于 2023-2-14 12:32 | 只看该作者
达达葱2 发表于 2023-2-14 12:17
多谢讲解 另外为啥庄助要改姓严?

避汉明帝的讳,把他爸和他都改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39#
发表于 2023-2-14 12:35 | 只看该作者
走在路上 发表于 2023-2-14 12:31
查了下,说是被班固改的,他本人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汉书》成书的时候他都死了200年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40#
发表于 2023-2-14 12:36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但为啥是改成严?就算是古代也不同音吧?因为庄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小黑屋|Archiver|上海互联网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中心|网上有害信息举报专区|962110 反电信诈骗|举报电话 021-62035905|stage1st 沪ICP备13020230号-1 沪公网安备 31010702007642号

GMT+8, 2024-5-2 23:18 , Processed in 0.044687 second(s), 6 queries , Gzip On, Redis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7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