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肾
精华
|
战斗力 鹅
|
回帖 0
注册时间 2021-6-16
|
着重谈以下“信息茧房”的问题,先引用一下《网络共和国》的段落:
我曾提出三个特别的意见。第一,传播系统授予个人无限过滤的力量,将导致极度的分裂。如果不同的个人和团体,不管依据人口统计上的、宗教上的、政治上的或其他的定义、以自己的偏好来选择素材和观点,并排除他们不想要的,无疑将带来一个更分裂的社会。群体极化的现象会加剧这个危险,受到预设判断所引导,商议团体会向更极端的方向移动。事实上,网络之所以能制造群体极化的大危机,只因它能让志同道合的人更容易相互沟通——最后走向极端甚至暴力一途。那些最需要听别人声音的人至少该去寻找另一种观点,而非只听自己的回音。虚拟串联通常的结果都不是我们乐见的,错误的信息常散布给成千人甚至几百万人,我们已经看到受此影响的证据,其中大多是极端主义分子和种族组织,但我所谈的这一点要更一般化不仅限于此。
第二,无限过滤的体系不利于信息与经验的分享。当许多或多数人关心同一个主题,至少在某些时间里,一个自由的体系能够产生一种社会粘性。更重要的是,从信息是公共财产这个角度来看——得到信息的人、会把信息散播出去,使他人获益。公共媒体在这方面提供了许多便利,只因为我们一旦获得信息,就会传布给其他人,而他们也可从中得利。
第三从民主的观点来看,无限过滤的体制可能会牺牲自由 对共和国的公民们来说,自由就是要置身于不同的主题和看法中,这不是说人们应该被迫去阅读和观看那些他们厌恶的题材,这里主张的是,一个民主政体是通过民主机关去执行,设法提升自由,不单只是尊重消费者主权原则,而且要创造一个传播机制,让更多的议题和看法曝光。
我在此所说的,并不是要当作实证的论据,套用在未来十年或更久后个人可能的选择,我们大部分人都带有强烈的好奇心,而且有时候我们会想瞧瞧那些能挑战我们的题材,而不仅仅只是强化我们既有的品味及判断。这些事情天天在发生,因为网站数量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没有人知道大多数人在长期或甚至是短期内会选择什么。我不想带来怀旧或悲观,更不想去预测未来(恐怕也是徒劳无功),只想探索新科技和民主自治体制的关系,为了理清我们的理想,我们不要再为悲观、怀旧和预测分心,反而要超越这三者,去看看为了让理想成为事实,我们还可以做些什么。
这本成书很早,最初还是从“个人化新闻”的定制功能开篇,不过其中的观点和现如今对“信息茧房”概念的批评、辩护高度一致。谈这个概念,就要精确定义,分清什么是,什么不是:
A.信息茧房是传播系统迎合个人喜好无限过滤、改变信息呈现的内容和方式,重点不是选择,而是“迎合”,如果现实中个体的权力足以对周边环境做到类似的过滤,则可看作一种茧房,反之则不是
B.信息茧房的过滤是“不呈现”,而不是“视而不见”——这反而占用了更多的心理资源去处理;由此来说,得知某事发生与看见某事发生、对某事视而不见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C.信息茧房的争议本质对消费者心灵的争夺,批判方指出“公开暴露”式的知情和经验分享不仅是权利更是义务和反极端保险,而辩护方则强调“信息娱乐”、追求舒适是符合天性的消费者主权
作为历经资讯狂潮洗礼的,我们同样可以对上述三点做出扩展和补充:
a.传播系统不单决定菜单内容、上菜形式,还决定了用户的进餐模式和消化功能,就如各类社交平台推送同样的内容成效却因方向侧重、界面各不同,用户消受的差异也反映了他们的习性,就好像必须做什么(三连、乃至拉黑举报)才能了结与一条在意推讯的关系,不存在单纯无改造的过滤
b.过滤/屏蔽能够养护心态、保留注意力,就像赛车场不需要如真实路况一样放置各种各样的干扰物,在街上行驶也不该让前挡风弹出隔壁城市的煤气爆炸画面分散注意力,信息的时效性和公共性并没有赋予平台任意随时插入支配感官的权力;单论形式,封闭并不意味着舒适(就和很多人被迫和它们的仇人、创伤共处,重复自我折磨),开放也不意味着负责
c.“应该知道什么”与“该做什么”高度挂钩,远超接受者能动性的曝光、灌输只会造就焦虑,所谓政治抑郁就是过剩超载的时政信息使心态失衡,因此,公众完全有理由“隐约”知道一件大事,而不随时投入精力白白操心,直到他们有机会真正做些什么;而相对的是,如今的互联网存在太多“想象演练”,从时讯和观点交锋凭空跳到代入立场的鏖战,如果说对公共利益的关心也是一种兴趣资源,那么“想象操演”就是通过不断超前动员、无处不在的“舆论战”榨取、透支了这一宝贵资源,使大众为尚不属于他们的事务倦怠烦躁
因此存在着这样一种态度是完全合理的:我不看也不谈政治,因为我关心政治。
d.同时作为消费者和生产者的用户有权“切换”他生活的世界,这一前提是,这些世界同时存在只是随他的需要浮现,因此媒体系统“公共性”的前提反而是用户充分享受定制和跨平台兼顾的个体化,既要有互相压倒音量争夺讲演权的广场,也要有能容人三两聚群安心私语的暗巷角落、邀人做客的陋室厅堂;调性决定了习性,场合唤起性格,真正败坏公共利益、心灵自由的是打着它们幌子推行单调宰制的系统
“信息茧房”一词之所以被滥用,就是太多人混淆了信息的“应得”和“易得”、“可得”,也忽略了前者取决于“道德”和“实效”两重标准。理论上,网上有一个人一生都无法穷尽的知识咨询,可这个人只有有限的动机、心力去投入处理,那么自然,他有理由为自己考虑(也就不存在对互联网潜能的普遍浪费),建立符合个人需求的筛选标准,无论是为了娱乐、工作、发展还是别的,只要我们承认这个人有权满足自己当下的需求(只要不违法),那么使“应得”变得“易得”的机制就是有益的。防止极端化的根本除了必要的审查,就在于使人拥有立体的生活不被单调之音捕获。
此外,就如许多人忽视的那样,“茧”是变态发育的一环,比起“偏狭”,它更接近“发展”和“成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