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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伴眠Dreamer>宫泽伊织:「JK版盗梦空间!?」百合科幻轻小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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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11 00: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スピードワゴン 于 2023-5-27 11:31 编辑

因失眠症而无法入眠的高中生·帆影 沙耶,与能让任何人睡着的金春 未,在梦中作为“恋人”而相遇。被未的前辈·蓝染 兰发掘出潜质的沙耶,成为了她们所属的“Sleep Walker”的一员。在睡眠世界“Nightland”中附身于人类精神中的睡兽,与在梦中可自由行动的能力者Sleep Walker之间的战斗,正在这座城市中悄然打响。沙耶一行组队伴眠,逐渐开始掌握狩猎睡兽的技巧。然而,未曾料想的阴云于此时到来——人类的睡眠,她们能否守护到最后一刻?

请看出自势头正劲的娱乐文艺作家之手,伴眠梦境科幻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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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11 00:1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スピードワゴン 于 2023-2-11 08:25 编辑

伴眠Dreamer
着:宫泽伊织
译:erosuke

1

这间在明媚的下午阳光中升起几分温热的教室,正被即将退休的女性教师嘴里不断流淌而出的名为语文阅读题的咒语所支配。

午休之后,这些肚子塞得满满的女高中生们,大脑还得不到血液的充分供给。要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全班一个个左摇右晃昏昏欲睡的脑袋,真是想看不到都不行。

面对眼前这一片看一眼就催人入睡的模样,帆影沙耶却没有陷入沉睡。

她坐在教室最后面,还是窗边的位置。按理来说,这里本应该是为课上安眠准备的指定席位。

不过,这也只是对于睡得着的人而言。

沙耶拿手撑着脸,两眼空洞地望着黑板。正因为连个瞌睡也没打,她现在的思考已在极度朦胧之中。眼睛只是耷拉着勉强撑开,连钻入耳朵的老师的声音,也只能充当她的背景音响。

“……fan ying。帆影!”

这才注意到自己被叫到名字,沙耶连忙眨了眨眼。仔细一看,老师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你醒啦?”

“……我没睡啦。”

沙耶哑着嗓子答道。

“那下一段,你就从头开始读。”

就算说下一段,自己却连现在读到了哪儿都找不到。把课本的书页拿在手中徒劳地翻弄一阵之后,沙耶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老师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了知道了。”

别的同学被点到名字,开始朗读课本。

“<入夜欲睡之时,不关掉灯光便无法入睡的人应占多数,而我在漆黑之中却极为难受,不得安眠>……”

沙耶向前卧倒,目光落到书桌上来。

这段时间以来,同样的情况已经无数次地反复上演。她始终无法习惯在全班同学面前显露失态的难堪,而课程把自己撂到一边视若无睹地继续进行,也让她心中涌起猛烈的焦躁。

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帆影沙耶睡不着。

无论黑夜、白天、家里、学校。

无论何时、何地、在做什么。

如果是“不用睡”,那还算好。只要头脑保持清醒,就能将他人睡觉的时间有效利用。然而,沙耶却有着实实在在的睡意,而且还无从消解。

想睡又睡不着,真是最糟不过。

能想到的办法全都试了个遍。吃饱喝足了再睡,洗澡洗舒服了再睡,做完伸展运动后再睡,运动到筋疲力尽后再睡,换个被子、再换个枕头、换个地方再睡,早上白天晚上、变换了时间段再睡,去医院看了睡眠门诊、甚至还被开了安眠药,连睡前专用的催眠语音也试了试。

可是,没一个有效果。

总之就是想睡,哪怕就失去那么一瞬间的意识也好!抱着如此迫切的欲望,沙耶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多天。

拜其所赐,成绩一落到底,她在学校和家里都抬不起头来。两眼下方熬出的黑眼圈重到消不掉,眉间的皱纹更让眼神显得尤为可怕。而总是一脸烦躁,别人过来搭话也挤不出像样回答的她,也被同学们敬而远之。在周围人的眼里,沙耶顶多就是个脑袋不太灵光的半吊子不良少女罢了。

不一会儿,下课的铃声总算响起。

老师一走,教室便被学生们的吵嚷声所包围。谁也没来找沙耶说话。接下来,只要上完第六节的数学课,就总算可以回家了——

——那待在这里还有意义吗?

直到高一都还不算太棘手的数学,以现在的状态想有逻辑地思考它,难度实在太高。实际上,自从陷入失眠以来,上数学课就沦为了单纯坐在那儿观看意义不明的公式的时间。不过要这么说,其他的课也都差不多。

沙耶拉开椅子,站起身来。

没人关注摇摇晃晃走出教室的沙耶。即便翘掉下一堂课,想必也不会有人感到困扰。

沙耶很早就意识到,失眠这一烦恼并不能博取别人深切的同情。

如果说的是“不用着急、很快就能睡着了”这种不负责任的安慰话,那都算好;更有甚者,会抛来“都是因为没有规律作息啦”的说教。不过,沙耶早已过了会对周围人的不理解感到愤慨的那个阶段。

想睡觉。她只是,想睡觉。

如果做不到,至少先躺着。

休息时间,沙耶左摇右晃地踱过嘈杂的走廊,脚步虚浮地走下楼梯。

一楼有些昏暗,没见什么人影。她刚一打开保健室的门迈步进去,桌前的保健医生就抬头望来。

“帆影同学。”

“能让我在这儿稍微休息一下吗?”

“结果你还是睡不着吗?”

“完全睡不着……”

保健医生站起身,让沙耶去到被帘子隔开的床位上。

“请去床上躺会吧。希望能让你稍微好受些。”

沙耶小声道谢,便在两张床中的一张上坐下,脱下室内鞋后钻进被窝。

“你随时都可以来的哦。”

保健医生说着关掉了床边的荧光灯,回到座位上。

在这所学校里,保健医生是为数不多的真正关心沙耶失眠的人。“随时都可以来”的许可值得感谢,沙耶却保持着克制,尽量避免频频造访。毕竟就算来了保健室,她也还是睡不着。

闭上眼睛。

感受着被子的温暖,开始放慢呼吸。

吸气……

吐气……

吸气……

吐气……

……………………

睡不着。

翻了个身。墙上挂钟的声音占领了意识。嘀、嘀、嘀、嘀。又开始数起秒针走动的规则的声音。

一、二、三、四……

……………………

五百六十五、五百六十六、五百六十七……

帘子的对面,保健医生停下了写东西的手,椅背嘎吱作响,应该是伸了个懒腰。又像叹了口气,几乎听不到声音。

椅脚的滑轮动了一下,保健医生站了起来。

咔、咔。脚下作响又远去,保健室的滑门被一把拉开,然后又紧紧地闭上。

脚步声消失在了走廊。

再没有自己以外的声响,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结果,还是睡不着。

转身仰卧,睁开眼睛。

望着灯光熄灭而一片昏暗的天花板,痛苦的感觉越发强烈。

这种朦胧不清的痛苦,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难道,一辈子都得这样吗?

每当倾诉起睡不着的烦恼时,她总会听到这样的安慰。

所谓:<没有人会因为睡不着而死>。

每次被这么说都惹起她一肚子气,沙耶姑且也自己查了下。真的没人因为睡不着而死吗?

其实有。发现的病例是一种叫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1]的疾病,患者会彻底失眠,两年左右就会病亡。不过,这是相当罕见的病例,而且是遗传病。问过双亲则发现,两边的亲戚都没有得过这种病的患者。

反过来,倒是找到了不少号称多年不睡的案例。但信息来源不是可疑的情报聚合网站,就是从国外新闻翻译过来的二手消息。可信度到底有多少,也还要挂个问号。

另一方面也有说法称,很多国家都将不让人睡觉实用于拷问的手段之一。纳粹德国发明的睡眠中断术、美国CIA曾在中东使用得颇有成效的180小时断眠法、**曾对拘留人员实行15分钟中断一次睡眠的疲劳战术[2]……根据这些文献记载,拷问对象身心出现异常的情况屡见不鲜。

沙耶一边由衷地同情着牺牲者,一边想道——那现在的我,可不就和被24小时不间断拷问一样了吗?

我也要身心异常了吗?

或者说,已经走在异常的路上了……

只是因为睡不着就让人生颠三倒四,真是越想越觉得委屈,实在是无法接受。

当从阴郁的想法深处即将升腾起怒火之时,走廊那边又传来走近的脚步声。

本以为是保健医生回来了,但声音不对。不是高跟鞋,而是平底的室内鞋的声音。应该不是老师,而是和沙耶一样的学生。

“啪嗒啪嗒”地从走廊走来的那个人,连门都没敲,就“哗”地一下拉开保健室的门。可能是注意到保健医生不在,对方的脚步停了那么一瞬,但也没有回头,而是直接进来了。

“呜啊——”

只听见女生松懈的哈欠声。

“……啊呜。好困好困。”

正听着小声嘀咕的声音靠近过来,帘子突然被一下拉开。

“欸。”

本来会吓一大跳,但沙耶也只能做出朦胧不清的反应。就当她好不容易要坐起身来的时候,声音的主人却一头倒了过来。

“……呜哇?”

盖着的被子上,貌似躺上来了个软软乎乎的家伙。

打着卷儿的轻飘飘的头发盖住了她的校服上衣。这人比沙耶还要娇小,尽管全身已经毫不客气地瘫在沙耶腿上,却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这家伙搞啥啊?”

心里的话不禁脱口而出。一天到晚昏昏欲睡已让沙耶的言行变得大条,脑子里的想法开始直接从口中往外冒。

“那个、我说……”

“呜——嗯?嗯呜呜。”

那只脑袋懒洋洋地一动,从发缝之间露出她的侧脸。脸上双眼紧闭,嘴角似乎咧着微笑。

“喂、我说、搞啥呢?”

加重语气又叫了叫,她的嘴唇才稍动了动。

“…………安。”

“欸?说啥?”

想要听清的沙耶把脸凑了过去,耳中传来对方轻轻的呢喃。


“——祝你晚安。”


突然,眼前猛地一黑。

脑袋里就像卷起了旋涡。

本来在脑壳里蓄积得满满当当的睡意的死水,突然涌起激流。就像满水的大坝瞬间决堤,又像是浴缸的塞子被一把拔出。

“欸、欸、欸!”

沙耶几乎还来不及感到混乱,意识便被抛进睡意的浊流,吸往漆黑的旋涡中心。

“这啥啊这?不要、我怕——”

突如其来的感觉激起心中的恐惧,却也无从抵抗。

转眼之间,意识就吞没在黑暗之中。

——啊,是这个。

都快忘了。

沙耶,是知道的。

这个阔别已久的感觉——

是睡眠啊。



走在离开故乡后很久没有走过的路上,发现到处都是黄色的锥形筒,碍事得很。被绊了好几次后,实在憋不住火。抓住路过的人询问这是什么,那人却咂着嘴瞪着我。

“就是因为你老说这种话,正说明你不行啊。所以你才不得不那样子离开这个地方,真搞不懂你还回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语速飞快地质问我,又咂着嘴不屑地走开了。

我感到非常羞愧,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人说得没错。我果然还是不该回来。

“没办法的啦。”

走在我身边的恋人说着,踮起脚尖吸了一口我脸上的眼泪。

“因为有ShuiShou作祟,摆在这儿的全都是坟墓呀。”

听到这么一说,再仔细一看,原来锥形筒上个个写着人名。

“马上就要来了。准备好了吗?”

要问打倒ShuiShou的方法,那毫无疑问。我点头示意,恋人满意地露出微笑,正要向我吻来。在恋人身后,却见好多条腿并排接近了过来。是ShuiShou!我指着那家伙,正要开口警告——



“哈!……”

突然恢复意识的沙耶,睁开了眼睛。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时完全搞不清楚。

在呆望着昏暗的保健室天花板的过程中,她才慢慢反应过来。

“……我是、睡着了?”

睡着了。而且,还做了个梦。

到底有多久没睡着过了?原本以为再也不会到来的睡意,竟然又回到了沙耶身上。

“能睡了,又能睡了呀。”

往旁边一看,恋人不知何时已并肩睡在沙耶身旁。确认平安无事后,沙耶呼地一下松了口气。

“太好了……还好赶上了。”

如果遭到ShuiShou袭击,结果可不堪设想。看着恋人睡得正香的安详容颜,怜爱与安心之情齐齐涌上心头。

沙耶把脸凑向恋人,对着那微启的双唇,轻轻地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和香甜的气味,都令她陶醉。

啊,是了。就是这个感觉。

……………………

“……啊?”

这个感觉?

这个感觉,啥来的?

沙耶眨巴眨巴眼,再次把注意力转向自己刚刚吻过的恋人。

轻飘飘的,毛卷卷的,又软又好闻的女孩子。

“…………哈!”

哈啊————!?

沙耶从床上跳将起来。

这、这家伙谁来的!?

恋人?为啥?在梦中完全是如此认定,直到此刻为止也没觉得有一点违和感——但冷静一想,这完全是个陌生人啊。

就在她陷入恐慌而浑身僵硬的时候,“恋人”睁开了眼睛。

“嗯……”

本来俯卧的她慢条条地坐起身,茫然不解地看向沙耶。昏暗之中,那双眼睛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就好像面对的是一只人形野兽,沙耶不由自主地在床上往后退缩。

想往后撑的手抓了个空,沙耶一下子从床上滚了下去。

“呜哇、啊!”

因背部着地而岔了气的沙耶,引来床上那位“恋人”好奇的目光。

“——没事吧?”

沙耶无法作答,只能瞪大了眼睛仰望对方。刚才的那种满足之情,现在只令她觉得可怕。竟然把不认识的人认成自己的恋人,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

“我说——”

“恋人”话说到一半,突然像注意到了什么而停了下来。她低下了头,抬起了右手,碰了碰嘴唇,歪头思索着什么——又再次看向沙耶。

“刚才,是你——”

“抱、抱歉!”

沙耶像要打断对方似地大声叫喊,也没顾着脚下打滑便站起身来。

“啊、等下!”

沙耶无视掉对方的呼喊,转过身拉开帘子就跑出床边。她挣扎着迈开腿冲过室内,用力打开门跑了出去。

早过了放学的时间。跑过被夕阳余晖涂抹出些许色彩的走廊,从鞋柜里一把抽出自己的鞋子,沙耶急忙逃出了学校。

(待续)


[1] 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致死性失眠症是一种罕见的朊蛋白病,它会干扰睡眠,导致精神功能退化和协调能力丧失。患者可能会在数月至数年内死亡。其可分为两种形式,其中家族性疾病可遗传,而散发性疾病可自发出现,无基因突变。目前本病无有效治疗,仅能减轻症状,使患者尽可能舒适。

[2] 中国的疲劳战术:通过“疲劳审讯”、“疲劳讯问”和“疲劳询问”等关键词,可在中国裁判文书网查询到相关案例。现“疲劳审讯”作为非法取证的手段,已被列入司法程序中非法证据排除规则的适用情况之一。但由于现行法律及司法解释对疲劳审讯未作明确规定,导致因疲劳审讯排除非法证据的认定标准不统一,司法实践操作难度较大。另,出于一些原因,本处译文与原文文本做不同处理,请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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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13 16:03 | 显示全部楼层

2

沙耶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顶着完全停转的脑袋,她几乎一路狂奔地跑完步行二十分钟的回家之路。

她一开家门冲进玄关,就和刚走出客厅来的大她三岁的姐姐·亚弥撞了个正着。

“呜哇!”

亚弥好像刚洗完澡,头上裹着毛巾,嘴里叼着棒冰。面对冲来的沙耶,她连忙往后一退。

“是怎么啦……”

沙耶却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猛摇头。

亚弥讶异地打量着妹妹的样子,突然像注意到了什么,挑起眉来。

“摆脱睡意啦?”

“欸……你怎么知道?”

“最近都没见你两眼睁过这么老大,跟个吓坏的猫似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要说有的话……算有吧。”

说着她便住了嘴。要怎么把刚才的经历讲给别人,沙耶一时都找不到词汇。

“怎么了?”

“怎么说呢……像是……做了个恶梦一样?”

“呀,终于睡着啦?”

“呃、应该是……睡了那么一小会儿……?”

“嚯~好事来的嘛。感觉气色也好多了——可能都怪你平常的气色太差啦。”

“就你话多。”

“等下,你书包呢?”

沙耶被这么一说才注意到,自己两手空空,把包忘在教室里就直接回来了。

“搞什么呢你。回学校吗?开车送你?”

“算了。我先歇会儿。”

沙耶脱下鞋一进屋,就往楼梯上爬。

“至少洗个脸吧你——”

“知道了啦——”

敷衍着楼下姐姐的呼喊,沙耶走进自己在二楼的房间。

把门一关,往床上一倒。枕边放着许多从小相伴的玩偶,算是她为安眠准备的微不足道的护符。躺在散发着自己味道的床上,沙耶出神想道。

到头来,是怎么回事?

刚才的我,到底怎么了啊?

好了,先冷静下来,一点一点整理吧。

万幸的是,现在的头脑十分清醒。这可是近来这段时间里,自己最为神清气爽的状态了。当然,都是多亏睡了个好觉。

睡着了。真的假的。超棒的。

还以为自己就要一直失眠到衰弱而死了呢。

竟然睡着了。

干得漂亮。

“啊啊——太好啦!”

沙耶压低声音喊道。

回到又能睡着的状态,就意味着可以重整濒临崩溃的人生。学习成绩也好,人际交往也罢,就算必须从现在开始努力挽回一切,但比起长期失眠的痛苦,根本就不值一提。

真的是太好了。OK。这完全是个好消息。

那,另一个消息呢?

在梦中把陌生人当成恋人,醒来后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更尽情地向对方吻了上去——这一事实,算好消息?算坏消息?

沙耶双手掩面,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不就是性犯罪吗……”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被问罪,但至少也是桩骚扰事件了吧。

“能装成什么都没发生吗……不行吧……她发现了吧……那样子、怎么看都是发现了啊……”

这事一旦曝光,沙耶今后的处境恐怕又要困难重重了。

“可那时候,真就觉得是恋人来的啊……”

明明在梦中无比坚信的爱情,却在醒来的十秒左右就急速地烟消云散,这也造成了她精神上的冲击。拜其所赐,那股失落感的余波现在都还盘踞在沙耶心底。明明这失落感来得毫无根据,也毫无必要。

吻上去时体会到的两人正相爱的坚信,是她十七年的人生中初次体尝的感觉。

反应过来自己正出神地用指尖碰着嘴唇,沙耶尴尬地把手甩开。

“啊真是够了——搞不懂啦——”

沙耶抱着枕头,发出无力的呻吟。

“完全都搞不懂了啦……”

不对不对——算了算了。现在烦恼这些也没用。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又能睡着的事实。

先睡觉吧。像刚才那样睡一觉,恢复下体力先。思考那些困难的事,都可以容后再谈。本来嘛,哎呀,都这么困了呢。

沙耶闭上了眼睛,换了个更好睡的姿势,开始放慢呼吸。

吸气……

吐气……

吸气……

吐气……

……………………

过了一会儿,沙耶睁开了眼睛。

“…………咦?”

睡不着。

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睡眠没有一丁点到来的迹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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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zutoaoitori + 1 只有要亲亲才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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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15 15:46 | 显示全部楼层

3

把门一开,正在桌上吃午餐三明治保健医生抬起头来。

“哎呀,帆影同学。”

“您好。”

沙耶轻点了点头,视线扫视室内。里面的床位帘门大开,今天无人光顾。

保健医生盯着沙耶,沉下了脸色。

“看起来很难受呀。结果,还是睡不着吗?”

“是的……”

那之后过去了两天,沙耶再次陷入失眠。

那一瞬间本已回归沙耶身边的睡眠,之后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重现,结果沙耶又回到了和原来一样的朦胧时日。再次眼睁睁地被剥夺了安眠的权利,沙耶的焦躁也快濒临极限。

保健医生瞥了一眼时钟。

“下午要去休息下吗?”

“啊、不是。那个,有件事想请教您。”

沙耶犹犹豫豫地说道。

“上次在这里休息的时候,来了个不认识的女生。记得,有一头轻飘飘的长发,个子应该比我矮些——”

沙耶双手吃力地比划着手势,试图表现出那人的体形。慢慢她又放下手来,声音越来越小。

“……我也只记得这些了。”

保健医生的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轻飘飘的,个子矮矮的?还有吗?”

还有——有一股像在柔和的阳光中的好闻味道。但在是否说出口上,沙耶犹豫不决起来。

“只看到一眼……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那,这个女生是怎样了吗?”

“她突然倒在我睡的床上,自顾自睡了起来。本来是想问您知不知道她是谁……仔细想想,光靠这些怎么可能知道呢。抱歉打扰您了。”

沙耶正要转身走开,保健医生却说道。

“莫非,是金春同学?”

“Jin Chun?”

沙耶连忙转头回来,保健医生点头示意。

“是她的话,来保健室可真是稀奇呢。虽然她本来和帆影同学都是高二生,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俩可以说正相反。”

“正相反……什么意思?”

“金春同学她啊——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在睡觉。”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上课中的教室也好,午休时的庭园也好,放学后的图书室也好。

那个叫金春的家伙,根本无需仰仗保健室的床位。校内的各种地方,据说都流传着她已到场睡过的目击证言。

实在令人羡慕……

走出保健室的沙耶,在校内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回过神来,下午的课已经开始了十多分钟。

沙耶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路过的教室里响起上课的声音。教室门嵌的都是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其中只有模糊的人影和含混的声音。墙的另一边,传来课堂上的女生们发出的吵嚷气息。她感觉自己就像从水族馆的展示柜边走过一样。一旦走在外面的自己被发现,就会有几十人的双眼唰地一下盯上来——想到这里,沙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便蹑手蹑脚地走过教学楼。

事到如今也不想回教室去,干脆找个地方打发时间等到下课——不对,说起来我到底在做啥来着?

沙耶从教学楼来到连廊,庭园映入眼帘。干涸的喷水池的围台,正好有着适合落座的高度和宽度,本应是最好的午睡地点,但却暴露在校舍所有的窗户之下。上课期间的现在如果被老师发现,多半立刻就会被提溜到学生辅导室吧。

望着无人在座的喷泉,沙耶终于想起来了。

——对了。我是在找那家伙啊。

那个叫什么金春未[1]的,轻飘飘的女人。

再次被失眠折磨的这两天,沙耶有大把时间好好思考。为什么只有那时能够睡着,与其他的情况有什么不同?

即使靠这个被睡意钝化的脑袋,答案也明明白白:因为金春未。就在那家伙倒进床上的瞬间,自己便突然被拖入梦乡。

是因为一个人睡不行、要和人一起才睡得着吗……如此猜想的沙耶,昨晚便拜托姐姐为她伴眠。

结果她完全睡不着,还因姐姐的睡相被推下了床。

这样一来,答案便进一步缩小了范围。

沙耶在朦胧中念道。

“……不是那家伙,就不行啊。”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在睡觉的金春未,现在会睡在哪儿呢?

莫非藏在老师发现不了的秘密基地吗?还是因为现在正在上课,所以正老老实实地在自己桌上打着瞌睡呢?如果是这样,沙耶这一番工夫就成了白费力气,但她还是觉得四处找找要好受一些。

穿过连廊,进到隔壁校舍的入口。

就在从明处进到暗处让她一时目眩的瞬间,沙耶的眼中映出了个奇妙的东西。

就像把又细又长的琴键当成腿在走路一样,那个不知是生物还是机械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楼梯。

“嗯?”

眨眼再看之时,却什么也找不见了。

难道是幻觉?

的确,如果长期睡眠不足,就会经常看错,甚至面临幻觉困扰。但在沙耶饱受消磨的心中,仍有什么让她耿耿于怀。

刚才的家伙,像在哪儿见过……

不对,怎可能会有呢?那种东西,哪儿才能见得到啊?

游戏?视频?漫画?电影?博物馆?

都不是的话……在梦里?

思考到此的瞬间,记忆霎时苏醒。

对了!见过!那东西,我在梦中见过!

两天前,在保健室做的短暂的梦。就在醒来前的瞬间,眼前出现过许多并排着的腿——

还没来得及思考,沙耶已经迈上了楼梯。刚才的那家伙已看不见踪影。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它确实是爬上了楼梯——

记忆的迷雾中,浮现出一个名字。

“……是ShuiShou。”

她是这么称呼的。ShuiShou——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沙耶追着ShuiShou爬上楼梯。二楼的走廊昏暗又寂静,身旁的理科教室似乎没人在使用。再抬头看,又发现了它。它爬上三楼继续往上走,许多条腿窸窸窣窣地向前移动,身影穿梭在室内的黑暗和窗外射入的光亮之间,只在明暗反差中出现了一瞬,转眼又消失不见。

追着爬到最后,来到一扇通往楼顶的门前。磨砂玻璃的对面透着明亮。沙耶将门把手一扭,发现并没有上锁。

她打开门走出楼顶。

在这里,沙耶找到了金春未。

(待续)



[1] 金春 未:原文为【金春ひつじ】。其中「金春」为日本传统表演艺术形式·能乐的五大传承流派姓氏之一,此外还有「观世・宝生・金刚・喜多」。「ひつじ」,文中未给出对应汉字,常用于姓名中的汉字为地支十二支的「未」和动物「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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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17 16:5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スピードワゴン 于 2023-2-17 17:00 编辑

4

今日无风,晴空万里。此时的阳光温暖又柔和。即使在外面躺上小会儿,也不会晒黑或让身体受凉。换句话说,正是绝佳的午睡天气。

顶着这得天独厚的气象,靠在把楼顶团团围成一圈的护栏旁边,金春未睡得正香。

她上半身躲在阴凉处,下半身躺在阳光下。身子下面铺着薄薄的毛毯。那头轻飘飘的头发,从垫着的枕头上垂落而下。

“……找到了。”

嘴上嘀咕着,沙耶突然回过神来环顾四周,却没有ShuiShou的踪迹。虽然也很在意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的沙耶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了。

沙耶向睡着的金春未走去,走着走着却不禁小心翼翼起来。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越发感觉要被吸了过去。

对方就像早晨引诱人睡个回笼觉的被子,或者是舒服又隐秘的一张软乎乎的睡床。已经不再是错觉,对方的吸引力正确实地不断增强。

眼皮越发沉重起来。眼看思考的条理即将消失,想和她躺在一起的欲望就要占满沙耶的脑袋……

啊,果然啊。

就是这个。我就是睡在这个的手下。

果然,不是她就不行啊。如果是她,就能把我拖入梦乡。

沙耶每走一步,就感觉睡眠更近了一点。那是眼下的沙耶最最渴求的、安稳祥和的睡眠——

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吓了一跳的沙耶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短发学生站在那里。校服胸前的年级章显示为三年级。她向沙耶投来锐利的目光,开口说道。

“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事出突然,让沙耶僵在原地。她这已然迟钝的大脑,完全无法应付突袭而来的质问。

沙耶只能“这个、那个”地发出无意义的字词,似乎让这位高三生很不耐烦,眼见她步步紧逼过来,人却挡在沙耶和金春未之间。

“快回去。”

“欸、不要。”

“现在不是在上课吗,快走。”

沙耶心想你不也一样吗,但因为睡意太浓,都没力气反驳对方。

挪动着打结的舌头,沙耶说道。

“我一直在找……那个女生……”

“为什么?”

“想和她……一起睡……”

脚下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身体飘忽地往前倾倒。

“哈?我说你啊——等下!”

三年级学生想要阻止,但沙耶几乎注意不到她。躺在那儿的金春未简直就像睡意的黑洞。两步、三步,拉近一点距离,睡意便汹涌袭来。对方就像披着羊皮的狼突然张开巨颚一般,身上的睡魔一口气将沙耶拖拽过去。

——果然,就是她……!

倒在金春未身旁的沙耶脑海中浮现的感慨,如同找到正确答案时的满足感。

刚跪倒在毛毯边上还没完全躺下,沙耶的意识就已吞没在黑暗之中。



医院的走廊异常拥挤,靠墙的皮质长椅上坐满排队的人群。我拨开人群往前走,但谁也没有看我一眼。墙上贴满了预防传染病的宣传海报,上面写着“从恶梦中醒来后一定要用热咖啡漱口”。咖啡的自动贩卖机前排起了长队。洗手台边,孩子们正口吐漱完的咖啡。

诊室的门一开,身穿护士制服的恋人露脸出来。

“下一位。”恋人叫号的时候注意到了我。

“哎呀,怎么这么晚啊。”她微笑着说。我抱住了她,一如既往地吻了上去。双唇分离后,恋人嗔怪我道。

“没有咖啡的味道啊。”

“因为我从小到大一次都没喝过嘛。”

“那可太危险啦。哪,你快看。”

恋人指向我身后。回头一看,本来那么多的患者一个都不见了。白色的走廊上,长着许多只脚的ShuiShou靠近过来。

“是被你的睡意吸引来的呢。快退下,让我来解决它。”

“没关系,那种程度我也能解决。”

面对窸窸窣窣迈腿迫近的ShuiShou,我摆好黄色的锥形筒拦住它的脚步。把硬币投进自动贩卖机里,热乎乎的咖啡就倒了出来,于是我抄起整只纸杯扔向ShuiShou。ShuiShou被烫得烂掉,在地上四散化开。

“怎样?”

我得意地回头望去,恋人正紧紧地盯着我看。她那双眼睛闪闪发光,让我不由得看入了迷。金春未皱起眉头说道。

“请问——你谁?”



“啊!?”

在冲击之下猛然惊醒的沙耶,睁开眼看到的是骑乘在身俯视自己的金春未的脸。

梦中感受到的那份爱意,就像夕阳余晖般渐渐稀薄。金春未面不改色地盯着沙耶,慢慢歪起脑袋作疑问状。沙耶怯怯地开口说道。

“你、你好~”

“你——好?”

沙耶完全猜不透如此回答的金春未在想什么,感到有些畏惧。

“请问……我可以起床了吗?”

“早——上好!”

“早、早上好……”

这家伙搞啥啊我好怕——正在沙耶手足无措之时,之前的高三生从旁插足。

“帆影沙耶同学。”

“欸、是我!”

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沙耶正疑惑不解,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学生手册已在高三生的手中。

“二年级C班学号三十号的帆影同学,敢问你为何会来这里呢?”

虽然她嘴上说着“敢问”,语气里却没有半点不敢的气场。

“那个,请先还给我。”

“好好回答就还给你。现在是在审问。”

“还审问!”

金春未毫无顾忌地探过身来,盯着沙耶的脸。

“你叫沙耶啊。我们在哪儿见过吗?”

“就上次、在保健室……”

金春未一时眨巴起双眼,然后啪地一声合掌说道。

“啊!那个时候的!”

“对、是我是我。”

“不知怎么突然吻过来的女生!”

面对突然击来的高速球,沙耶一个能抵挡的借口也找不到。

“啊、啊、那个、这个……”

“吻……究竟怎么回事?”

高三生讶异地皱起眉头。

“非……非常抱歉!!!”

沙耶双手掩面爆出叫喊。被骑在身下无处可逃的沙耶,除此之外已做不出更多的抵抗。



“原来如此……你的失眠有那么严重啊。”

听完老实端坐的沙耶交代的情况后,高三生说道。

“那,是说现在就没事啰?”

“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金春同学在身边,我一瞬间就能睡着。”

“叫未就行啦~我就叫你沙耶嘛。”

“欸!这种美国人的亲近方式,我可做不到。”

面对显露怯意的沙耶,未眯起眼睛说道。

“明明都吻过了?”

“呜!”

“就算是美国人,也不会初次见面就吻过来吧?”

“呜呜!”

“被一枪崩掉也不奇怪的吧?”

“要上法庭的呢。”

“所、所以都说抱歉啦!”

面对这个笑嘻嘻的未,沙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先手金春:伴眠。”

未突然换成一番郑重的语气说道。

“欸?”

“后手帆影:亲吻。”

“呜!”

不知是在模仿将棋解说还是啥,羊一脸正经地继续说道。

“先手金春:午睡。后手帆影:夜袭。”

“还、还没到夜里的说!”

也许是看不下去气喘吁吁的连反驳都错漏百出的几乎濒死的沙耶,高三生插嘴进来。

“金春同学,先就点到为止吧。帆影同学,你也不用太过在意。”

“可是……”

“在梦里,你和金春同学很亲密吗?”

“是、是啊。明明我们都没见过。”

“可以理解。在Dayland和Nightland之间,有时的确会发生这种错乱。”

“在……什么?”

沙耶为对方突然莫名其妙的发言而困惑,这次换成高三生凑过脸来。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详细询问。帆影同学,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身体状况……好,非常好。明明只睡了很短的时间,思维却无比清晰。

“状况很好,一点也不困。”

“失眠状态持续了多久呢?”

“从去年秋天开始逐渐恶化,变得完全睡不着……所以,已经有六个月了吧。”

“六个月!”

“有半年!?呜哇~那也太惨了吧。”

未瞪大了双眼。

“失眠如果持续到这种程度,意识水平应该已经下降到几乎无法维持日常生活了。可是,你还每天都来上学吗?”

“毕竟我勉强还能走路和说话嘛……虽然也跟不上课程,成绩落到吊车尾就是了。”

两人看向对方。

“这女生,莫非是Neversleeper?”

“我也是这么判断的。金春同学,实际伴眠的情况如何呢?”

“虽然还不完美,不过在Nightland似乎也能清醒活动。还打倒了ShuiShou,吓了人家一跳呢。”

“那个……在说什么?”

两人转眼看回沙耶,以审视的眼光仔细端详。未一边观察畏畏缩缩的沙耶,一边说道。

“邀请她试试?”

“金春同学觉得,这样合适吗?”

未点头示意。

“明白了。”

高三生把拿走的学生手册还给沙耶,自我介绍道。

“我叫蓝染[1]兰,和金春同学一样,都是Sleepwalker。”

“Sleep……walker?”

面对困惑的沙耶,蓝染兰说道。

“我认为你很有潜质,说不定还是极为稀少的Neversleeper。如果你愿意协助我们,我们定能为你提供安稳的睡眠。你意下如何?”

(待续)


[1] 蓝染:即“蓝草染色”,用蓝草(蓼蓝、菘蓝、木蓝、马蓝、苋蓝等)叶子发酵制成的植物染料给布匹上色,是一种古老的天然印染工艺,在全世界被广泛应用,在中国最早出现于秦汉时期,日本主要兴盛于江户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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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3-14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5

Sleepwalker。梦游症[1]病人,睡眠时行走症状患者。

让睡眠中的人钻出被窝,在无意识里到处徘徊的病症——属于一种睡眠障碍。

这些信息是沙耶后来才搜到的,但听蓝染兰的说法,怎么也不像是单纯的病友会。

“我们Sleepwalker,正为保护人们的睡眠而秘密展开行动。虽然不为大众所知,但人类的睡眠其实正受到来自ShuiShou的威胁。”

“ShuiShou……”

“就是你在梦中击倒的那个哦。睡眠的睡、野兽的兽,合称‘睡兽’。”

“我说兰呀,你这就一股脑地开始讲解可不行吧?沙耶都快宕机了耶。”

“反正她也不会轻易相信,那就用不着再絮絮叨叨,一口气说得明明白白岂不更好。”

“会不会有点乱来了呀?”

“这可是那个朝着素未谋面的你突然吻过来的女生哟。”

“那倒也是呢。”

“等下!”

沙耶发出抗议之声,兰却毫不在意般继续说道。

“Sleepwalker的任务是消灭睡兽,而每个人适合的角色则因人而异。你的潜质最适合的,应该是Neversleeper。能不受梦的影响进行活动的失眠者为数稀少,在与睡兽的战斗中能成为宝贵的战力。所以,帆影同学——你愿意协助我们吗?”

“突、突然这么说我也……”

“嗯,那是自然。”

兰似乎早就料到沙耶会拒绝,匆匆点头示意。

“要你马上相信只是强人所难,我也不想为此多费口舌。如有意愿,请到这里来吧。”

说着她递来一张厚厚的积分卡,上面除了<境森寝具店>的店名,还记载着地址和电话号码。

沙耶还在呆呆地看着卡片,未这时说道。

“能请你起下身吗,我想叠下毛毯。”

“啊,哦……”

催促之下,沙耶站起身来,发麻的双腿踉踉跄跄。未则在她身前熟练地叠好毛毯,抱在怀里。

兰对沙耶微微一笑。

“总之先回去睡上一觉好好考虑吧。前提是,你能睡得着。”

留下了这句语带威胁的话,蓝染兰转身离去。

“明天的话大家都在那儿呢,下回见咯。”

未也跟着兰离开了,屋顶上只剩下沙耶一人。

“这都啥……”

傻楞在屋顶的沙耶感到有些微妙的屈辱,这时响起了打铃声。一看时间,第六节课不知不觉已经结束。




第二天放学后,沙耶朝着积分卡上所写的寝具店走去。

昨天最后还是没睡着。正如蓝染兰所说,实在令她不甘。沙耶的失眠还是老样子,别说在未身旁体验的那种深度睡眠了,就连浅浅的迷糊也不曾有过。

如果愿意协助、定能提供安稳的睡眠——光凭兰的这句话,可信度还不够;但如果有未在一起,那就另当别论了。

暂且不提什么Sleepwalker和睡兽的可疑玩意,只有那甜美的睡眠真实可信。怀着对援手的渴求,沙耶向着记载的地址进发。

在网上查了一下,境森寝具店好像真的存在。她事先试着打去电话,对面却连语音留言都没有,只有铃声响个不停,她只好放弃。沙耶根据地址,一边看着地图应用一边前进,一步步来到人迹罕至的街区。

“真的是在这边吗……?”

穿过昏暗的卷帘门商店街,前方是仓库并排而列的荒凉一角,一旁的人行道不时有卡车掠过。在阴暗的天空下,她的步子越走越小,心里越来越没底。

——我不会有事吧?感觉可不太妙啊。话说,欸?昨天说的啥来着?Sleepwalker?那是什么……设定?

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吗……是话剧的那种?那样的话随你们怎么玩都行,但本人可没什么兴趣啊。不想法解决这个失眠症的话,也根本没心思玩那个。协助……要怎么协助才好呢?真的能迎来安稳的睡眠吗?那个学姐如果只是随口一说,可绝不会放过她呀。

但是,强吻了人家也确实难办啊。把柄被拿捏得死死的……

一边郁闷作想一边前行的沙耶,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眼前是一间黑色屋顶的大仓库,和周围的建筑物没什么两样。地图上显示的目的地似乎就是这里。入口关着卷帘门,面前的停车场从水泥缝隙里伸出杂草。卷帘门旁有一扇小门,挂着<境森寝具店>的朴素的招牌。

她走到门前观察情况。门上虽然有玻璃副窗,但里面太暗看不清楚。

因为没有对讲机,沙耶犹豫了一会儿,试着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里面没有一点活动的迹象。

沙耶试着把门把手一转——门打开了。

“抱歉打扰了……”

沙耶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这才走进门去。

“不好意思……?”

前方是一条短短的通道,靠墙摆放着钢制储物柜、枯萎的盆栽和落满灰尘的石油炉。通道左侧有一扇拉门,似乎通向入口大门所在的一侧。

正在她盯着墙壁想找电灯开关的时候,身后响起声音。

“沙耶!”

她猝不及防地跳了起来。回头一看,金春未站在门口。一看到沙耶的脸,未就瞪大了眼睛。

“哇,一脸惨状!”

“哈啊!?”

沙耶因她脱口而出的谩骂而有些火大。未熟门熟路地伸手打开了通道的灯。

灯光下,未又仔细看着沙耶的脸说道。

“你好浓的黑眼圈哦。没有睡好吗?”

“昨天听了我讲你还问啊?说了一直都睡不着啦!”

“和我睡过之后,你可是一脸清爽的呢。”

未若无其事地说着,越过沙耶往里面走去。在两人身后,门自行合上。

“很高兴你会来。之前就算想拉你这样的女生加入,她们大多数也都不会信的。”

“我也没说信啊……”

未不知何时取出钥匙,打开了拉门。

“来帮下忙,这扇门好重的。”

“啊、哦。”

沙耶听话地出手支援,两人一起拉起这扇重门。轰隆隆地打开门后,未走进一片漆黑之中,再次打开了灯光。

悬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的电灯,从眼前最近的一排开始依次往远处点亮。

这里简直就像床具的展览会,或者是以睡眠世界为舞台的主题公园。在这间巨大的仓库里,相隔一定的距离排满了大小形状各异的睡床、棉被和吊床。

未带领着沙耶,走在床具之间。

“怎样?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吧?”

未有些得意地说道。

“见过啊。”

“欸?在哪里?”

“宜家(IKEA)的床具大卖场。”

一听这个回答,未扫兴地噘起嘴来。

“我觉得沙耶真是不可爱。”

“抱歉喔。”

虽说如此,无论怎么走也走不出这片床具的行列,沙耶也不得不承认其规模之大。好不容易走到尽头,面前是收着捆好的床垫和毛毯的架子,如同一堵堵顶天立地的高墙横档在前。

像走入迷宫一般,沙耶穿梭在架子之间的通道中,突然走到一片开阔地。这里四面都被高架包围,中央并排摆着三张床。床头桌上放着阅读灯、漫画和学校的教科书,稍远一点沙发旁的咖啡桌上放着点心袋和马克杯。在一处角落里,灶台、洗手池、冰箱和碗柜都一应俱全。

“洗手间在那边哦。”

未指了指右手架子的空隙,拿起咖啡桌上的马克杯。她把书包往沙发一扔,便到洗手池边洗起了杯子。

“沙耶帮我烧下水咯?”

“欸?”

“大家来之前就先喝杯茶等一下嘛,想喝咖啡也行。”

“……那好吧。”

沙耶把灶台上的水壶装满水点上火。桌上的篮子里,装着茶叶罐和速溶咖啡。

“随便选你喜欢的吧。”

一听这么说,沙耶便选了甘菊,这种花草茶据说带有安眠的效果。不过,她在家早就多次饮用,也不过只是一点心理安慰。

水壶开始哔哔作响,沙耶便把茶包放进茶壶后注入热水。未则把仙贝盛在木制的点心碟上。

“<雪之宿>[2]?”

“又甜又咸,配什么都合适呢。”

倒入茶水,花草的香气便升腾起来。未的马克杯是金色的,上面画着羊的卡通形象。沙耶的马克杯大概是待客专用,只是朴素的纯白色。这回才让她觉得,这好像就是在宜家见过的打折的那种。

实在受不了在沙发上对坐喝茶时的沉默,沙耶问道。

“这里是干啥的啊?”

“我们的卧室,也是工作室呢。”

“工作,是那个Sleepwalker……来着?”

“是啊是啊,有时还能拿到钱,真的算工作哟。”

沙耶一听惊讶不已,再次环视四周。的确,这个地方要只是拿来玩过家家,也太大费周章了。

“那,都是真的?那个什么睡兽,还有那些啥。”

“当然咯。”

“这、这样啊。”

“看你一脸心虚的样子~”

未戏弄似的说道。沙耶有一瞬间想要反驳,但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心里没底。面对低头不语的沙耶,未用略带温柔的语气继续说道。

“等大家到齐了就解释给你听,不用担心的。”

沙耶无所事事地啃起包着糖衣的仙贝。这时,仓库的远端传来啪嗒啪嗒走近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个女孩从高架迷宫中钻了出来。这是个戴着眼镜的文静模样的少女,穿一身便服。

“呜——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欸、才两个人?”

“不用那么着急的啦,DianZhang~”

未回应道。

“金春同学,今天来得真早啊……咦,这位是?”

“啊,你好……”

“她叫沙耶,是Nightkist,作为候补新人。”

“呀、原来如此!初次见面,我叫境森 翠。”

少女慌慌张张地低头致意。

“小翠她呀,可是这家寝具店的继承人哦。所以要叫DianZhang~”

——是店长啊。

紧接着,又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在水泥地上滑行的“唰唰”的声音。

滑到眼前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少女。她身穿的校服和沙耶与未的都不同,还套着一件连帽衫。沙耶注意到对方穿的是后跟带轮的那种轮滑鞋,不由有些惊讶。毕竟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高中生还在穿小学时流行的那种鞋。

“早哟~哎呀,有新人?”

“嗯,是啊。沙耶,这个女生是——”

“我叫朱鹭岛 枫,多多指教咯~”

她刚一报上姓名,蓝染兰就从另一条通道闪身而出。

“看来都到齐了。”

“哇啊!”

包括沙耶在内的四人都吓了一跳,兰却若无其事地坐上沙发。从她们围着桌子的气氛中,沙耶也察觉到了:这个团队的老大,就是她。

(待续)



[1] 梦游症:梦游也被称为梦游症、睡行症,指在睡眠状态下起床走动。偶发的梦游情况通常并不预示着任何严重的问题或需要治疗。然而,反复梦游可能意味着潜在的睡眠障碍。根据美国国家睡眠委员会(NSF)意见,不去叫醒梦游者更加危险,叫醒梦游者可能会让他们感到一时的惊吓,但不叫醒他们,他们可能会发生更危险的情况;引导梦游者回到床上是最好的选择,但大多情况下梦游者不听指挥、不接受保护,故 NSF 给出的意见是——使用超大分贝、尖锐的噪音唤醒梦游者(与梦游者保持安全距离)

[2] 仙贝和<雪之宿>:仙贝【せんべい·煎饼】是一种米果,也称煎仔饼,经过烘烤或烧烤后刷上调味酱再裹上紫菜,其形状、大小、口味不一,通常为咸味,也有甜味,作为休闲小吃经常与绿茶相伴,并提供给到访的客人作茶点食用。<雪之宿>【雪の宿】是日本点心制造大厂<三幸制菓>1977年发售的仙贝产品,以饼上添加各色北海道鲜奶糖蜜为特色,广受消费者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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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3-15 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6

“我们Sleepwalker,是能够在睡梦中自由行动的特殊能力者。”

大家的茶水和点心都摆好后,兰开口说道。

“全人类的睡眠都互相联系,我们则将其当成一个世界不断前往。或许也可以说,我们不断游走在集体无意识之中。”

“集体无意识——”

沙耶好像也听说过。据说是,全人类都在无意识的层面上互相连接,所以世界各地的神话和符号等都有共通之处。

“一般人在睡梦中会失去意识。即使在意识水平上升的时候,也只能认知到这是梦境,而本人则被记忆和感情所支配,无法控制自己。不过,偶尔也会有人能在睡梦中找回自我。”

“沙耶你呢,有没有在梦中发现自己在做梦?”

未向她问道。

“有……吧?不过我马上就醒了。”

“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在维持这种状态的同时保持睡梦,其实并不容易。不过,加以适当训练,便能逐渐延长在梦中停留的时间,甚至可以实现无限期的清醒活动。”

兰继续说道。

“像这样在睡梦中可以自由行动后,就会来到无比广阔的梦中世界。澳洲的原住民将其称为Dreamtime·梦世纪[1]。为了区别,我们把睡梦的世界称为<Nightland>,把醒来的世界称为<Dayland>。”

“只要在Nightland里,就无所不能呀。”

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朱鹭岛枫,趁着大口啃食<雪之宿>的间隙说道。

“你知道清醒梦吧?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人,这时就可以随意控制梦境了。可以在空中飞翔,可以让喜爱的角色登场,还可以让自己变身。想怎样就怎样,超开心的呢!”

“做得太过也会失去控制,丧失清醒状态哦。”

境森翠一边吹着茶杯一边说道。

“难得能够随心所欲,肯定也想过可以随便吃蛋糕之类的吧?但味觉其实是很难还原的。每次进入Nightland我都会试着挑战下,但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觉得像是在吃纸巾一样……”

“是因为店长气势还不够啦。”

“才不是呢!明明尽全力去做却还是没有一点味道,我真的好不甘心……”

翠不满地瞪向枫,嘴里说道。

“我们可不是为了吃蛋糕自助才以身犯险的哦。身为Sleepwalker,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职责。”

兰这时说道。

“就是那个,打倒睡兽?”

沙耶问道,兰点了点头。

“没错。Nightland正受到睡兽——这种被称为<Sandbeast>的家伙的侵袭。”

“Sandbeast?沙的……野兽?”

“过去其被称为Sandman,是出现在德国民间传说中的睡魔。它会往人的眼睛里撒沙子,来将人带入睡梦……”

“就像撒沙婆[2]一样呢。”

未插嘴说道。

“我认为撒沙婆只是单纯在糊人眼睛而已……因为睡兽的行动让人感觉不到智慧,所以不知不觉称呼就从Sandman变成Sandbeast了。”

Beast吗——沙耶目击到的那东西,确实和人类相差甚远。但反过来,也完全不像什么野兽。

“叫什么都无所谓啦,总之睡兽到底是什么呢?”

“寄宿在人类身上,侵蚀宿主的睡眠,在Nightland中像霉菌一样不断扩散之物——也可以说是自主行动的梦,或者精神寄生体吧。”

“侵蚀睡眠……我的失眠也是因为它?”

“是的。你应该是属于对睡兽过敏的体质。如果周围有睡兽,你就无法进入梦乡,最后陷入失眠。”

“明明对猫过敏,却不知情地养起猫来——就是这回事咯?”

听了枫的比喻,兰露出一脸复杂的表情。

“猫可比睡兽可爱多了啊。”

“欸,关注点在那儿?”

“就随你想象好了。总之,被睡兽寄生的人,精神会困于Nightland之中,最后变成丧失自我、不断向Dayland传播睡兽的感染者。如果放任不管,它们就会寄生在许多人身上侵蚀Nightland,因此要尽早阻止感染。”

“你的意思是,我也会成为那个感染者?”

沙耶问道,兰摇了摇头。

“帆影同学的话,恐怕走的是另一条路径——因为对睡兽过敏而无法进入Nightland,在睡兽的寄生下不断消耗身心——迟早会衰竭而死吧。”

对沙耶来说,这句话听起来毫不夸张。相反,她很自然地理解了这一点。

——什么叫<没有人会因为睡不着而死>,讲大话!这可不是要死了吗!

“请问,你没事吧?”

也许是沙耶的脸色太过苍白,翠担心地看向她。

“啊、没事……谢谢。”

“能挺过半年就很厉害了呢!换成是我,三天就死了~”

“不是你也太快了啊,至少也给我坚持个一周吧!”

枫追着未吐槽道。

“很不容易吧,帆影同学。不过,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帮助你这样的人,正是Sleepwalker的职责!”

兰得意地挺起胸膛。

“在此,容我重新介绍:在座的四人,就是这个城市的Sleepwalker。而我,就是队长蓝染兰。”

兰向沙发上的大家伸出手,开始依次介绍。

“金春同学是<Blanket>。有她伴眠,就能让任何人瞬间入睡,她是专门的领睡人。”

“领睡人——?”

“只要我一睡,周围的人也会跟着睡哦。有一次上课不小心打瞌睡,醒来才发现教室里所有人都睡过去了呢。”

“欸……?老师没叫醒大家吗?”

“老师也睡着了嘛。”

所以她不在教室里,而要睡到保健室或屋顶上啊——沙耶心中的一个疑问得到解答。在终于想通的同时,她又不禁脱口而出。

“和金春同学在一起就会想睡的人,原来不只有我一个咯?”

“无论是谁都会的呢。怎么了?”

“欸……”

沙耶反过来被问得一头雾水。

——怎么了呢?话说,为什么会觉得只有自己是呢?

“不是只有沙耶的话,会有什么问题吗?”

未试探地盯着沙耶问道。

“倒也……没啥问题。”

面对陷入困惑的沙耶,兰继续介绍。

“朱鹭岛同学是<Pillowfighter>,即擅长在Nightland进行战斗的Sleepwalker。”

“战、战斗?”

“是啊~毕竟睡兽攻击性还挺强的,一不小心就会吃瘪。我好像比大家都更擅长操控梦境来战斗,到时候也会教给沙耶妹子的哟~”

枫无所顾忌地笑了起来。

“翠是<Bedmaker>,是安排各类寝具的工具师。进行准备睡眠环境等幕后工作,也会在Sleepwalk期间照顾我们的情况。”

“啊,如、如果睡梦中感觉哪里不舒服就请告诉我吧,我会想办法帮上忙的。”

翠拘谨地说着,低下了头。

四个人一起盯着沙耶,让坐在沙发上的她不自在地扭捏起来。

“那……这就是全员了?只有四个人?”

“对。加上你就是五个人。”

兰从桌子那边探过身来。

“正如我昨天所说,你有<Neversleeper>的天赋,就是即使进入梦中,也不会受梦境的影响,而会丧失睡眠的人。<Nightkist>——被睡兽啃食的牺牲者中,有时就会出现这种具备特殊能力的人。

“……那是要我做啥呢?”

一见沙耶露出怯意,枫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用想太多啦~这可是好久以前就有的正正经经的工作哟。潜入Nightland,干掉寄生在人类身上的睡兽,成为正义的伙伴!”

真的会那么单纯吗……?正当沙耶不知所措时,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

“那就事不宜迟,先来一起睡吧!”

“哈?”

“不论之后如何,当务之急是先驱除帆影同学身上寄生的睡兽。”

“那当然是好事啦,但一起睡是、是要干啥……?”

“之前是我忘了说吗?Sleepwalker可以通过同床伴眠来共享睡梦的呢。这一点,你也亲身体验过了吧?”

(待续)



[1] Dreamtime·梦世纪:为早期人类学家提出的术语,是指由澳大利亚原住民信仰的宗教所产生的世界观,原住民相信世界是在5万年前被创造出来的,故其也被视为原住民的创世神话故事。澳洲原住民有语言,但没有发展出文字,他们的知识主要靠绘画、歌谣等形式传递

[2] 撒沙婆:【砂かけ婆】,日本民间传说中妖怪,会在神社或森林中出现向人们撒沙子。相传其和自古以来的祈雨仪式有关,人们通过互相撒沙祈求雨水和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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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15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スピードワゴン 于 2023-4-16 00:04 编辑

7

跟在起身离席的四人后面,沙耶也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

枫对着靠拢在一起的三张床提出疑问。

“队长,今天就睡这张床能行?”

“有问题吗?”

“沙耶妹子也在,我就想要不换一个?”

“这样……帆影同学,你不会有洁癖吧?不会吧,你没问题的吧?”

“为什么要这么问啊?我可不想在回答前就被先下定论了。”

“都抱着金春同学一起睡了,怎么看都不会吧。”

“呃……呜……”

沙耶下意识地向未投去求助的目光,但未却摆出一脸不知情。想想也是,向事件当事人求助确实不合道理。非要说的话,对方可是受害者呀。

“请问,帆影同学有什么喜欢的床型吗?”

翠问道。

“床也好、被子也好,或者枕头的枕芯、床单的材质等,只要你有什么喜欢的寝具,我基本上都能为你准备好呢。”

说起来这女孩好像是什么工具师来着——沙耶一边为话题的转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一边歪头思索。

“嗯……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呀。为了解决这个失眠症,我也试着换过各种枕头之类的,结果都没效果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么说,事到如今小未才是你最喜欢的寝具咯?”

“啥……!”

沙耶被对方随口的一句劲爆发言呛到无言以对,翠则微笑着将新牙刷递给了她。

“睡前记得要刷牙哟,请用这一把。”

“我先去用下啦。”

未从包里拿出一套牙刷走向厨房。沙耶拿着牙刷傻站了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向兰问道。

“这是要睡多长时间啊?好几个小时吗……”

“我想想,就先定个三小时吧。虽然每个人略有不同,但睡眠基本都是以九十分钟为一个深浅交替的循环周期,所以Sleepwalk以此作为简单的参照来安排时间也比较合适。”

我看了看表,是下午四点半。三小时后,天都该黑了吧。

“家人那边可以吗?睡前先说一下比较好哦。”

枫自己一边用手机打字一边说道。沙耶也听从了建议,决定提前给姐姐发个消息,告诉她晚点再回。

沙耶用拿到的牙刷刷牙漱口后回到床边。大家纷纷脱下上衣,摘下蝴蝶结和领带,解开袖口和领口,脱掉了袜子,各自进行着睡觉的准备。看来每人都有一个装衣服的篮子,可以把脱下的衣物都丢进去。

“来,请用这个。”

翠把篮子递了过来,沙耶也犹犹豫豫地脱下上衣。翠一会儿换起新的床单,一会儿在床头柜上设好闹钟,忙碌地干起活来。她一脸认真地抬头仰望,调整着空气循环扇的角度。沙耶跟着抬头看去,只见高高的天花板上装着商用的大型空调。看来她是为了不让空调的风直接吹到床上而在进行调整。

枫带头先跳上了床。

“沙耶妹子,完事儿了没?快来快来~”

“啊、嗯……”

好难把握距离感!初次见面就被要求一起睡,这种时候到底该用什么态度来回应啊?虽说只是一起伴眠,但在准备的过程中,沙耶感觉越来越紧张。

“打……打扰了。”

“请进请进~”

沙耶小心翼翼地坐上了床,随着视角的下降,她在床上感觉非常宽敞。三张双人加大床(queen size)紧紧拼在一起,上面盖着一张只可能是特别定制的宽大床单。上面散落着**小小的多个枕头,任意摆放着五颜六色的毯子和毛巾被。

“五个人的话可能会有点热,但还是在肚子上盖点东西比较好哟。着凉了就等着拉到腿软吧。”

已经仰面躺下的枫说道。

接着兰也上到床来。她穿着无袖上衣和短裤,显得十分利落。

“还换了衣服呀?”

“毕竟会弄皱校服啊。建议帆影同学你也准备好自己的睡衣,让翠帮你选定也可以。”

“不是我都还没决定要加入你们的说……”

沙耶还在嘟嘟囔囔,未猛地一下坐到身旁,让床板为之撼动。

“沙耶你呀,真是死都要嘴硬呢。”

如此说道的未,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件旗袍式睡衣。

“翠!你也快来啦。”

“好、好的——”

也许是睡眠环境终于调到接近满意,在兰的呼唤下,翠也爬上了床。就算睡上五个人床上仍空间充裕,足够大家自由移动。

“那么,帆影同学,请睡到正中间来。”

被兰催促的沙耶慌了起来。

“啊?我?”

“当然啦,这可是专门为沙耶举办的派对嘛。快点快点。”

未也跟着催促,把沙耶推到了床中央。

“呃……要怎么做?”

“请用你喜欢的姿势入睡。仰卧、俯卧、侧卧,怎样都行。需要抱枕吗?”

“不,不用……应该吧。”

沙耶仰面躺着,把头靠在大枕头上。另外四人也围在沙耶身边,各自以习惯的姿势躺下。共同点是所有人的头都朝着沙耶。

翠伸出手按下床头柜上的遥控器,灯光开始慢慢变暗。周围越来越黑,只有稍远处咖啡桌上的小灯投来柔和的微光。

本以为未在身旁自己很快就会睡着的沙耶,却迟迟没有感到困意。即使熄灯以后也因为兴奋而睡不着——简直就像在修学旅行的夜里。这么想来,全是女孩子睡在一起的景象也很相似。

“……我说。”

沙耶打破沉默,开口道。

“不像之前那样一瞬间就睡着了呢。”

“金春同学,今天想放慢节奏吗?”

兰躺在一旁发问,未答道。

“难得沙耶也加入到一起,所以我觉得不用着急。总觉得,还急着睡觉也太可惜了吧?”

“像这样一起入睡还是第一次呢。”

“是啊是啊。”

“金春同学<Blanket>的能力可厉害了呢。她能和周围人的集体无意识相连,将难以抗拒的睡意灌入其中。她平时都在抑制着能力,只要她想,波及范围恐怕能扩大到任何地方呢。”

“现在这样,已经算人家控制得很好了哟。”

未似乎有些得意地说道。兰对着沙耶微微一笑。

“别担心,放轻松。困意很快就会到来,顺其自然吧。你不用想得太复杂,正常地睡就好……”

“是说,我已经忘了正常要怎么睡了啊。”

沙耶嘀咕着,未说道。

“继续说话也没关系。有我在,大家一定都会睡着的。”

“也是啊。机会难得,帆影同学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尽管开口吧。想必你也满头疑问了吧?”

听兰这么一说,沙耶想了想。

“那么……这种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你是说Sleepwalker吗?承担这个职责的人,似乎自古就有。我家传承的古书上,便记载了平安时代京都的‘梦枕真言’如何如何的。”

“学姐家?”

“嗯。我家在神社里,和境森家是老交情了——”

“这里的前任店长也就是我奶奶去世了,才赶紧让我继承了这家寝具店。”

翠接过话头说道。

“小兰也传承了Sleepwalker的知识,所以我俩就一起开始做这个了。所以,最早就只有我和小兰。”

“金春同学,还有朱鹭岛同学呢?”

“我和未妹子呀,都是在被睡兽袭击的时候得到了队长和翠的帮助。所以境遇和沙耶妹子一样。”

“原来是这样……”

话题在此中断,大家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沙耶的语气变得有些不清不楚。

“一开始我还想,为啥,全都是女孩子来着——”

“……哦?”

兰接的话一时也慢了半拍。

“——但现在嘛,想到要这样伴眠,我就觉得那也理所应当——”

“嗯……”

“——然后我想,这里的确都是女生,如果还有其他的Sleepwalker,而他们也同样是大家伙儿一起睡的话,会不会有一个全是男人的团队在一起伴眠呢?”

“那个啊!那个!”

枫用力地叫喊出声,虽然舌头已经有些打结。

“好想看看啊。全是男人的Sleepwalker。要不我画一本吧,同人本!”

“想看呢,你那本。”

翠朦朦胧胧地说道。

“呃、那就有点……”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

“那、毕竟、那个……”

随之而来的毫无意义的对话,让沙耶也渐渐迷糊起来。她感到一阵晕眩,好像自己的意识正朝着脑袋的中心坠落。未似乎也察觉了这点,小声说道。

“——祝你晚安。”

也许是这句话扣动了扳机。下一瞬间,沙耶的意识就被拖入了梦乡。



村子里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注意到,那条山谷里住着一条龙。一天傍晚,一个卖药人为了抄近道穿过这条涸谷时,才首次发现那里躺着一条长着翅膀的巨大蜥蜴。卖药人吓得半死,龙却只是半睁着眼睛,无甚兴趣地瞟了一眼。

觉得自己大概不会被火焰吐息烧成炭,也不会被龙伸长脖子一口吞掉,卖药人便安心下来,小心翼翼地走近龙。因为龙不为所动,让他也很是好奇。他问,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龙答,这山谷里的百合花很久没开了。你也知道,龙是吃花的。我吃百合花活了几千年,但现在花不开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在这不毛涸谷里等死。

语调幽幽的龙有一身美丽的白色鳞片,长尾巴和翅膀尖是浅黄绿色,眼睛闪着深黄色的光。卖药人看着这副模样说,你看看自己的样子吧。吃尽山谷中所有百合花的你,已经变成花了呀。

借着卖药人递过来的手镜一看,龙说,原来如此啊,难怪再没花可吃,我自己也成百合了啊。但如此一来,今后又该怎么办呢?作为以百合为生度过漫长岁月的大龙,已经不知道别的办法了。人类啊,你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话音刚落,龙的身影已然消失,本是涸谷的地方变成一望无际的百合的原野。这就是我在那儿摘的百合花。嘴上说着,我递给金春未一朵百合。

未接过百合,闭上眼凑过脸去。

“好香,香味浓郁得让人头晕。”

“没事吧?我的爱人,裹着我的亮闪闪的羊绒小姐,你可以躺下来。青草的被褥会温柔地怀抱住我们。这个世上,再没有比食花大蜥蜴的睡床更适合躺卧的地方了。”

“我心爱的沙耶,这可真是太妙了。不过,还是留到下次再说吧。”

“为什么呀?这百合的山谷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没什么好害羞的啊。”

“哎呀,亲爱的沙耶,快看看你手里的镜子。”

听她这么说,我看向镜子。银色的镜面上什么也没有。我歪起头陷入困惑。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爱人?”

“伸出你的手,沙耶。”

我听话地伸出手,未抓住我的食指一拉,手指毫不费力地被拉伸开来。拉到十厘米、二十厘米,手指既不疼也不怪地继续伸长。我猛然醒悟,叫了起来。

“啊!?这是梦!”



“哈!”

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沙耶醒了过来。昏暗的仓库只有咖啡桌上的灯光照射,床上四人还躺卧着。在她们安静的鼻息四重奏中,夹杂着沙耶粗重的呼吸声。

她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挪到旁边的未上。

还在睡的未皱起眉头伸出了手,正放到沙耶胸前。

“还没完呢……不要逃……”

世界骤然倾斜,沙耶再次被拖进了梦乡。



我一头栽倒在斗技场干燥的沙砾中。身上缠着挂有吊锤的战斗捕获网,越挣扎就缠得越紧。作为对手的角斗士举起三叉长枪时,观众席一下子沸腾起来。

观众们纷纷高呼快给致命一击。贵宾席上的皇帝一抬手,喧哗声就像退潮一样平息了。在数千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皇帝将手上的拇指向下一挥,观众再次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角斗士向皇帝行了一礼,走到动弹不得的我身边,把三叉长枪插在我的背上。

没有痛感。只是感到呼吸困难。就在面对只能等死的冲击和苦闷中自己就要哭出来的时候,角斗士说道。

“哎呀、等下,你没事吧?沙耶妹子。”

“……诶?”

抬头一看,穿成角斗士模样的枫正躬身看着我。而本以为刺上来的那把枪却已经不见了。

“朱鹭岛……同学?”

“是我啊,沙耶妹子。终于抓到你了。这是梦,知道吧?”

“我现在、知道了,但是、呼吸好困难。”

“她说呼吸困难,翠——”

突然传来像是警笛一样的声音,开来的救护车就停在了斗技场的沙场上。从驾驶座下来的是一身急救队员打扮的翠。她跪在沙地上对我说道。

“没关系的,这是常有的事。如果在Dayland那边有手之类的东西放在了肚子上,轻微的气闷也会在睡梦中被放大,让人感觉非常难受。请冷静下来,慢慢地呼吸。”

吸气……

吐气……

吸气……

吐气……

“就是这样。呼吸困难的时候,不要慌张,把精力集中在呼吸上即可。”

“哦、嗯。”

“人是不会因为做梦而窒息的,最坏的情况也只是醒过来而已……看来你已经没事了呢。”

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站在了沙地上。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也已空无一人。还剩下的,只有贵宾席上的皇帝。

皇帝——身披托加长袍[1]、头戴月桂冠[2]的未翩然落到沙地上。她快步走过来,抬头看着我。

“我都告诉你是梦了,你还要逃,也太过分了吧?”

“抱歉啊,我当时吓了一跳。”

我心想未闹别扭的表情也是那么可爱,于是对着她的额头吻了上去。

“哎呀呀!”

枫瞪大了眼睛,发出惊异之声。

“咦?咦!?你们两位,其实本来关系很好的吗?”

翠一脸惊讶地问道,我和未相视一笑。

“是吗?为什么呢?”

“是啊,这是为啥呢?”

“哦~原来如此~”

枫用手捂住嘴,看来很开心的样子。

“沙耶,我教你一个简单的技巧,分辨自己是否在做梦。这是Lesson 1哟。”

“嗯,是什么呢?未老师。”

“这是有名的做清醒梦的方法,先看自己的手。”

“手?”

我按照指示,摊开双手往下看。

“很少有能比自己的手还要司空见惯的东西了吧?但相对地,手的形状又非常复杂。我想大概是看着手的时候,对大脑产生的负荷恰到好处的缘故吧。然后你试试拉扯手指,如果毫无阻力地发生变形,就能马上知道自己在梦里啦。”

“真的耶!”

看着拉到两倍长的食指,我忍不住叫了起来。手一松开,手指就像缩回吸尘器的管子一样,唰地一下恢复了原状。

“像一开始那样,看向镜子也是有效的。大多数情况下,梦中的镜子都无法正常使用。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先记下啦。”

“我觉得从摆弄双手开始,就可以进行梦中变身的训练了。习惯了的话还能这样——”

枫说着,一边用力张开双臂,瞬间现出一对长满羽毛、宽达三米的猛禽翅膀。如今站在斗技场沙地上的,是人面鸟身的美丽的妖怪。枫拍打翅膀卷起沙尘,身体浮向半空。她一落在救护车顶上,长着鳞片的钩爪就轻易地在车身上开出口子。在她的重量下,四个车胎齐齐爆开,整个车身陷了下去。

“嘿嘿,怎么样?”

“好厉害……真美啊。”

“是吧~”

听到我的感叹,枫得意地挺起了鸟身的胸膛。

翠无可奈何地说道。

“请不要太显摆了,枫同学。”

“才没有在显摆呢!”

“话说回来……队长在哪儿呢?”

未四处张望起来。

“就在这里。”

答案出乎意料地近。我连忙扭头一看,兰就蹲在沙地上。她穿着带兜帽的披风,背着大弓和箭筒。

“请看看这个。”

顺着她说话间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沙地上有很多小小的痕迹。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和蜈蚣一样有很多条腿的东西爬过的痕迹。

“这是什么啊?”

“是寄生在帆影同学身上的那个睡兽的足迹。”

兰起身说道。

“本想在这里了结它的,但可能让它察觉到了异常,被它逃走了。”

“逃走了?那就是说,我摆脱这个睡兽了?”

“要是那样还算好,但如果放着不管,它迟早会回来的。”

兰干脆地说道,让我的喜悦化为乌有。

“被它发现了——难道,是因为我刚才离开了梦的原因?”

“也有可能,但请不要放在心上。睡兽本来就对Sleepwalker十分警惕。无论怎样,只要追上它就万事大吉了。”

“就是就是,所以我们快走吧!”

枫急急忙忙地扇动翅膀。

“也是。帆影同学,这个斗技场是你脑中创造的场景。现在正是好机会,试着消除这圈围墙吧。”

“欸,我来吗?”

我困惑地反问道。四周团团包围的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巨大的建筑物。钵盂状的观众席看上去是坚固的石造建筑,怎么也不可能轻易地说消除就消除。

“Lesson 2。无论看起来多么坚固,Nightland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象而生的产物。只要你想,那就什么都能破坏。用橡皮擦掉,用炸弹炸掉,用光束融掉,等等等等。用你最容易想到的方法就行了。”

最容易想到的方法……我走到斗技场的一头,摸向墙面。手心传来石头粗糙的触感。明明应该被太阳晒得滚烫,却感觉不到温度。用手指在无处可抓的陡峭墙面上划出个方形,石头上刻出了一圈细线,我便用指甲沿着边缘往外一拉。砖头大小的石材啪嗒一声掉了出来,落在了沙地上。

顿时,周围的墙面像是失去了支撑般开始崩塌。崩溃没有停下,反而愈演愈烈,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扩散开来。不到十秒的时间里,观众席和贵宾席全都支离破碎,在沙场上散落一地。

眼看汹涌的沙尘就要朝脸上袭来,从我身后吹来强风。回头一看,只见枫张开巨大的翅膀挥动起来,掀起强风不让沙尘靠近。

崩落的石材没入沙地之中。回过神来,四周已变成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怎么样?”

我满心大功告成地问道,未歪头想了想。

“好土哦。”

“欸!?”

“本以为能做得更气派的呢。”

“也不是越气派就越好呀。以新手上路来说,我觉得做得很好了呢。”

虽然翠帮我说话,但我还是很受打击,都没能向她道谢。

“不够气派也没有任何问题。但越是有意识地扩张想象力的边界,就越能提高睡梦中的自由度。梦境变得枯燥贫乏可是危险的信号,至少这一点请不要忘记了。”

听兰这么说,我虽然还不太明白,也还是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现在视野极佳,可以动身追击睡兽了。”

我顺着兰手指的方向看去,足迹穿过原是斗技场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沙漠的远方。

“那我们就出发吧。这次需要创造出交通工具来。帆影同学,请你试试看。”

“造出来……这要怎么做?”

“Lesson 3。在梦中,什么东西都能创造出来。武器、道具、交通工具,只要在你想象力能及的范围内,什么都可以。就和刚才一样。”

“复杂的东西的确很难,但如果忽略掉它的复杂性的话,反而就能办到。”

枫插嘴道。

“什么意思?”

“我想想,比如你想造把枪出来,但枪的构造其实非常复杂对吧,你能在脑海中想象出来吗?”

“不行。”

“是吧,如果拘泥于构造就会陷进去拔不出来了。不过,只要把枪想象成‘扣动扳机就能射出子弹’这种简单易懂的东西,就能轻松地做出来了。”

“原来如此……?”

我稍微想了想,试着回想有什么交通工具。车……飞机……雪橇……我从浮现又掠过的模糊印象中抓取一个,在脑中具象起来。

听到**哒的踩踏沙地的声音,我抬起头来。前面出现了五匹马。

“……造出来了。”

松了一口气的我小声嘀咕,却被枫打趣道。

“明明是沙漠,怎么不选骆驼呀?”

“啊、对喔……我没想那么多,要不再来一次吧。”

“这样也不错呀,挺漂亮的呢。”

这次似乎合了未的心意。

“可是,马蹄在沙地里不会很难跑吗?”

“那把地面改过来就行啦。”

说着,未把头戴的月桂冠扔了出去。从掉落的地方开始,沙地长出青草。眼看着绿色的绒毯不断铺开,向沙漠覆盖过去。本是睡兽足迹的地方,开起了五颜六色的花。

“这样就行了,我们走吧!”

我们跨上了马背,枫也从鸟身变回人类的样子,从救护车的车顶下来。明明既没有骑过马,也没有马鞍和脚镫,但也许是因为在梦中,大家都能毫无障碍地飞身上马。除了一点以外——

“哎呀?咦?这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哈哈哈!好怪!”

大家哄堂大笑。骑上我造的马后不知为何,大家都朝着后方。也就是说,我们一边对着与前进方向相反的马尾的这头,一边在马背上颠簸。

“沙耶你呀,可真是太别扭啦!”

未开心地说着,猛地一拍自己的马屁股。马一齐奔跑起来,不知是谁发出了欢呼的声音。我也满心激动,不由地笑了起来。

晴朗的天空不知不觉变成了淡蓝的夜色。即便如此,周围还是十分明亮,视野中没有一丝妨碍。

地平线升起一**大的月亮。这轮圆月又大又美,恐怕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在这几乎伸手可及的月亮之下,我们反方向骑着马,带着欢声笑语奔跑在路上。

几分、几天、几个月过去了,前方现出移动的物体。它像是用流木拼接而成的铁丝工艺品,正规则地移动着无数条腿,试图从我们眼前逃离。它的脚下接连冒出花蕾、开出花朵。

“那就是寄生在我身上的睡兽——?”

“看来是了。”

“不觉得,好像很大吗?”

随着距离缩近,睡兽的尺寸也变得越来越大。只见和学校教学楼差不多大的物体,正发出吱吱的响声在草地上疾驰。我们的马终于追上了它,与它并排一看,尺寸的差距顿时令人生畏。

“沙耶!不要害怕!”

未用不亚于马蹄声的音量叫喊道。

“你越是害怕,睡兽就越强!”

“知、知道了……”

话虽如此,但害怕就是害怕呀。

“这种东西要怎么打倒啊……呜哇?”

睡兽侧面并排的脚齐齐甩出,向周围横扫开来。地面被完全挖开,马接连被绊倒在地。

弹飞到空中的我身体被什么给抓住了。抬头一看,再次变成人面鸟身的妖怪的枫,正用钩爪抓着我。

枫用力振翅,渐渐远离地面。她在睡兽的背上松开了钩爪。

着陆的背上长着整齐的长毛,就像一只巨大的长毛狗,我的脚踩到毛中直没到脚踝。与从下面看时的机械感不同,这居然是个生物的模样,让我颇为意外。

枫在我旁边着陆,收起了翅膀。

“谢、谢谢了。”

“OKOK~”

“其他人呢……?”

我还在环顾四周,翠也跟着跳到了背上。

“枫同学,Good job!”

“是吧~”

枫抿着嘴发出鸟一样咕咕的笑声,未跟着也轻飘飘地浮上背来。

“啊、沙耶,你没事啊。”

“如果有事的话又该怎么办呢?未,你都没来救我耶。”

“沙耶才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干掉吧?我清楚得很呢。”

这么一说也确实如此。只要和未在一起,我什么都做得到。比如……飞在天上之类的。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脚下突然毫无预兆地浮了起来。

“哇!”

我惊讶地叫了一声,随即失去了控制,身子上下颠倒过来。头顶朝着睡兽的背,脚下是广阔的天空。下一瞬间,我开始往脚下坠落。抬头望向我的未一行人渐渐离我远去。眼看要被无边无际的蓝色虚空所吞噬,我恐惧得就要发出悲鸣之时,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衣领,一下子阻止了坠落。

“很有潜力嘛,帆影同学。”

扭头一看,抓住我的人是兰。

“Lesson 4本来该讲飞翔的方法。看来,你已经知道要领咯?”

“不、不知道。我一回过神就已经飘起来了。”

“在梦中飞翔是很简单的。诀窍是,别把它当作是什么特别的事,而是像平常走路说话一样,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就行了。”

“我还以为,一定得像朱鹭岛同学那样得有双翅膀呢?”

“那样更合心意的话,翅膀也好什么也好都可以啦。不过,就算什么都没有,只要想飞也能飞。如果像刚才那样着急而失控,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所以你最好尽快习惯这个感觉。”

不知不觉,我的脚又转向了地面。

未她们缓缓地飘了上来,飞近我和兰身边。

等五人到齐后,兰说道。

“好了——接下来,开始狩猎这只睡兽吧。”

兰从箭筒里取出箭,搭上弓。她用力拉满弓后一放,箭笔直飞出,射入睡兽背部的正中央。

睡兽发出咆哮。听起来像是电子乐器的声音,我猜应该是它的叫声。如同收到信号一般,枫缩起翅膀急速俯冲,她带有钩爪的双脚借助下落之势戳入睡兽的身体,撕开了一道口子。顿时长毛飞舞,分不清是脚还是骨骼的东西到处散落。

未左右双拳一合,碰出粗粝的金属声。不知何时她已戴上了黄金的护手。

“我先去咯,沙耶!”

说着,未也扑向睡兽。她一抵达睡兽后背,就开始以猛烈之势疯狂殴打。这时的她和在Dayland之间的巨大反差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未这么猛的啊……

我心想下一个该到翠了吧,便向她看去。翠说。

“你先请吧,帆影同学。我毕竟是<Bedmaker>,所以基本上都在后方待机。”

这么说来,好像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

兰这次又举起弓来,但不是朝着睡兽,而是朝它的行进方向的远处射出了箭。然后她回头看着我。

“这就是Lesson 5,帆影同学。总之不要有任何顾虑,请竭尽所能发挥想象力的极限,去尽情搞破坏吧。”

尽情破坏……尽情破坏……?

我试图唤起自己在这个陌生领域的想象力。攻击性的……有破坏力的……某物。

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东西,只能形容成棒球大小的歪扭的海胆,或者长满尖刺的一堆金平糖[3]

“这是什么呀?”

被翠这么一问,我也很困惑。

“是什么呢……”

没等困惑解开,金平糖已朝睡兽的方向落去。我正想看看会发生什么,金平糖就在睡兽周围齐齐爆开,把我吓了一跳。睡兽那无数只脚被炸飞了许多,姿势严重变形。

未挥舞起拳头发出抗议。

“好危险的!”

“抱歉!”

虽然看起来已遭受了很大的伤害,睡兽仍没有停下脚步。它的身体几近崩溃,一边掉落着各种残肢,还一边一个劲地向前直冲。

突然,前方投下了一片巨大的阴影。

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细长物体正从天而降。伴随着大地的震动扎进地面的它,竟是一座螺旋纹路的高耸石塔。睡兽来不及改变方向,与突然出现的尖塔撞个正着。

尖塔的根部被撞断,巨量的石材从睡兽头上倾泻而下。睡兽的脚接连碎裂,身体重重地摔在了沙地上。

我跟着另外三人连忙往后退去。接二连三落下的石头将睡兽渐渐活埋。

终于崩塌平息,整个安静下来。兰啪嗒一声落在压扁睡兽的石山之巅。

“呼。大家都没事吧?”

从空中飞近的我也降落在了石山上。

“好厉害。那座塔,是蓝染学姐刚才射的箭吧?”

“只是模仿了一下帆影同学。”

兰说完,枫也从空中降落。

“这不算抄袭?”

“这也没什么所谓吧。”

“队长你不是说想象力变贫乏可不行的么。”

翠和未也降落下来,五人再次聚齐。

“未,这样就算消灭了我身上寄生的家伙了吗?”

“还没。睡兽的身体里有个核心一样的东西,还必须要破坏它。”

“核心?”

“你看着。”

未一脚踢在石山上。石头碎裂散落,露出了压在底下的睡兽。对方正要起身,未的手猛地戳入那具身体。

她的手伸到只见手肘后又拔了出来,手中握着淡蓝的鸡蛋一样的东西。

睡兽的身体开始崩溃,表面渐渐变得像沙子一样细小,最后融进地面之中。

未握起了拳头。睡兽的核心在她的小手中发出一声干响,碎裂开来。

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传来钟声般不断回响的重低音。

这是什么——?我放声大喊,却被淹没在越来越大的声音中。终于连空气也整个颤动起来,地上的沙砾如沸腾般开始跃动。



尖锐的闹钟铃声吵醒了睡梦。沙耶身边的四个人也在迷迷糊糊地动弹着。未比起一开始入睡时已经整个颠倒了一百八十度,右脚重重地压在沙耶的胸口上。

梦中难受就是因为这个吗——沙耶抓着未的脚踝从身上挪开,未却发出抗议的呻吟。

“别~搞~啦~~”

“这话该我说吧!”

其他成员的睡相也都很糟糕。其中当属扭曲着身子的兰,眼看就要从床上滚下去了。

翠趴在床上匍匐移动,关掉了闹钟。入睡时明明她是离闹钟最近的人,睡梦中也不知怎么个移动法,已经睡到了床的另一边。

“嗯~~~~睡得好香!”

枫伸了个懒腰,猛地爬起来下了床。她一边咯吱咯吱地活动着脖子,一边走向卫生间。

沙耶也跟着爬到床边,放下双脚。光脚踩在地板上凉飕飕的,她一起身突然站不稳当,眼前瞬间黑了一下。

“……哎哟哟。”

“你没事吗?应该是累了吧?”

翠从床头柜拿起眼镜说道。

“与其说是累……感觉是突然一黑。”

“这是低血糖呢。因为大脑过于活跃,让体内糖分不足了。我现在给你泡杯咖啡,你先吃点甜食休息一下吧。”

不一会儿,仓库里便飘起咖啡的香气。迟迟不醒的未和兰也终于起床。头发和衣服都睡得有些凌乱的五人,再次坐回到沙发上。

巧克力和浓咖啡一起端了上来。沙耶本来就不习惯喝黑咖啡,再加上有一段时间刻意避免喝含**的饮料,当她品味到嘴里的巧克力被热咖啡溶化的触感时,仿佛看到自己疲劳的大脑被糖分一点点渗透的样子。

“这样一来,帆影同学也算Sleepwalker的一员了呢。”

兰说道。

“我记得我还没说要加入吧。”

“我觉得没必要特地再问了呢。醒了之后,你现在感觉如何?”

沙耶沉默了。感觉很好——这是半年以来从未经历过的、无比清爽的一觉。不,甚至可能是自己活到现在睡得最舒服的一觉。仅仅三小时的睡眠,却像睡满了八个小时一般,头脑中一片清醒畅快。

“我记得似乎有向帆影同学承诺过,必会提供舒适的睡眠。”

“……我还记得。非常感谢。”

“不必客气。”

“但是这样一来,就消灭了寄生在我身上的睡兽了吧?那,我还有必要非做什么不可吗?”

“当然,我没打算强迫你。相信你以后可以正常入眠了——哪怕只有你一个人。”

兰仿佛看穿了沙耶的想法,微微一笑。

“不过,像今天这样舒服的睡眠,不一起进行Sleepwalk的话,可是体会不到的哟。”

“……”

“难得有缘相会,我还是期待你的加入。请慢慢考虑吧。”

沙耶一时语塞,枫却叫嚷起来。

“哎呀——话说回来,未妹子和沙耶妹子,原来是那种感觉的呀~”

翠也点了点头。

“就是呀,让我也吓了一跳。”

“欸?”

“还欸什么呀~两位完全是一对恋人模样嘛。明明睡前完全看不出来呢。”

这时,沙耶的脑海里一下子闪回出睡梦中与未的那些对话。

“啊……啊啊啊啊!?”

沙耶爆出怪声站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转向了未。未默默地看着沙耶,一边四目相对,一边缓缓地喝起咖啡。

“不、不是,不是啊。”

“什么不是啊,沙耶妹子?”

“那是梦!只是在梦里而已!”

“啊?不是都亲上去了吗?”

“才没亲……好吧亲了,只是额头啊!这不算的吧!”

“因为在梦里所以就不算?会不会太过分了呀?”

翠的语气明显在逗她,但沙耶却已窘迫到无力反驳。兰只是笑呵呵地在一旁看戏,未也完全不帮腔。不仅如此,未好像对沙耶的反应很是不满,一下子扭过了头去。

“呜……够了!我回去了!”

沙耶站起来抓起包。

“如果有意愿了,请再光临吧。”

翠说道。

“会来的,毕竟沙耶她……肯定的。”

未说着打了个哈欠。

听到这番像是看穿心意的话,沙耶生起闷气,动身离开了卧室,快步向仓库出口走去。

(待续)


[1] 托加长袍:【Toga】也称罗马长袍,是一种象征罗马人身份的外衣。最显着的特点是其极大极长的尺寸,长约540厘米,宽约180厘米,一般由羊毛织物作成

[2] 月桂冠:【Laurel Leaf】指月桂叶编制的花冠。古希腊人视月桂为圣物,凡竞技获胜或诗文优美者授之以示荣誉

[3] 金平糖:又称花糖、金饼糖、星星糖等,是一种外形像星星的小糖果粒的日本传统和果子,一般由怡罗粉和糖水或糖酒水制成,周围有碎小的疙瘩。于15世纪室町时代末期由葡萄牙传教士传入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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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19 11:48 | 显示全部楼层

8

的确,从此能睡的着了。

打倒睡兽后,沙耶的夜晚终于等到睡梦归来。曾经为了入睡费尽的辛苦,现在看来都是那么不真实。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她只要一困就能马上入睡。

甚至可以说,沙耶简直睡得过头了。也许是这半年来已经习惯于拼命也要乘上睡意之浪,上课时只要稍微有些恍惚,她一下子就能睡着。即便如此,她也觉得比无法入睡而整天迷糊着要好得多。

身体再次适应睡眠要了一星期左右。想要追上落下的课程看来并不容易,沙耶去找了保健医生,才让她陪着去和班主任商量。补习有了着落,学习有了希望,沙耶终于也能在家人面前抬起头来。

“你脸色看来好多了嘛。”

一天早上,姐姐亚弥细细打量着正要出门的沙耶说道。

“是吗?”

“你的黑眼圈变淡咯。”

“但还没完全消失呢……”

“姐姐我还挺欣赏的哦,有点不健康的感觉~”

“可不就是不健康嘛!货真价实的!”

把沙耶惹恼的姐姐咯咯直笑,又转头回了客厅。

失眠期间,沙耶在学校和家里都如坐针毡;但冷静下来一看,其实并不是这样。只要好好睡觉,人生基本上都会顺利——这是沙耶历经半年地狱后得到的真知。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沙耶心中慢慢积累起某种焦虑般的感觉,或许也能说是某种渴求。当终于发现这种最初还闹不明白的感觉,其真身是对普通的睡眠产生的不满时,沙耶不禁一脸愕然。

比起独自入睡,还是有金春未伴眠的时候睡得更深更安稳,也更为舒适宜人。

在那可疑的寝具店仓库里五人挤在一起入睡的三个小时,她始终难以忘怀。

还想再和她们一起入睡,还想进行Sleepwalk。察觉到自己心底的渴望时,沙耶的双脚已经自然而然地向境森寝具店走去。从她上次的到访算起,正好过去了两周的时间。




“欢迎。我一直相信你会来的。”

沙耶敲了敲寝具店的门,似乎久候多时的兰就迎了上来。

“在那之后,感觉如何?”

“感觉是很好啦——不过、总觉得怎么也睡不够。”

兰连连点头。

“可想而知啊,这也难怪。”

“欸……?”

“在里面详谈吧,大家都到齐了。”

穿过一排排寝具和无数高高的架子,沙耶再次踏进了Sleepwalker们的卧室。

“啊、是沙耶妹子!”

最早注意到的枫笑着向她挥手。沙发上的翠和未也回头看向沙耶,脸上却没有一点惊讶。在兰的催促下沙耶坐了下来,翠对她说道。

“你可真能忍呀。也许就因为帆影同学你是Neversleeper,所以比我们更有耐性呢。”

“什么意思?”

“只要经历过一次Sleepwalk,就会上瘾呢。毕竟比起普通的睡眠,这可舒服多了呀。”

“欸……”

她看向四人的脸,意识到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等、等一下。就是说,所谓的Sleepwalk……是有成瘾性的?”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兰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们都对我做了什么啊!?”

沙耶情不自禁地起身大叫道。

“大家都在骗我吗?是想让我染上Sleepwalk的毒瘾吗!?不可思议、你们这是——”

“没办法的啊。”

未的话让沙耶瞬间停下了嘴。

“……没办法,是什么意思?”

“由我伴眠过的人,都会变成这样的。”

“大家都……”

沙耶再次环视桌子周围的成员。和兰、枫、翠的眼神对上,大家都默默点头。

“可是沙耶,我没打算要骗你。再说——一开始钻进我床里来的,就是你自己啊。”

“欸?不对吧,是我要睡的时候金春同学擅自——”

“我睡着的时候,是沙耶擅自吻了我对吧。”

“这个和那个没关系吧!?”

未无奈地叹了口气,朝着沙耶伸出了手来。

“……做啥?”

“弯弯绕绕的就免了。你其实非常渴望安稳的睡眠吧?渴望到现在马上就要吧?”

“这个……”

“好了好了——过来吧。”

未说着闭上了眼睛,全身一下没了力气。

沙耶眼前的景象猛地一摇。

“啊、啊!”

声音越来越远,眼前变得越来越黑。她自己也不知何时已抓住了未的手。像是被吸入一样瘫倒在沙发里时,沙耶已经失去了意识。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知几时起已在大象的背上摇晃着走了一路。大象踩着女人们撒在道路前方的金币和鲜花,经过一片水田。

“你竟然骗我,也太过分了吧。”

我谴责道,为我提供膝枕的未却毫不心虚地嗤嗤笑道。

“我才没有骗你呢,亲爱的。”

“但你什么都没告诉我。”

“可你什么都没问啊。”

未从果盆里摘出葡萄,拿它抵住我这张还想抗辩几分的嘴。湿漉漉的触感穿过嘴唇,消失在喉咙深处。

“都没味道的呀。”

“哎呀可惜了。”

离开白垩岩的宫殿,我们的队伍向密林前进。今晚我们要去狩猎猛虎。骑着喉咙和肚子戴有黑檀铠甲的水牛,扛着猎虎枪的家臣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把远处白雪覆盖的山岭染成红色的太阳落山后,换作熊熊的火把将路上的金币照耀得熠熠生辉。

悠闲的旅程让困意悄然袭来。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脸上突然挨了一下打。

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兰和翠骑着的另一头大象已和我并排而行。看来是被兰手里的小皮鞭抽了一下。

“好痛,干啥呀?”

“可千万不能睡啊,帆影同学。”

“为什么?”

“如果在Sleepwalk中入睡,就会被Nightland吞食掉。”

“吞食掉?”

“据说在Nightland入睡的Sleepwalker,就再也回不到Dayland了。请你千万要注意啊。”

翠干脆地顺口说出可怕的话来。

“请你振作一点,今天的老虎可不好对付哟。”

我现在也明白了,兰说的老虎指的是睡兽。兰拿着三根枪身合一的长枪,我手里也是同样的武器。兰和我穿着宽松的男装,翠和未的身上则是宛如舞女般的薄衣和面纱。

“枫在哪儿?”

“就在这儿——”

跟着传来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六只手臂各持一柄偃月刀的一尊全身铁青的女神像,正从队伍后方一边踩着巨响一边走近而来。

“感觉很强!”

“是吧~”

一踏入密林,从火光也照不进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只用银丝连着夜空星辰的蜘蛛网般的睡兽。它看起来完全不像老虎,动作中却透出几分动物般的生动鲜活。

化身为嗜血女神的枫冲上前去与睡兽激烈碰撞。长枪齐齐喷出火光,把密林上下化为一片赤红。





“……才不会让你蒙混过去的!”

沙耶刚从沙发上醒来就大叫起来,未一脸不耐烦地将她推开。

“难得好心让你睡个安稳觉呢。”

“谢谢你!我没请你!”

沙耶对未的那份温热的感情,一下子从心里消散。就像发烧时做的梦,恢复常温后就再也想不起来了一样。眼前这个女人,在自己醒着的时候就完全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未也像闹别扭似的,撅起嘴远离了沙耶。

枫和翠也从沙发上起身。兰整个身子上下颠倒,已经摔在了地上。看来上次那糟糕的睡相并不是什么偶然。

补充了咖啡和茶点,才让意识渐渐清醒起来。今天的点心是波路梦[1]的浪漫多饼干棒和巧克力夹心棒。

啜饮着又黑又苦又热的液体,沙耶问道。

“我们这又是在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我明白之前是为了打倒寄生在我身上的睡兽。但这次呢?那玩意儿也正寄生在谁的身上吗?”

“的确如此。毕竟Nightland是连在一起的,虽然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想到这样就能让世上的某个人从失眠和噩梦中解放,心情应该会好上一点吧?”

“这个什么睡兽原来有这么多吗?”

“梦魔、Incubus、Succubus、Bushyasta[2]、Sandman……自古以来,全世界就流传着带来睡梦的魔物传说。它们是寄生在人类的梦中不断繁殖,没有实体的存在。Sleepwalker一直在和它们战斗。我和境森同学的家族,都是其中的一份子。”

瞪着一脸若无其事地解释着的兰,沙耶说道。

“被骗而染上了成瘾症,我真的难以接受啊。”

“全体人类都有睡眠成瘾症的哟。从最初和金春同学伴眠的那一刻起,帆影同学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闭上嘴沉思了一会儿,沙耶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

“这个……好吧,反正也要睡的,也总比睡不着要强吧。”

沙耶将视线从兰转向翠、枫和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知道啦,我加入就是了……把我这种人拉进来,会变成啥样我可不管啊。”

(待续)



[1] 波路梦和浪漫多:波路梦【Bourbon】为日本著名糕点品牌,起源于1924年;旗下浪漫多【Lumonde(源自法语Le Monde的造语)】系列曲奇饼干于1974年发售,创下了当时最高月销售额20亿日元的记录,成为该品牌的招牌产品

[2] Bushyasta:布希斯塔【Būšyąstā】为中亚地区琐罗亚斯德教传说中的恶魔之一,形象为颀长的两手两脚、一身黄色的女恶魔。琐罗亚斯德教相信坚持早起品行的人可以上天堂,而布希斯塔会向睡眠中的人灌注睡意,使人彻底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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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24 19:43 | 显示全部楼层

9

我在飞机上醒来。听到的是飞翔在风中的轰隆巨响。机舱里关着灯,坐在椅子上的许多乘客正静静地发出鼾声。

气压让耳朵有些难受,我咽了下口水。

昏暗的一排排座位前方,有一个亮着阅读灯的位子。那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好怀念……实在令人怀念。光是看着,就快要流下眼泪。

正要开口说话的瞬间,喉咙深处飞出一只鸟。

怀念的背影从座位上起身,朝前面的机舱走去。变成了鸟的我,滑过熟睡的乘客头顶追了上去。

她掀开帘子,身影消失在头等舱。我也想随她而去,但鸟的身体怎么也掀不开帘子。那片漂亮的蓝帘,被鸟喙啄得破破烂烂。

这时,后方伸出手来,为我拉开了窗帘。前面是服装店的试衣间。正面墙上挂着一面大镜子,里面没有我的模样。

我吃惊地垂下视线,原是翅膀的手臂变成手掌。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清醒了吗,帆影同学?”

不知何时,正面的镜中现出兰的身影。

“清醒?”

“我在问,你是否能控制住梦境了。”

“呃、应该吧。我刚刚才意识到这是梦。”

我的回答似乎没什么自信,让兰皱起了眉头。

“‘应该’可是不行的。梦的惯性非常强大,如果出现恍惚,转眼间就会失去清醒,变得和平时做梦一样了。请叩问下自己吧。帆影同学,请问你是什么人?”

“要问我是什么人……是Sleepwalker吧。”

“那是做什么的?”

“和大家一起,狩猎睡兽……”

“所谓的大家,能说说具体都是谁吗?”

我一边心想怎么问得这么紧,一边回答道。

“蓝染学姐、朱鹭岛同学、境森同学,还有未。”

兰满意地点头。

“看来没什么问题了。在固有名词上保持清醒,其实意外很难,一不小心就会说出完全不同的名字,自己却不会有任何违和感。请记住现在的感觉。如果感到哪里不对劲,就试着找回这个感觉吧。”

我其实没什么自信,但还是点了点头。兰转过整个身子,走进镜中。

“去和大家会合了,请跟我来。”

我也想跟上兰,一起跨过镜框。穿过镜框继续往前走,四周的组合镜连成一片无边无际的试衣间迷宫。镜子里唯独没有我俩的身影。

这时,一个巨大的物体穿过连绵不断的试衣间。

“学姐,刚才那个是?”

“是睡兽吧,我们追上去。”

“啊,现在就追吗?先会合再追不是更——”

“让它溜走也很麻烦。没关系,两个人也跟得上。”

我们追着在镜子之间游弋的黑影,继续往前深入。穿过的试衣间里放着脱下的衣物和衣架,给人一种刚才还有人在的感觉。

终于我们追出了试衣间,来到一个宽敞的空间。这是一座排着许多希腊风石柱的大厅,上面没有天花板。我们追赶的睡兽正飘浮在明亮的夜空中。它在空中划动着无数船桨,如同一艘大帆船,相当于船头的部分歪歪扭扭地长着大小不一的玻璃瓶。瓶中模糊的光源向四周投射出苍白的光。

“请准备好武器,帆影同学。”

兰取下肩上背的大弓。弓身两头有滑轮,绷上多根粗大的弓弦,看起来非常强力。

“武器啊……”

“之前不也做过嘛,想象自己拥有尽可能强大的武器。”

“之前只做出来像个海胆一样的东西。”

“那可要锻炼自己的想象力了。”

我又看了看兰的打扮,记得刚才还穿着校服的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像西幻RPG里的那种装饰繁复的装备。

“感觉学姐很熟练了呢。”

“我本来就是游戏玩家,所以这方面也算擅长。帆影同学你也可以从自己熟悉的事物中构思武器,这样就容易得多了。”

兰从腰上的箭筒里抽出一支长箭。箭尾孔雀般鲜艳的蓝绿色箭羽,在睡兽投来光芒下反射出璀璨亮光。她把箭搭上弓拉到极限,再一下放出。随着一声碰撞般的弦音,箭矢划过夜空,一口气将睡兽的许多玻璃瓶射得粉碎。睡兽破碎之声如同咆哮般不断回荡,身体开始歪斜。它体表上与一排排桨列平行的地方裂开一道缝隙,从里面现出无数棱镜,朝着我们的方向。

“被盯上了吗?”

“被盯上了呢。”

棱镜似乎闪了一下,极细的光线便射向我们脚边。光线追踪着连忙后退的我俩,其中一束掠过我的手臂。

“啊烫!”

“没事吧?”

“倒也没事!只要涂上骏河蜂斗菜的草药,等到第二天早上就能好了。”

我冷静地答道。我很清楚这种时候该怎么处理,因为今天在《月刊·这里最赚SP》的卷头特集中看过。

“学姐我来给你涂草药,请不要乱动。我平时都带在身上的,你看。”

一见我拿出惯用的草药管膏拧开瓶盖、正努力往外挤东西,兰说道。

“啊、这下不行了——翠!拜托了!”

“稍、稍等一下!”

似乎是从身后的试衣间传来的声音,翠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啊、境森同学,你也快来涂上草药……”

我话还没说完,翠就向我的额头伸出手,然后一弹。

“嘿!”

“啊痛!?”

看着被认真的额头弹击弹到惨叫的我,翠说道。

“看着自己的手,请快点清醒过来。你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fan、帆影……fanying……什么来着?”

翠和兰相对而视。

“我先让你醒来吧。”

翠说完,将手一把放到我的嘴边。

看着骑着马的未和下半身变成狮子的枫从试衣间那边赶了过来,我的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在床上一睁开眼,沙耶发现翠正罩在她身上盯着她看。吃了一惊的沙耶正要叫出声来,翠却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会吵醒大家的。冷静一下,这里已经是Dayland了。”

或许是看到沙耶平静了下来,翠松开了手。

“……抱歉,我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吧?”

“不用在意,都是些梦话而已啦。毕竟睡兽的攻击会削减我们的清醒度。”

沙耶的脑海中还有些混乱,那种像是用非常相似的其他语言将日语的记忆覆盖掉的违和感,终于开始变得淡薄起来。

“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吗?之后再过来也没事的。”

“不、我没事。谢啦,还是现在就去吧。”

沙耶和翠再次躺回床上的原位,两人正好隔着未在相反的两边。从仰面躺着发出深深鼻息的未身上,传来浓厚到几乎肉眼可见的睡意之浪。<Blanket>——未拥有的能把任何人都拖入梦乡的能力,正切实地将沙耶和翠包裹其中。

感到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沙耶说道。

“刚才的事,可以不要告诉未吗?”

“怎么了?”

“欸、因为……要是让她知道我被睡兽打倒还乱说梦话……好丢人啊……”

“真没想到你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呀,帆影同学。”

“没想到是啥意思?我说——”

倒下了无数石柱的大厅里,躺着睡兽巨大的身躯。它的龙骨断得相当惨烈,拔落的无数长桨凌乱地散落在石板上,船头的玻璃瓶一个不剩地全部碎裂。

“真快呀,看来已经收拾好了呢。”

我随着翠的话抬头一看,才发现睡兽的残骸上站着未她们三人。对面似乎也注意到我们回来了,未挺着身子向这边挥手。

“关于刚才那件事——就是入睡前说的那个。”

“我不会说的。但请注意,如果在Sleepwalk的时候有什么说不出放不下的心事,可能会因此失去对梦境的控制。这既可能成为被睡兽攻击的弱点,也可能在被曝光前就从自己的嘴里冒出来了呀。”

“明白了,我会记下的。”

我跟在翠的身后,朝三人的方向走去。

沙耶开始了来到境森寝具店的仓库、反复进行Sleepwalk的日常。集合的时间大多选在大家都方便的周三和周五放学后,再有就是周日。

随着活动时间的延长,傍晚前回家变得困难起来,沙耶只好向家人说明,自己在学校和朋友们开展着同好会活动。

沙耶为找什么同好会的名义而犹豫许久,结果用无限接近实际情况的<午睡同好会>搞定了。这是和自己一样睡眠很浅、恶梦连连的学生们聚集起来追求高质量睡眠的同好会——沙耶的这番话,正因为她之前失眠的惨痛经历,而比她想象中更为顺利地被家人接受。就这样,沙耶打好了平日里也能专心于Sleepwalk的基础。

但是,沙耶在Sleepwalk上的熟练度却没那么容易提高。当头的一大困难就是保持清醒,而她总是一进入Nightland就失去控制。

当沙耶质疑起之前“因为是Neversleeper所以不会受到梦的影响”的说辞而发出抗议时,同伴们也只能歪头苦恼。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蓝染学姐!”

“奇了怪了……莫非你其实没什么天分吗?”

“之前硬拉人入伙,现在还能说这种话吗!?”

沙耶和兰正吵得不可开交,未从旁插嘴道。

“没事的,兰。我来照顾好就是了。”

“欸?”

未从沙发上抬头看着沙耶,继续说道。

“如果沙耶迷失在了Nightland里,我一定会来接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呃、哦……那好吧。”

气势上被压住的沙耶不由得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大家又回到好像解决了这个问题的氛围里来,Nightland之旅得以继续。

出了检票口,只见陡峭的斜坡上紧嵌着一条登山道,一直延伸到遥远的上方。也许因为温泉就在附近,浓浓的蒸汽弥漫在四周。周围人都是穿戴正经装备的登山客,他们超过了原地停留的我,一个接一个地往上攀登。

但反过来,我怎么就穿得这么普通就来了呀?斜坡的角度太过陡峭,四处遍布的台阶也几乎都像墙壁一样。

从检票口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登山道变得拥挤起来。被人潮往前推的我不得不开始攀登。我趴着爬了一会儿,突然低头一看,刚才经过的车站已经在下面好远的地方了。我四肢顿时一僵,心里非常害怕,一步也不敢爬了。我紧贴在墙上,被陆续而来的登山客们超过。就在我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担惊受怕的时候,旁边竖起了梯子,只见未吭哧吭哧地爬了上来。

“嘿,未!”

“沙耶,你总是在怕这怕那的呀。”

“哈哈!才没那回事啦。”

“不用逞强了,我的爱人。不过你这一点我也喜欢就是了。”

“看来我还是斗不过未啊。”

“你看那里,睡兽的老巢就在山顶。如果老老实实地爬上去,就会中了它的计。从这里开始,我们就一起上去吧,我来帮你**。”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山顶上有一座钢筋交织的鸟巢状的建筑物。里面有一头如同长着三个脑袋的秃鹫和电车杂糅在一起的睡兽,正把登顶的登山客们一个个吞入腹中。

“那个是吧,好嘞——”

有未在身边的我情绪高涨,直接飘到空中。

“沙耶,你这是?”

“没事,就交给我吧。看我把它打个稀烂!”

我开始竭尽所能地思索强力的武器。枪……大炮……炸弹……对了、核弹!如果在山顶引爆核导弹,什么睡兽都能在眨眼间灰飞烟灭吧。怎么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妙计呀!

我脑中勾勒起来——核子炸裂,一瞬之间让睡兽的老巢蒸发掉的样子。

如想象一般,头顶划过一道闪光。有毒的红色和黄色的火球出现又膨胀,把山顶吞入其中,克雷斯比·克拉克同学效应降低了我们的人生总收入。银行一个接一个地迎来破产。市场的鱼全部消失。看着小孩房的电视画面上越发猛烈的爆炸,我们只能发出不安的颤抖。

“今后的日子,到底会怎样啊?”

未对着一脸哭相的我端详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往我脑壳上一拍。

“啊痛。”

“好啦好啦,请清醒一点。”

“咦?”

未对清醒过来傻站在原地的我说道。

“并不是越强大越好呀,沙耶。如果想创造出无法完全想象的东西,就会马上失去控制。所以你看,大家都是用自己容易想象的方式来战斗的呀。”

这么一说,兰用的是RPG风格的剑和弓,未用的是戴着护手的双拳战斗。枫因为擅长变身,所谓挥舞动物的獠牙和钩爪参战。

“翠呢?”

“她不擅长想象进行战斗,所以才以<Bedmaker>的角色来辅助我们。”

“我觉得我也没那么擅长啊。猎虎的时候虽然有长枪,但感觉那是原本梦里就有,我拿来借用了而已。”

“之前不是造出过像海胆炸弹一样的东西嘛。沙耶也是有攻击性的。就差塑造成容易使用的形态啦。可以先做个模板,到用的时候再调整就轻松很多啰。”

“嗯……”

就在我沉吟的时候,小孩房的墙突然破开,睡兽的三个脑袋撞了进来。

“哇啊!”

未猛地一拳打飞了一个头,它又长出了两个头。四个脑袋硬挤进室内,把我们逼到了墙边。

“我说沙耶!有没有马上想到什么能用于近战的东西?”

“那、那就……”

容易想象的……非常习惯的……日常可见的、好像能用于战斗的东西……我那被逼到绝境的想象力,终于强行琢磨出了武器。下一瞬间,我一手拿着杀虫剂喷罐,另一手拿着点火器。我扣动点火器、喷射杀虫剂,便发射出一条长长的火焰,将睡兽团团包裹。睡兽挥舞着脑袋滚出了小孩房。从破开的墙壁往外探身一看,变成一团火球的睡兽沿着陡峭的山腰滚了下去,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终于创造出武器的喜悦和打倒睡兽的成就感涌上心头,我对着未露出会心的笑容。

“嘿嘿!怎样?”

未用一句话表达了感想。

“——好土!!”

根据成员的心情,卧室的寝具也会不时更换。仓库里陈列的睡床下面都自带托盘,而翠则亲自驾驶叉车来更换睡床。

“睡过一次的床,就能卖个好价钱了呢。”

兰一边目送着更换完毕、即将被叉车运出的睡床,一边说道。

“啥……?”

“有一个专门的市场,用来交易Sleepwalker睡过的床。”

“听起来很呕的说!?”

“受睡兽所害的牺牲者中,有很多人都苦于睡眠障碍。或是睡不着,或是被噩梦所困……Sleepwalker睡过的床和寝具,如果多少能对这些人有所帮助的话,不觉得也算好事一件吗?”

“…………”

“不用担心,会好好清洁完毕再销售的。”

“呃……这样的话……”

未盯着迟疑不决的沙耶的脸说道。

“是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吗?沙耶~”

“我也完全搞不懂啊。”

本想将养的死去的狗做成剥制标本[1],我却完全失败了,手中只剩形状模糊的动物尸体。埋在沙包一样扁扁的脑袋里的弹珠眼睛,满眼责备地死死瞪着我,我不得不对着标本辩解起来。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下次一定会好好做,标本却说着再没有什么下次了,就是因为不好好做才会变成这样的,语气激动地责怪起我。

啊——啊!这可怎么办啊!就因为你,我彻底完蛋了!你要怎么负责!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做得到的。对不起。”

想让我原谅你,就把身体交出来。你来当标本,来当失败的标本!

标本把我逼到墙边。我不想当失败的标本!虽然这么想,但错在我,所以我无法反驳。就在我哭着准备认命的时候,标本被竖着撕成两半,变成散落一地的各种毛皮和填充物。未拍着戴着金色护手的双手,盯着我的脸。

“没事吧,沙耶?”

“未……能在这种地方遇到你,真巧啊。”

“Nightland的你一见到我就非要装成强势的样子,是为什么呀?”

“因为只要看到你的脸,再痛苦的事都没什么所谓啊。”

“而且还总要装什么帅气。好啦,清醒清醒~”

未对着我的脸啪啪扇了两下,让我清醒了过来。

“总是劳您费心,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

走出标本所在的教室,我们走在寒冷的海岸上。阴沉的天空下,褪色的草原在海面吹来的冷风中摇荡不停。一同摇荡的,还有走在前面的未那头轻飘飘的长发。

“对了,未。”

“什么事?”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还想问沙耶呢。想不到,我会这么地喜欢上一个人。”

“我也一样啊。就算我们都明白,这只是在梦中才有的关系。”

“啊哈哈……是这样呢。”

我对低声笑着的未说道。

“我们为什么会互相喜欢上呢?记得第一次在梦中相遇的时候,就突然成为恋人了啊。”

“可能是因为在一起睡了的缘故吧?”

“这说法太让人误会啦。”

我忍不住笑了,未却一本正经地接着说。

“你想啊,躺在同一张床上闭着眼睛,感受着彼此的体温,渐渐地合上互相呼吸的节奏……这样一来,简直就像是合为一体的生命了呀。”

“照这么说,其他成员不也一样吗?毕竟大家也都睡在一起。”

“也是。我们大家都是一起共度睡梦的伙伴,所以彼此的距离也变得非常非常近。”

我点了点头。除我以外的四人之间的关系,可能在没有经历过Sleepwalk的人看来,简直亲密到难以理解。

听她们说,兰和翠是秘密传承Sleepwalker的两大家族的青梅竹马。翠和枫原本是在网上认识的宅友。而据说因为未的<Blanket>能力过于明显,所以一进高中就被兰发现,从此一同行动。

虽然相识的契机各不相同,但只要一起进行过一次Sleepwalk,大家就再也离不开彼此。

现在的我已经能完全理解了。我也和她们一样,因Sleepwalk的“成瘾症”被卷了进来,但我想,这并不是出于对睡眠本身的渴求。人与人之间距离感的紧密、相依的温暖、肌肤的柔软和呼吸的安宁——一旦高纯度地接触了这些事物,人恐怕就再也无法将其割舍。

“就算这样,我和未还是很特别不是吗?”

听我这么说,未停下来转过身,把头靠在我的胸前。

“是啊。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最喜欢的人,是沙耶。”

“我也是啊。我在想,如果在Dayland也是这样就好了。”

我抱着这只毛卷卷的脑袋说道。未好一会儿不说话,才小声回答。

“是啊。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我很清楚,在梦中感受到的这份温热的情意,一到Dayland就会消失不见。我也清楚,睁眼醒来的瞬间,未就会挪开脸庞,我俩相依的身体就会生硬地分开。尽管如此,这片刻的时光,还是让我无比珍爱。

经历了多次Sleepwalk之后,沙耶也渐渐熟练起来。虽然变回清醒还是经常需要同伴相助,能造出的武器也还是那么土,但她已经习惯了在Nightland的战斗。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非常专注于和睡兽的战斗,仿佛从很早以前就是如此。

不过,她还是不习惯和未之间的关系。在Nightland里是亲密的恋人,在Dayland里则如同外人——不、说是外人有点过了。如今用朋友、伙伴来形容比较合适。即便如此,梦里梦外的感情的温差,还是大到令她混乱。

(待续)



[1] 剥制标本:【stuffed specimens】,是一种把动物的皮剥下来进行防腐处理后塞入填充物保存的标本。其在各类动物标本制作技艺中门槛最高,既需要了解动物的解剖学特征和生活习性,又要有高超的手工技巧和艺术修养,且要忍耐腥臭和繁重工序。据传兴起于18世纪的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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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4-25 17:28 | 显示全部楼层

10

季节变换,时间来到了七月。在仓库里开冷气也到了极限,一行人只好在外面睡觉。

在某个周日的午后,大家在仓库后面的草坪上立起支杆,在树荫下连起五只吊床来睡觉。

这次的梦是在一片冰原上骑狗拉雪橇,凉爽又舒适。打倒了潜伏在冰下偷袭的像是白熊或虎鲸之类的大型睡兽,用力过猛的沙耶沉到水里,突然被冷醒了。

不知是否因为Neversleeper的缘故,沙耶有时候会这样一个人先醒过来。

为了不从吊床上翻倒,于是小心地转动身体,让双脚平稳着地。另外四人还没醒来。想去喝水而穿上鞋子,把头抬起来时,才发现有什么人在。

那是个把连帽衫的帽子压得很低的男人。他骑着一头身躯壮硕的山羊,在鞍子上盯着沙耶。即便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但明显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

“……请问?”

沙耶警惕地搭话时,男人说道。

“要小心羊的蛋,Sleepwalker。”

感到一下沉闷的冲击,沙耶醒了过来。

吊床正在眼前摇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直到刚才都还在做梦,是掉在了地上才让自己醒来。

未从旁边的吊床上起身,俯视着沙耶。

“哎呀?沙耶掉地上了。”

“啊哈哈、好糗——哇啊!”

看到跟着掉在沙耶身旁的枫,翠咯咯直笑。

“有没有弄疼哪里?”

兰从上方注视沙耶。

“没有……”

站起身的沙耶,感到脑海里的记忆在一点点苏醒。

——那个蛋,是什么?

对了。之前都完全忘记了,但在打倒沙耶身上寄生的睡兽时,未曾在那具残骸中取出了鸡蛋形状的核心。

沙耶又想起一件事。

至今为止每当在Sleepwalk中打倒睡兽时,未总是会取出那个核心,再将其粉碎。

而且,同伴们也总是从旁见证这一切。

在返回Dayland之前举行的这一连串仿佛仪式般的工序,却没有人记得。

教室里满是兴奋地来回蹦跳的环尾狐猴[1],它们把窗外伸出的树枝上的水果摘来啃食,所以地上堆满了吃剩的硬种子。

在几十只环尾狐猴和不是环尾狐猴的四个学生面前,我隔着讲台大声呼喊,声音却淹没在喧闹中。就在我快要被疲劳和无力感压垮时,未终于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说大家,沙耶老师好像要说什么的样子。”

以此引起了大家关注,四人的注意力终于都集中到我身上。

“谢谢你,未同学。”

“你今天的表情怎么这么严肃呀,沙耶老师。”

“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我向同伴们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想要说话不失条理,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在睡梦中,一不留神逻辑就会错乱。等回过神来,经常发现自己不是在说别的话,就是在发出些完全意义不明的声响。而我这样进行说明的尝试,其实也已经是第三次了。

而且,我在Dayland应该也说明过很多次了。但是,这些全都被忘记了。不仅是她们,连我也一样。梦中的意识和梦醒时的意识似乎并不一样,醒来后在Nightland的记忆会变得相当模糊。而在其中,想要保持关于<蛋>的记忆显得尤为困难。

“完全不记得了呀。我真的有做过那种事吗?”

“做过,每次都做。我们大家都见证了。”

虽然我这么说,同伴们却都面面相觑,感到困惑。

“总之有一点我懂了,既然沙耶妹子这么说了,大家就留意下吧。”

“是啊,我在后方也会多注意的。”

我们走出教室的窗户,沿着环绕猴面包树树干的螺旋楼梯往下走。那只在热带草原上徘徊的猫一样的大型睡兽,从这里也看得清楚。

“就是它吧。”

我说道,兰却叫了起来。

“大家先等一下——那里也有!”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另一只睡兽的身影映入眼帘。

像巨蜥一样在地上爬行的八条腿的睡兽,正抬头望着我们——

失败了。

就算一直坚持到设好的闹钟时间,却还是让两只睡兽都逃走了。

这是第一次出现狩猎失败。五个人精疲力竭地围着桌子,一边摄取糖分一边复盘整场狩猎。

“它们互相配合了,这种事我从没见过。”

未一脸不可思议地说。

至今为止所遇到的睡兽,一个个全都是单打独斗。睡兽各自有着迥异的外形和举止,不同于人类所知的生物。要说的话,它们的行动有种机械感,仿佛在拒绝他者的共情。

然而现在,不仅一次出现了两只,它们还联合起来阻止了狩猎。

“我还以为它们和昆虫一样呢。”

翠小声嘀咕。枫也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是它们产生了智慧吗?”

“我也不知道……下次我们要谨慎一些了。要留心观察,看对方的行动有没有什么变化。”

听了兰的话,沙耶几个人一起点头。

“结果,关于蛋的事也没能确认啊。”

沙耶的话,让另外四人齐声发出疑问。

“蛋,是什么?”

(待续)



[1] 环尾狐猴:【Lemur catta】又名节尾狐猴,是狐猴属的唯一种,属灵长目狐猴科,分布于南马达加斯加,生活于干旱多岩石地区。被列入“濒危”级别物种。另外,宫泽老师曾在《里世界郊游》第三卷即将发售之际亲身上阵成为了一名虚拟主播,使用的形象即是环尾狐猴——或者说虚拟环尾狐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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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8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11

下一次的Sleepwalk,只遇到一只睡兽。

再下一次也是一只。

再再下一次是两只。

接着又变回一只,然后是两只——大约三次中就有一次能观测到睡兽一方的异常。

与此同时,狩猎睡兽的成功率也下降了。即使只有一只的时候,也多次出现出其不意被对方溜走的情况。





走在旅馆长长的走廊上,宴会热闹的气息从走廊的尽头传来,让我不禁焦急起来。自己已经迟到了。走廊的右手边是延绵不绝的拉门,左手边的玻璃门外是一片宽广的庭院,院里到处都是鳄鱼,让人根本不想下去。

走廊尽头也是拉门,地上散落着很多拖鞋。我气喘吁吁地拉开门,里面是一间宽敞的、天花板很高的客房,一排排食案摆在前面,一直排到看不见的远方。

我拉着手推车走进客房,来到一张食案前。枫在那里卖着同人本。

“抱歉,久等了。”

“OKOK~那,这就开始吧。”

我端坐在枫旁边,开始为今天的展会做准备。食案上放着枫画的同人本,标题是《动物sasamisi》。这里的“sasamisi”,意思是五级中高达四级的催泪度。

“真是好期待呀。”

“是吧~”

枫得意地说,展会就此开始。很快,未、翠和兰就来了,老班底的五人围着食案碰面。兰拿起《动物sasamisi》问。

“可以看看吗?”

“当然,请~”

兰翻开书页,我们也一起凑过来看。一整本漫画,全是关于枫和翠成为恋人后恩恩爱爱的内容。

翠似乎有些羞耻地说。

“原来画的是这种啊……”

“哎呀——确实是这种的,抱歉啦。千万不要告诉大家,尤其是翠,不然我就——咦?”

原本无忧无虑笑着的枫,脸上逐渐变成困惑的表情。

“等下。哎呀。不对。我本来不是想说这些的——”

“枫?”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是真的不可以不要看会死的!”

难得保持着人类模样的枫的身体,一下子膨胀起来,变成一只漆黑的怪兽。食案也好客房也好旅馆也好,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的变身震到九霄云外。从枫裂开的那张巨口中喷出熊熊业火,将我们逐渐吞没——





“哇啊啊啊啊!!”

瞬间,枫的尖叫唤醒了所有的人。

在床上跳起来的枫,在四人的注视下僵住不动。她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一头被前照灯发现的小鹿一样。

“不、不是这样的。”

枫一脸的走投无路,只能使劲摇头。兰有些困惑地问。

“也不用那么慌张吧……不就像金春同学和帆影同学一样,都是梦里的事——对吧?”

“……”

枫无法马上回答的样子,似乎说明了什么。还没等有人想出暖场的话,枫就从床上滚下来,连衣服都没整理好就逃跑了。

“啊、等一下!”

翠慌忙地追了上去——

为了安抚躲在厕所里哭泣的枫,四人花了快一个半小时。

“我真的、真的没画、那种本子……”

“我知道。没事的,所以别哭了,好吗?”

翠坐在抽泣不停的枫身旁,用平静的语气轻声安抚。兰、未和沙耶也很快来到枫身边,一会儿跟她说些话,一会儿拍拍她的头和肩。

等枫总算安定下来,沙耶犹豫着开了口。

“我们是不是失去了对梦的控制?”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记得以前谁说过吧,Sleepwalker正因为能在睡梦中控制梦境,才能和睡兽战斗。但今天别说找到睡兽了,到最后我们都没发现自己在做梦啊。”

兰若有所思地回答。

“成员中有人未能清醒行动,这种情况并不少见。但平时都有其他成员从旁相助。而今天,连翠也失败了吧?”

“失败了啊。因为我几乎百分百能进入清醒梦,所以才一直作为Bedmaker来帮助大家。今天这种事,有多久没见过了呀——”

“金春同学呢?发现是梦了吗?”

沙耶问,未皱起眉头答道。

“总觉得,有点怪……”

“怪?”

“从内容上看,那个不是枫的恶梦吗?”

“应……应该是我的。”

枫点点头,声音还在颤抖。

“是啊。我记得至今为止,我们五人一起Sleepwalk的时候,还没有被谁的梦境困住过啊。”

“因为一进去就会发现是别人的梦嘛。只要梦的主题不是自己想出来的,就总会觉得有些违和感。”

“但这次没有那种违和感。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同一个梦吗?”

听了沙耶的话,未睁大了眼睛。兰一脸讶异地问。

“同一个梦是什么意思,帆影同学?”

“这个啊,也就是说,有可能我们所有人都在做同一个梦呢。”

“所有人——”

“你想,既然进入别人的梦境就会发现,但比我经验更丰富的大家都没发现这是梦。也就是说,这次虽然偶然地以朱鹭岛同学的恶梦结束了梦境,但这也可以说,其实是我们一起做了同一个梦啊。”

“我们至今也进行过这么多次Sleepwalk了,这种事可一次都没发生过呀。”

翠犹豫地插嘴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最近睡兽的动向不是很奇怪嘛。这次到最后也没发现睡兽的身影,说不定是它们搞的鬼呢。”

“你是说那是睡兽的攻击?”

听了沙耶的话,未歪起头来。

“有可能吗?我感觉那帮家伙可没那么聪明呀。”

“也只到目前为止呀。”

“得确认一下才行。要是再发生那种事——”

兰看了看时间。

“验证就留到下次吧。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解散吧。”

五人离开仓库,沿着夕阳西下的小路各自回家。

“今天感觉可睡不着啊——”

听到分别时枫小声的念叨,沙耶不由得停下脚步,担心地目送她远去。





半夜起来上厕所时,发现客厅漏出灯光。我以为爸爸醒着,探出头一看,电视开着,却一个人也没有。画面上只有一片黑白的噪点,就像以前那种模拟信号的电视。窗帘被风吹动,我发现窗户还开着。往外一看,院子里有熊。

糟了!我慌忙从窗口跑开后才觉得后悔。哎呀,不把窗户关上,熊不就进来了吗。

不出所料,熊的喘息越来越近,已经进到屋里。我胸口砰砰直跳,走向楼梯蹑手蹑脚上了二楼。楼下那头熊在走廊里迈着沉沉的脚步,到处找着我。它迟早会找到楼上来吧。

回到房间,我把躺在床上的妹妹·翠摇醒。

“怎么了,沙耶姐姐?”

“嘘——家里进熊了,快跑!”

“啊?爸爸妈妈呢?”

“不知道,可能被吃了。”

“哇啊、我好怕!”

翠抽抽嗒嗒地哭起来,钻进了被窝。楼梯嘎吱作响,是熊爬上楼来的声音。因为翠始终不出来,我没有办法,只好逃跑。

我打开窗户爬上屋顶,走在倾斜的铅皮屋顶上。背后传来熊进入房间的动静,让我担心起留下的翠。虽然蒙着被子就没事了,但万一她忍不住钻出来了的话……

我在屋顶上往前进,虽然很想跑,但脚下软绵绵的没力气。在玄关跳下来后,我努力迈开脚步想跑远些。我拼了命般穿过两边漆黑的松林,往坡道上方跑去。熊的气息从背后逼近。那个气息又黑,又大,又可怕。那个,真的是熊吗?

我不敢回头,逼着身体拼命往前跑。突然,某物压在了我的背上。

“姐姐,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发出翠的声音的某物,在耳边低语。





浑身汗湿的沙耶醒了过来。她一把掀开毛巾被坐起身,心脏几乎要爆裂般狂跳不停,花了好长时间才重整呼吸。

黑暗中浮现出同伴们躺在被子上的各色睡相。卧室的地上铺着榻榻米,上面展开一片被子的海洋。被子周围挂着巨大的蚁帐,分隔开周围的黑暗。

四周飘荡着蚊香的味道。放在榻榻米上的床头灯是灯笼的形状,淡淡的光透过和纸,在冷气吹拂的蚊帐表面泛起浅绿色的涟漪。

刚刚做的梦,在她脑中怎么也挥之不去。这次又被对方玩弄,没能清醒行动。这是自己的梦吗?还是说——

她转头望向翠。翠面朝另一边躺着,一动也不动,沙耶有些不安,想看看她的脸。

这时,蚊帐对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在仓库中缓缓行走的,如同窗框的集合体的东西,挡住了灯笼的光线。在榻榻米上出现的是——

睡兽。

这里还在Nightland吗?沙耶的视线落回自己手上,扯了扯手指。在睡梦中应该自如伸长的手指,现在一动不动。

这不是梦。这里确实是Dayland。

沙耶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头睡兽已穿入蚊帐里面来。那副半透明的身躯看起来不像有实体,而蚊香的青烟则轻轻包裹在它的轮廓上。

睡兽弯着腿,像要闻一闻躺着的翠一样凑近身体。看到这一幕,沙耶终于挣开了束缚。

“境森同学!快起来!”

她扑向翠,手搭在翠的肩上摇晃。

“哎!?咦!?怎么了!?”

翠发出变了调的声音醒来的同时,压在她头上的睡兽便云消雾散了。

沙耶和翠的大喊大叫把另外三人也吵醒了。

“嗯~?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未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好吵喔,我们正要——咦?”

困惑的枫声音开始动摇。

“莫非、我又干了什么……?”

“……不是朱鹭岛同学。这次是——”

兰沙哑地说着,清了清嗓子。大概是为了让头脑清醒一下,她用力揉了揉眼角,然后睁开眼睛。

“又失去了对梦的控制,而且我们五人也没能集合……”

“还不只是这样,蓝染学姐。”

沙耶打断了兰的话。

“我看到了。睡兽,出现在了Dayland里。”




沙耶的话没有立刻被大家接受。作为Sleepwalker的前辈,兰坚持认为Dayland和Nightland是截然分开的。

“的确有那种,从长梦中醒来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离开了Nightland的情况,不过……”

兰带着疑虑说道。

“可是,最近大家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又是睡兽开始互相配合,又是无法清醒行动……如果这都是睡兽的攻击的话,说不定是它们想要来到Dayland呀。”

“来的目的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个……关于帆影同学看到的睡兽,你说是罩在我身上对吧。那它到底想干什么呢?”

翠不安地说。

“呃……如果它们是动物的话,也许是在闻味道、想把人吃掉之类的。可睡兽那个形状,连哪儿是脑袋都分不清啊。”

沙耶低声说着,这时一直沉默的枫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

“插个话好吗?可能跟沙耶妹子你说的没啥关系就是了。”

“请吧?”

被催促的枫犹豫地说道。

“沙耶妹子,你之前是不是说过什么蛋之类的?”

沙耶的脊背突然一凉。那个本应在Dayland和Nightland都说过无数次的谜之<蛋>。不知为何大家都忘记了的这段记忆,还是第一次从沙耶以外的成员口中说出。

“我们不是被沙耶妹子的声音叫醒的吗?就在离开Nightland前,我好像也看到了,那个<蛋>。”

“——是怎样的?”

“我不记得之前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好像是未妹子拿出来的。”

被盯着的未,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我?”

“嗯。两手在胸前这样,手掌朝上,上面放着一个淡蓝色的、有奶油色斑点的蛋一样的东西。”

“然、然后呢?”

枫一下紧闭起眼睛。

“后来怎么了呢……好像弄坏了?哎呀,记忆越来越模糊了。”

“和睡兽战斗了吗?我看到的时候,记得是从打倒的睡兽中抽出来的呢。”

“不记得有战斗过……也许只是我忘了。总之我记得的只是,未妹子拿着什么东西站在那里,而她手上的那个东西特别特别重要。”

“金春同学呢,你还记得吗?”

未盯着沙耶的眼睛,慢慢地摇了摇头。

“什么都不记得了。”

“开始Sleepwalk以来,我都以为自己会好好记得在Nightland发生的事情。如果其实不是的话,那就有点瘆人了……”

翠一脸阴郁地说,未接着说道。

“这么说来,不只是Nightland的记忆啊,连在Dayland的记忆也一起消失了。”

“如果帆影同学醒来后看到睡兽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Nightland正对Dayland进行某种干涉’的假说就可以成立了。”

兰总结道。

“干涉?”

“也可以解释为一种攻击。”

“是睡兽准备掀起反攻吗?”

“消失的记忆,只有关于<蛋>的部分吗?”

“不知道呀。我都忘了,也没办法核实了。”

似乎吃了一惊的枫抬起头来。

“我说,如果Dayland的记忆也会消失的话,再过不久,我们这段对话不也会被忘掉吗?”

看着瞠目结舌的四人,沙耶心中满是焦躁不安。

就是这样的。其实,沙耶之前提出的疑问和警告,在下一次Sleepwalk时大家就都忘了,连沙耶自己也很容易忘记。之前从Sleepwalk回来复盘时也不是没提过同样的话题,但那终究也只是暂时的。

“留下记录吧,必须得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了兰的话,大家一齐点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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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0 17:54 | 显示全部楼层

12

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虽说挂着<午睡同好会>活动的名义,这时间也还是太晚了。我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溜进家里,背身关上玄关的门。

“我回来了……”

没人回答。玄关和走廊都没有开灯,客厅的光线从半开的门中漏了出来。

我正要脱鞋,动作却不由地停住了。

之前的梦的记忆在脑中复苏。昏暗的走廊,客厅漏出的光。“翠是妹妹”这种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没道理的情节占据了所有的注意力,但回想梦里的景象,就和自己熟悉的家一模一样。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探向客厅。里面只有电视开着,调成静音的画面正在播放新闻。

室内空无一人。这个时间,平时父母和姐姐应该都在。然而今天,客厅和厨房里谁的动静也没有。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和梦中不同,外面不是宽敞的庭院,而是近在咫尺的围墙和对面的停车场。

当然,外面也没有熊的身影。

确认窗户锁好后,我重新拉上窗帘。回头才发现室内站着谁,我不由得尖叫起来。

“哇啊!?”

“哇咋了!?吓我一跳啊。”

“姐、姐姐?”

对方把手伸向墙打开灯,是亚弥。荧光灯下姐姐的样子一如既往,平常到让自己几乎有些遗憾。

“你在这片黑里做啥呢?话说啥时候回来的?”

“刚刚……爸爸妈妈呢?”

“我不是发了信息嘛,他们工作上的同事去世了,要去守夜呢。”

“啊、抱歉,我没看到。”

“沙耶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做点啥?”

“不……不用。待会儿我随便吃点就是,谢啦。”

我说着正要走回自己的房间,灯灭了。

还没来得及吃惊,突然有什么压在了我的背上。

“为什么要丢下我,沙耶?”

漆黑的房间里,耳边响起了某物的低语。



沙耶在床上醒来。

身在自己的房间,天还很暗——看了看表,才凌晨四点。

“——原来是梦啊。”

回过神来,她一只手正像在找谁似的在床上摸来摸去。觉得有些尴尬的她收回了手。想起恶梦的冲击,这张旁边空无一人的床显得格外宽敞,让她有些不安。

沙耶担心地双手交叉拉扯起来,得到切实的反应。看来现在的确还在Dayland。

沙耶抬头望着昏暗的天花板,正想冷静下来,有个东西从她眼前横穿而过。

带着微光在空中漫步的那个东西,像是用自己的脚移动的星座。从沙耶上方经过的它,穿过通往阳台的窗户后就不见了。

是睡兽。

沙耶跳起来跑过窗边,来到阳台。

虽然不见了睡兽的身影,但已经不容置疑:睡兽正活动于Dayland之中——




一旦注意到,就再也无法视而不见了。

这一天,沙耶一上午就遇到了十二只睡兽。

仿佛拥有了能看见妖精的阴阳眼,睡兽们一个接一个闯入沙耶的视野。

在家里,在上学路上,在学校的各个角落。既不像生物也不像人造物的异形们,就这样无人知晓地漫步于光天白日之下。

睡兽们看起来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徘徊,当然,本来它们真正的意图就无从得知。就算知道了,并不在Sleepwalk的沙耶也什么都做不了,而睡兽也没有对沙耶表现出任何兴趣。

课堂上,沙耶一边用眼角瞄着在课桌之间缓缓飘荡的那只如同海马和风笛搅拌均分出的睡兽,一边焦躁地想着。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睡兽应该只存在于Nightland,无论是从兰她们那里听来的知识还是基于沙耶自身的经验,这一点都毋庸置疑。如果它们也出现在Dayland,Sleepwalker的前提就崩溃了——连睡梦的内外都无法区分了。

不对——这么说来,确实有过一次例外。

就在第二次遇到未之前,在校内到处找未的沙耶,在朦胧的意识中,看到了走向屋顶的睡兽。

那时,沙耶的失眠已超出极限,即使出现幻觉也不奇怪。但是,现在的沙耶并没有受睡眠障碍所困。

沙耶连忙给同伴们发去信息。虽然看到睡兽的还是只有沙耶一个,但似乎已经把陷入窘境的感觉传达给了大家。



沙耶 <放学照常到仓库集合,现在要不先紧急Sleepwalk吧?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兰 <赞成>

未 <时间地点?>

沙耶 <午休保健室>

兰 <好的>

未 <Get。我先去确保床位啦>



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响了。沙耶离开喧闹的班级,急忙奔向保健室。

敲了敲门打开一看,只见保健医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沙耶蹑手蹑脚地走向床,拉开那圈隔帘,发现未已躺在了床上。

“久等啦。”

她打了声招呼,未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啊……已经睡着了。”

沙耶坐在了床上,未还是没醒。低头看着把轻飘飘的头发铺在床上发出鼻息的未,沙耶心想。

像这样直勾勾地看着未的睡脸,总觉得挺新鲜。也许这还是第一次。Sleepwalk的时候总是马上就被拖进梦乡,而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真就是一瞬之间。

现在能这样醒着,大概是因为之前睡得好吧。即便如此,眼皮还是越来越重,可见未的那什么Blanket的能力之强大。

她哇啊地打了个**的哈欠。正想着差不多也该躺下的时候,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沙耶拉开窗帘一看,果然是兰走了进来。她反手锁上门,快步走了过来。

“我来晚了,事不宜迟——”

说到一半,兰也捂着嘴打了个**的哈欠。

“哈呜……失礼了。我们速战速决吧,也不能长时间占用这里。”

“剥夺保健老师的午休时间,也挺对不住的。”

兰也跟着沙耶脱了鞋上了床。毕竟是保健室的单人床,睡三个人显得颇为拥挤。

“蓝染学姐,睡相没问题吗?不会掉下去吧?”

“真是多嘴,我已经很上心了……”

“我担心你才这么说的、啊……”

话还没说完,未散发的纯粹的睡意,就毫不留情地包裹住了横卧在旁的两人。



从高楼大厦的楼顶俯瞰,街上到处都是火光。零星的枪声引起喧嚣,在大楼的墙面之间回响。

战斗直升机发出嘈杂的声音飞过头顶。装甲车和士兵穿梭在商务街上,战车的炮击将建筑物一座座化为瓦砾。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感到害怕。战争终于爆发了。今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自己还能活下去吗,家里和学校还平安吗?

说到学校,对了、未平安无事吗?她那么迷糊一个人,让我很是担心。我得赶紧去接她。但是先去哪里才好呢?

这时,放在屋顶上的电话响了。那是台感觉该放在博物馆里的老式电话。

我拿起听筒放在耳边,未的声音说道。

“沙耶,是梦哟。”

“我当然知道啦,未。”

“真的吗?”

“和未说上话,意识一下就清醒了。”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电话对面的未皱起一张怀疑的脸。

外套飘舞着的兰从空中落到屋顶上。

“学姐。”

“帆影同学,还清醒吗?”

“嗯,清醒清醒。”

“真的吗?也罢,你看那边。”

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城市的另一边,有一只远比高楼还要高耸的巨大睡兽在行进。沿着缓缓前进的柱状的腿部往上看去,云中隐约浮现出桥身的模样。

“好大。”

“的确,而且还不只这一个。”

我和兰一起飞上天空。体型庞大的睡兽成群结队,行走在城市和周边的荒野上。场面就像横跨江河的大桥自己走起来了一样。

“……睡兽是不是越来越多了呀?”

“显而易见了。”

我和兰说话的时候,未从我手里拿着的听筒中加入对话。

“我这里看不太清楚呢,话说那是在干啥啊?”

定睛一看,在桥形的巨型睡兽身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小型的睡兽。

桥的两端被云雾笼罩,看不分明。从其中一头接连冒出来新的睡兽,朝着另一头的方向前进。

我和兰靠近这些自动桥,想看看这不整齐不划一的行进队伍到底要去哪里。云开雾散后,只见大桥横跨在海面上。桥墩踏过平缓起伏的岛身,继续向前行进。

“我闻到海浪的味道了。”

未在电话里说。

“毕竟都到海上了嘛,未从哪里看到的啊?”

“那我就不太清楚了,这到底是在哪儿啊?”

突然,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会吧、开什么玩笑。”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可能知道了,它们的目的地。”

“去哪里?”

“帆影同学,你仔细看看那座岛,看着像什么?”

我把意识转向桥墩横跨的那座岛。这岛真是奇妙,既没有长着树木,也没有嶙峋的岩石。岛的轮廓简直生动过人,要比喻的话,就活像人的身体——

我不由得张大了嘴。

“……未?”

“什么事?我怎么了吗?”

话筒从我手里滑落,落向下方遥远的海中。

那不是岛。那是未,金春未,我重要的恋人。睡兽们跨过卧眠的未的身体不断行进。周围广阔的海洋也不再是水,而是一片白色的床单。

我和兰也夹着未躺在床单上,身体就像被绳子绑住般沉重,动都难动分毫。我转动视线,发现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上也架起了桥,桥的重量正压着我沉入床单的海洋。我使劲发力,终于让身体动了一下,于是我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起身。身上跨动着的桥倾倒、翻转,陪着大量的睡兽一起坠落。

我叫出声来。

“未!快起来!这些家伙,要去Dayland——”



身体仿佛被抽离一般,沙耶从睡梦中醒来。

她本想大叫出来,却好像只发出些呻吟。脑子里只有勉强醒来时特有的一片朦胧,全身则感觉像黏上了什么东西。沙耶在床上坐起身,想让头脑清醒一下。

“金春同学,快起来!”

她用沙哑的声音说着,摇动沉睡的未的肩膀。未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呻吟。

“呜嗯……”

从逐渐醒来的未身上,冒出一股烟雾般的东西。沙耶抬头仰望,眼中出现了铺满整床的半透明的构造物。从未的身体里出现的睡兽就像从蛹中羽化的虫子,逐渐融进白昼世界的光芒之中。虽然那个身影很快就不见了,但它的存在并没有消失。对方浓厚的气息,让沙耶依然感觉得到。

隔着揉着眼睛的未,兰也站了起来。

“帆影同学……刚才发生什么了?”

“是睡兽,又出来了。”

听了沙耶的话,未歪头不解。

“我没看见啊,是从哪里出来的?”

“……金春同学的身体。”

“我的?”

沙耶点点头。

“睡兽正跑到Dayland来——从我们的梦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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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2 17:49 | 显示全部楼层

13

紧急的Sleepwalk还没到预定的十五分钟就结束了。睡意全无的三人慌忙收拾好衣服下了床。可能是被声音吵醒了,保健医生从桌上抬起头来,露出一脸惊讶。

“呀、不好意思,我都没发现你们。怎么了呀?”

保健医生晃着头,似乎想让自己赶紧清醒。在她背后,沙耶看到一个幽灵般的睡兽压在上面,很像刚才从未身上冒出来的个体。

保健医生打着哈欠,声音不清不楚地说。

“不舒服吗?想睡就到床上去——”

“啊、不,不用了!”

沙耶摆手谢绝,保健医生又打了个大哈欠。

“……哈呜。抱歉,老师自己也觉得昏昏沉沉的啊。”

“您没事吧……?”

沙耶小心地问道,保健医生说。

“既然你们不睡的话,就让我趁机休息一下吧。”

在三人的注视下,保健医生拉开隔帘进去,被挡在了帘后。

“什么嘛……你们啊,在我问之前就已经睡过了吗?床单都皱巴巴的呢。”

模模糊糊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本来也没什么啦……但用了床的话、至少要整理一下呀……”

不等回答,已传来“扑通”一声闷响。

“……老师?”

三人拉开隔帘一看,保健医生趴倒在了床上。她连被子也没掀开,身上的衣服、鞋子甚至眼镜都没脱下,就已呼呼睡去。

在沙耶眼中,隐约可见盖在保健医生身上的睡兽的形状。也许是在以某种形式反映人类睡眠的状态,随着呼吸和眼睑的颤动,睡兽的形状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那样子与其说是野兽,更像是一座正在人身上呼吸的半透明城市微缩模型。

“被睡兽寄生了——你们俩能看见吗?”

沙耶问道,兰和未都摇头。

“我看不见。”

“我也是。”

“还是只有我能看见啊……”

“好像是呢。怎样,要再去一次Sleepwalk吗?”

未问。沙耶和兰对视了一眼,说。

“算了吧。我觉得,首先要搞清楚这些家伙对我们做了什么才行。”

“确实如此。狩猎睡兽容后再说吧,放学后还是在寝具店集合。”

“明白。”

留下睡着的保健医生,三人走出保健室。午休过半,喧闹的校内充满活力。走在路上,沙耶的脸色逐渐发白。

“怎么了,沙耶?”

未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开口问道。沙耶咽了下口水才说。

“这下,可能糟了。”

“怎么了?”

兰也盯着沙耶的脸。

“越来越多了——睡兽们!”

沙耶眼中,看到许多只睡兽在来往的学生之间穿梭。有的嵌到人的身体里,有的搭在人的肩上或头上。甚至还有学生被多只睡兽寄生,浑身拖着一堆异形的构造物在行进。

直到三十分钟前,还远没有这么多啊。

变化的契机显而易见:因为她们三人的Sleepwalk。

在Nightland看到的景象没有错。这些睡兽借助沙耶三人的睡梦架起桥梁,来到了Dayland。




睡兽正急速地扩张势力——

集合在境森寝具店的五人,不得不面对这个可怕的事实。

“本应该早点发现的啊。”

兰懊恼地说。

“以前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吗?一次也没有?”

沙耶这么一问,四人都摇头示意。

“的确一次也没有啊。也从未在别的地方听说过。”

翠回答。

“蓝染学姐的家里就没有类似的传说吗?什么秘传书之类的有吗?

“至少传承给我的东西里没有任何线索啊。”

“那境森同学家也没有是吧?”

“是的,完全没有。”

“这么说,出现的是一种全新的现象啊……”

沙耶说完,翠垂下了头。

“没能帮上忙,实在抱歉。”

“没关系的啦翠,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吧。”

枫发出温柔的声音安慰她。

“我们先整理一下吧。发生的事情本身并没有很复杂。”

沙耶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首先,睡兽来到了Dayland。虽然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但如果大家相信我,这就是毫无疑问的事实。”

“我相信啊。”

一直默不作声的未轻声说道,另外三人也点了点头。

“多谢。然后是,它们是怎么来的?这是我和蓝染学姐所见的情况:睡兽通过我们的睡梦,从Nightland移动到了Dayland。”

兰点头补充道。

“那是像大桥一样的睡兽,许多只这种睡兽把我们当作踏板,建起了通往Dayland的通道……更加小型的睡兽就从它们身上跑过来了。”

“我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在Nightland看到在睡着的未身上架起了桥——但不只是未。蓝染学姐和我都以为自己进行着清醒行动,却在不知不觉中被当成了踏板。虽然中途发现了这一点,但这时已经有许许多多的睡兽闯进了Dayland。”

翠皱起眉头。

“那真是太可怕了。要是没有发现的话,后果还会更严重吧?”

“应该是。但话说回来,在我们不知情的时候,类似的事情恐怕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呢……”

“真的假的……?”

面对半信半疑在喃喃自语的枫,沙耶说。

“最近我们不是经常失去对梦的控制吗?现在想想,那恐怕也是睡兽干的好事。”

“它们可能是在进行实验吧?”

翠插嘴道。

“实验?”

“我这么说是以睡兽有智慧为前提的——它们让我们误以为自己在睡梦中正在进行清醒行动,其实剥夺了我们的控制、把我们当成了踏板。不觉得它们的这些设计和行动,表现得相当高等吗?”

“就像是电脑病毒一样啊……”

在陷入沉思的兰身旁,枫说道。

“可病毒没有智慧的,对吧?不管有没有智慧,它们都能做出高等的事来,对吧?哇,我刚才好像说了句好聪明的话,厉害吧?”

枫说完露出一脸惊讶,翠一边摸着枫的头一边说道。

“确实是这样呢。无论如何,我认为睡兽们之前一定是以我们为目标的。”

“想利用我们,跑到Dayland寄生到更多人类身上……但它们有必要特地转移到Dayland吗?”

“如果在Nightland的话会有Sleepwalker碍事,所以打算钻我们的空子……?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推测。”

“事态变得麻烦了啊。再这样下去,就会以我们为中心在Dayland引发睡兽的Outbreak·爆发性感染了。”

兰叹了口气又说。

“在Dayland,我们对睡兽无能为力。但如果进行Sleepwalk,我们又会失去控制、让感染进一步扩大。”

“那不就……毫无办法了吗?”

沙耶扑通一下坐回沙发,翠说。

“我想并非如此。帆影同学你们实际上也是在睡梦中才得以发现了睡兽的伎俩。之前我们还不知道状态不佳的原因,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全员都保持警惕,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了,就能帮其他人变回清醒。”

“嗯。现在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会来施展骗术嘛。”

沙耶点了点头,枫热血高涨地说道。

“开干吧!老被人压着打,我可不甘心!”

在沙耶她们说得火热之际,未只是抱着枕头坐在那儿看着沙耶。沙耶被看得实在有些坐立难安,便主动抛去话头。

“未有什么要说的吗?”

“欸?”

就像是上课打瞌睡被突然点名一样,未眨巴起眼睛。

“啊——没,没什么特别要说的。”

“金春同学,你没事吧?”

兰诧异地看着未的脸。

“抱歉,我刚才有点走神了。”

“你精神点啦,未。”

听沙耶这么一说,兰露出微笑。

“帆影同学,不知不觉就和金春同学的关系变这么好了呀。”

“欸?”

“名字。”

兰说。

“帆影同学,你以前都固执地叫别人‘金春同学’呢。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直呼名字了呀?”

“啊……”

意想不到的指摘让沙耶陷入困惑。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完全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

沙耶不由自主地看向未,对方一下子移开了视线。是自己太过自来熟了吗?初次见面时那个迷迷糊糊的唐突一吻,看来仍然是不被原谅的一桩恶行。

沙耶有些尴尬,枫则大方地拍着她的背。

“关系变好不是好事嘛~沙耶妹子之前都太客气啦!对吧,未妹子~”

“……也许吧。”

未嘀咕着,声音冷冷的。

兰一口喝光杯中的茶水,站起身来。

“好啦,这就出发吧。现在,正是放手狩猎睡兽之时!”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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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8 12:18 | 显示全部楼层

14

我正在床上无所事事,突然被楼下的母亲叫了一声。说是要去探望住院的祖母,让我把车开出来。

虽然心里觉得麻烦,但最近自己的成绩很不理想,处于弱势。手头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做,只好下楼和母亲一起出门。进了车库上了车点着火,好不容易避免刮蹭开上了道,车子朝着街上驶去。我很快就后悔了,毕竟我连驾照都没有。

为什么要我开车啊?会出事的,绝对会出事的。怎么可能不出事。我害怕地握着方向盘,有样学样地驾驶着,车子左摇右摆地往前进。即便勉强分得清刹车和油门,却完全掌握不好力度。本来只想轻点下油门,车速却猛地一蹿,我连忙踩下刹车,车子又咔锵一声停了下来。这番粗糙的驾驶显然让周围的车都困扰不已。

我擦着满头大汗,把车开上河上的桥。桥上十分拥挤,大量车辆排成无数车队,慢吞吞地往前拱。在桥上终于开到了绝路,在前后夹击无处可逃的包围中,我踩油门踩过了头。陷入恐慌的我猛打方向盘,虽然避免了撞到前车,车却一头撞到了大桥的栏杆上。

不幸中的万幸是车子速度不快,但引擎就此熄火,车子完全不动了。我只能带着绝望的心情,看着后面越来越多的车辆被逼停,车堵得越来越厉害。

雨点滴滴打落,覆盖在挡风玻璃上的一层水膜,让窗外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

后座传来关门的声音。我从后视镜一看,本应该坐在那里的母亲不见了。车外因大雨而模糊不清,其中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渐行渐远。

肯定是我出了事故把她气走的。我听着车身回响的雨声,有些寂寞地发着呆。就在这时,脸旁突然响起一阵急促敲击车窗的声音。

我猛地扭过头,对方的拳头又在眼前敲打车窗。咣咣咣!我害怕地缩起身子,发现这次不是拳头,而是金属工具——扭动螺母的长扳手砸了过来。车窗顿时粉碎,我不禁捂起了脸。

“沙耶!这是梦!”

借着车窗破开的洞口飞来的声音让我突然醒悟。站在车外的人是未。不等我回答,她就用扳手刮开残余的碎玻璃。就像从水中挣脱而出,我的意识急速地清醒起来。未看着我的眼睛说。

“快出来,这里很危险。”

或许是因为撞车的冲击,车门歪了没法打开。我只好扭着身子,从未帮忙打碎的驾驶座车窗里钻出来。

掉在散落着玻璃碎片的地上,我爬起身,一边拢起头发一边说。

“真巧啊,未!能在这里遇到你,我好高兴啊。”

“唉,你像样点啦。再不清醒,头痛的可是我。”

她生气似的表情也很可爱,让我不禁想紧抱上去。就在我想这么做的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汽笛声。

桥身的另一头,一艘多层甲板重重叠叠的巨大豪华客船正穿过雨幕,向我们靠近。船身朝着被车辆挤成沙丁鱼罐头的桥上冲来,没有一点停下的迹象,船头率先发生碰撞。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金属声响,车辆纷纷从桥身断裂处掉了下去。

脚下急剧倾斜,我和未的身体也朝着柏油路上滑去。还没来得及反应,我们就被抛到空中,离黑黝黝的水面越来越近。

水面激起猛烈的水花,飞出一具鲸鱼般的巨影。原来是如同人类和核潜艇合体的人鱼造型的枫。枫用胸口接住我和未,说道。

“起来了吧——?”

“人还睡着呢,哪儿起得来啊。”

听了我的话,枫咧开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排鲨鱼般的尖牙。

仍在前进的豪华客船终于撞断了桥。本该是钢铁所筑的桥,却变得像一次性筷子拼起来的玩意儿一样简陋,不断分崩离析。桥上的车队也失去了细节,现在看来只觉得像揉成一团的纸屑。当发现冒出来的一只只小脚在不停乱动,我这才意识到那其实是一群睡兽。

兰和翠从上空飞来,落在枫的双肩上。兰环视着我们说。

“大家都清醒吧?请注意彼此的言行举止,一有不对劲就马上发出警报。可以确定的是,睡兽肯定会来愚弄我们。”

翠接着说。

“我基本上都会监测大家的情况,但我也很有可能在没注意的情况下被袭击。实在不好意思,也请大家能顺便注意下我的情况……”

“明白了。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未问道。

“去找睡兽们出来的地方。它们会从某个地方冒出来,通过我们的睡梦跑去Dayland——那就找到那个出处,摧毁掉它。”

我们不顾崩塌着沉入河中的大桥,降落在了河岸上。一群有点像汽车的睡兽不断朝这边驶来,在本来是桥的地方停住。堵塞变得越发严重,前面的睡兽开始被后来者推着掉下河去。

“把这些全干掉,可要了命啊。”

枫一脸为难地说,然后长出四条腿,变身成如同半人马的形态。她从虚空中变出长矛,开始刺向睡兽群,但看来始终没完没了。

兰爬到枫背上说。

“现在就先别管吧,我隐约觉得在这里会被拖延时间。如果不追查到这些家伙的来路去堵住源头,打倒再多也没用。”

翠跟着也说。

“我也赞成。只要我们保持清醒,睡兽就无法进入Dayland。反过来说,从我们陷入梦境的那一刻起,我们的睡梦就会变成通往Dayland的道路。”

“我说啊,如果狩猎睡兽干得太上头,难道就会失去清醒……?”

我插嘴道,翠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

“确实有这个可能。假设狩猎睡兽的行为本身,就是为了让Sleepwalker沉溺于梦境而设的陷阱的话——”

未歪头思索。

“这么说的话,我们从很早以前就中了陷阱啰?”

“我很难认同这一点。睡兽的举动也是最近才开始出现变化的。”

“喂喂,我们还有工夫闲聊吗?要想知道睡兽从哪儿来,那我们赶紧动身比较好吧?”

枫有些焦急地说。

“也是——出发吧。各自不要离得太远,大家聚在一起比较好。”

“坐我身上就好啦,我来负责跑腿!”

我连忙飞扑到用四条腿撒开了跑的枫身上。她那身本来是半个潜水艇时就有的金属装甲上,贴心地装上了梯子和扶手。

把我们四个驼在背上的枫奔驰在柏油路上。她时而躲开迎面袭来的睡兽,时而刺出长枪,迈着机械铁蹄一路践踏,朝着Nightland的深处不断前进。

在枯草稀疏分布在红褐色泥土中的荒野上,有一条道路一直延伸到远方。不时有一群睡兽从对面靠近,又与我们擦身而过,随后便被甩到遥远的身后。

不一会儿,本来笔直的道路变得曲折起来,地面的坡度也变大了,忽上忽下形成巨大的起伏。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多,回过神来,我们已经跑在了茂密的森林里。

在枫的背上,我们围着茶具坐成一圈。翠举杯到嘴边,眉头一皱。

“还是不行呀,一点味道也没有。”

“什么时候……境森同学你没事吧,清醒吗?”

“不好意思,我还清醒。我想,这样就能通过味觉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了。”

“哦,原来如此。”

“帆影同学不介意的话也请试试吧。”

“我就不用了。明明是在梦里,可我一喝些什么就想上厕所了呢。”

“啊,这么说我也是!”

兰踊跃地表示赞同。

“连味道都喝不出来,却只有尿意实实在在,真是没道理呀。”

“我懂我懂。梦里一出现厕所我就紧张,回到Dayland也会有一瞬间搞不清状况的时候,那可吓人啦。”

或许是因为连未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枫不安地叫喊起来。

“等下,你们可别在我背上尿床喔!?”

枫的声音听起来是真的害怕了,引来大家一阵笑声。

“枫就没有这种经历吗?”

“我Sleepwalk的时候总是变身状态,很清楚自己在梦里嘛。大家都这样的话,就不会尿床啦。”

“毕竟没有枫那么擅长变身啦。”

“大家想象力还不够呀——”

看着枫骄傲地挺起胸膛,未噘起了嘴。这张闹别扭的脸实在可爱,我忍不住插嘴说。

“就算未尿床了,我也不会笑的。”

说出来了,这句我自认相当帅气的台词……就当我这么想时,发现未正斜眼瞪着我。

“我看,这家伙现在绝対不清醒的说。”

“这一位啊,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沙耶妹子不是本来就这风格的吗?”

“帆影同学和金春同学在一起的时候,多半都会变得奇怪呢。”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评价,我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挠着头说。

“哎呀呀——别太夸我啦,好害羞哦。”

“啊、这家伙不行了!大家按住她!”

“等下!别在人家背上乱动啦!”

梦里的茶喝不出味道,但梦里的弹额头却疼得要命。虽然变回了清醒,但我还是觉得没道理。

明亮的星空下,喧闹着的清醒的我们在扭扭曲曲的弯道上前行。朝着梦境的深处,睡兽的巢穴——在全员都失去了三四次清醒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森林中,呈研钵状的斜坡底部有一口泉水。透过摇动的水面定睛往下一看,里面浸泡着像是用水晶削制的蛋。蛋的内侧闪闪发光,漫反射的光芒在水面上构成形状,变成各种各样的睡兽从泉水中冒出。大的,小的,美的,丑的。睡兽们动作笨拙地爬上斜坡,开始了前往Dayland的漫长旅程。

“这就是……睡兽的巢穴?”

兰呢喃道。有好一会儿,我们都入迷般地紧盯着这口泉。

“原来是这样的构造啊。”

“睡兽就是从那个蛋里产生的啰?”

“看来是这样……不过,正在发生的真的是我们所看到的吗?”

“虽然Nightland的现象很多都和看到的不一样,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睡兽确实正从那里面冒出来。”

“好嘞,就是说把那东西破坏掉就行啰!”

枫发出肉食动物般的吼声。毫无疑问,我们中对睡兽怀有最直接的仇恨的人,那就是枫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未一直没说话。往旁边一看,未往外探出身子,就快从枫的背上掉下去,视线像要穿透一样紧盯着泉水。

“未?很危险啊。”

我刚要抱上去,只听未轻轻吐出一声。

“就是那个。”

“欸?”

“我,一直在找那个。”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浮现出一段记忆。

蛋!对啊!这不就是未一直在Nightland寻找的蛋吗!

我曾经那么拼命地想要唤醒大家的记忆,自己却不知不觉也忘记了。我一边为这件事而震惊,一边试图唤起大家的注意。

“大家,就是那个!我说过好多次的那个!”

“我刚才也想起来了……”

兰说着,声音透着困惑。

“我也是。是啊,我们已经做过好多次同样的事了。”

“我也是——为什么?现在的我们明明很清醒才对啊。”

“只有这段记忆很奇怪啊,就像有人想隐藏一样,不管我们记多少次都会消失。”

我边说边把目光移回下方,顿时汗毛直竖。直到刚才都对我们视而不见的睡兽们,全都在原地停下了动作,把注意力聚焦在我们身上。原本堪称美丽的月下清泉,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总之,算是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吧?”

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睡兽,从枫背后落到地面上。

“如果将其破坏,也许就能歼灭所有的睡兽。在我们再次忘记前,就动手干掉它吧。”

“好嘞,那就开干啦。”

枫背上的两端那些厚重的舱门咔嗒咔嗒地一个个打开,从里面接连射出导弹,飞到睡兽们的头上。

在击中之前,我们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兰骑上漆黑的狮子,翠骑上北极熊,我骑上身体前后都长着头的羚羊。只有未戴着金色的护手走在地上,装备一如既往。

“突击!”

兰挥起军刀喊道。我们冲下斜坡,突入睡兽群中,全员都叫喊起来。我也一边用猎象枪狂轰乱炸,一边朝泉水前进。

把睡兽打得碎片飞舞如狂风暴雨的未,最先抵达泉水。她毫无惧色地踏入水中,朝那个水晶蛋而去。睡兽刚刚诞生,就被金色的护手打得粉碎四散。

未用手从水里拿起蛋。被双手捧起的水晶蛋一进入空气中,就发出了格外强烈的光芒。未盯着它的表情像着了迷似的,我察觉到危机感,叫了起来。

“未!破坏它!”

未一时迷离的眼神又恢复了焦点。我不停地扣动扳机,不让从四面八方齐齐涌来的睡兽靠近未。一瞬空隙之中,我和未四目相对。未点点头,相对的两只手紧紧一握。

蛋被压成粉碎,发射出更多的光芒。眼前变得一片雪白,意识急速离我远去——



放眼望去,是一张无边无际的床。从脚下直到地平线,绵延着一片床单的海洋。床上躺着无数的人类。穿睡衣的,裸体的,戴眼罩的,被捆绑的,浑身是血的……人种、睡相、服装都各色各样的男女老幼卧倒在床,一个不留地睡得正香。

兰、枫和翠也睡在身旁。稍往前一看,熟悉的面庞也零零散散地混杂其中:学校的同学、老师,还有我的父母和姐姐。

无数人的鼻息、梦话、模糊不清的呻吟,在空气中发出低沉的共振。在这片仿佛全人类都在沉睡的景象之中,只有我和未两人没有入睡,正站在床上。

“未,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问道,未茫然地回答。

“不知道……这是哪儿?还在Nightland,对吧?”

我也没可能知道。头顶依然是月亮和星星都十分明亮的Nightland的那片夜空,但在之前的Sleepwalk中,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蓝染学姐……枫……翠!”

我一边叫着名字一边摇晃她们,但谁也没有醒来。

“沙耶你看,那是什么啊?”

跟着未的话抬头一看,不知何时夜空的一角已经被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掩盖。是睡兽吗——虽然看不出整体的形状,但能看到一个象鼻一样柔软弯曲的巨型构造物,从那片黑暗中垂下地面。

随着那只鼻子从卧倒的人群头顶抚过,只见一些闪闪发光的东西被它吸了上去。那些东西,就像之前从泉水中拿出的那个水晶蛋一样。

鼻子一靠近过来,兰、枫和翠的情况就发生了变化。和睡在周围的人不同,从三人的身体里吸出的是鲜明的想象。在空中航行的帆船、闪亮的魔法剑、骆驼的长队、纸飞机的编队、插进月球表面的火箭、五颜六色的花束、在教室里上课的学生们、盖满白雪的山脉……毫无关联的意象一个个浮现,然后就像遭遇吸尘器一样被吸走,全都消失不见。

我直觉上觉得不妙。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发生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发出不成声的惊叫的我,试图阻止对方掠夺想象。就在这时,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袭来,让我喘不过气。想要马上造出来的枪械,以及将我的攻击性直白体现出来的野兽的想象,都在完全成形之前,就从我的体内被抽离出来。

不只是我,连未也发出悲鸣之声。

“沙耶!沙耶、救救我——全都要被抢走了!”

想至少抱紧眼前无比害怕的未,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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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9 14:52 | 显示全部楼层

15

五人发出莫名其妙的叫喊,身子接连从床上弹起。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发……发生什么事了!?”

“不、不知道,就像断电了一样,梦突然就……”

在数分钟的惊慌状态终于平复,总算能说出话来之后,兰开口道。

“睡兽的巢穴后来怎么样了,有人看到了吗?”

全员都摇起头。

“只记得打碎了蛋,后面就一点都——”

兰表情僵硬地沉思了一会儿,终于抬头说道。

“再去一次吧。”

“不先休息一下吗?总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枫一脸迟钝地说,但兰没有同意。

“得先确认一下情况。我们就去确认一下,然后马上回来。”

沙耶按住太阳穴紧闭上眼睛。感觉像是受到了很大伤害,但却完全不知道哪儿受了什么伤。她突然感到衣服被轻轻一拉,视线往下看时,发现面露从未见过的惊恐之色的未,正抓着沙耶的衣袖。心生怜爱的沙耶握住了未的手,未也马上回握住了沙耶。

五人再次躺到被虚汗粘得有些湿润的床上。Sleepwalk即使一时中断,如果马上重新进入,就能接着回到之前的梦。这一点也是沙耶此前学到的经验。

未放出的睡意织成blanket·毛毯,裹住在场全员。亢奋的神经随之平静,五人以之前的泉水为目标,再度开启Sleepwalk。




我们从床上醒来。

透过仓库的天窗,只看到一片阴沉沉的天空。

“咦?怎么回事?”

“不是又进行了一次Sleepwalk吗……”

大家困惑地面面相觑。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弄醒了大家,兰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天就到此为止吗……没办法了啊。”

“先休息一下吧,我现在去倒茶。”

翠早早地从床上起身,啪嗒啪嗒地跑向厨房。

不一会儿水开了,咖啡的香气飘荡过来。我们抱着还在发愣的脑袋,像往常一样在沙发上围成一圈。

“今天我买了法式棉花糖[1]来呢。”

“嘿,好时髦。”

“算时髦吗?”

“好几年前就流行过了吧?”

面对盛在容器里的五颜六色的立方体点心,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翠给每个人的马克杯都倒上咖啡。

“那么,各位请便——”

翠边说边拿起一块糖送入口中,突然停住了动作。

她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瞪大了眼睛,全身僵住不动。兰注意到情况不对,出声问道。

“翠……?”

翠呢喃着,语气充满迷茫。

“没有——味道。”

话音刚落,盘子里的棉花糖瞬间化为沙砾,哗啦哗啦地崩解粉碎。

我们惊愕地站起身,发现包围卧室的高架似乎在不停摇晃,这时堆在那儿的箱子也被齐齐弹飞。

从高架的另一头,密密麻麻地冒出来许多无比恶心的虫子,长着无数的眼睛、节足和带毒的巨颚,开始将我们撕咬得七零八碎。

透过天窗,一张巨大的陌生的脸向下窥视,面无表情地盯着发出惨叫的我们。

(待续)



[1] 法式棉花糖:【Guimauve】,常见为立方体状的日式零食,与一般棉花糖区别在于,原料上一般棉花糖用打发蛋白与糖浆混合后使用明胶固化,而法式棉花糖则使用果汁与明胶混合固化,口感上法式棉花糖更柔软、更化口,果汁风味也更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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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3 15:49 | 显示全部楼层

16

“要去哪儿啊,沙耶?”

沙耶穿上鞋正要出门,被叫住便转过头来。穿着运动服的亚弥靠着墙,有气无力地看着她。亚弥眼睛下面挂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也乱糟糟的。

“姐姐……没事吧?”

“有事得很,你呢?”

沙耶摇了摇头,亚弥重重地叹了口气。

“之前还体会不到你的痛苦,原来睡不着觉这么惨啊。”

沙耶默默点头。姐姐被失眠折磨了好多天。还不只是亚弥,父母也是如此。眼下虽然还能靠安眠药勉强睡一会儿,但效果似乎也越来越差。

“要去哪儿?”

亚弥又问了一遍。

“去见见朋友。”

“啊,是那个什么午睡同好会吧?大家都睡得着吗?”

“没……最近都不太行。”

沙耶有些含糊,亚弥则迷糊地点点头。

“我表示同情,真的哦。大家都能睡个安稳觉就好啦。”

“嗯。”

“要出门的话可要小心啊。你也没睡过,也在犯迷糊呢。”

说着转身离开的亚弥,从她脖子到肩膀处隐约可见睡兽的轮廓。沙耶内疚地移开视线,从玄关开门走了出去。




“梦境贫穷化”——翠介绍说有这么一个词。

据说这是一种起床时记不住梦的症状。自从开始Sleepwalk以来,她们在清醒状态下所见的梦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却变得自己在Nightland做过什么都快忘光了。

与此同时,她们又会遭到强烈的既视感的冲击。难得保留下来的断断续续的梦的记忆,只让人觉得以前也曾反复经历,她们每次都得挣扎着逃出这无限循环的牢笼,才能疲惫不堪地醒来。

分不清Nightland和Dayland的情况也在逐渐增多。什么走在学校里想要飞上空中、一脚踢到地面结果摔个狗啃泥,什么在车来车往的路上无意识中开始横穿马路。因为不断出现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情况,大家开始养成一有什么事就扯一扯手指的习惯。

虽然她们五人互相鼓励着反复尝试Sleepwalk,但事态却只变得越来越糟。

“我们已经被睡梦驱逐出境了——”

兰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正是现状的写照。五人的Sleepwalk能力就像感染了病毒一样变得残缺异常。未的<Blanket>能力变得无法稳定,会在无意之中让同伴昏倒在地。枫的变身也无法控制,甚至会变成了不堪入目的怪物模样,让自己和同伴都陷入恐慌。

不仅如此,连普通的睡梦也遭到侵蚀。在完全失去对梦境的控制、同时还记忆混乱的状态下进入Nightland,感到的只有十足的恐惧。仔细想想,本来也可以说这不过是回到了不再清醒的平常的梦里,但有了Sleepwalker的这段经历,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处境。

与此同时,充斥在Dayland的睡兽数量还在增加。那些在光天化日下徘徊、到处寄生于人的睡兽,多到想不看见都不行。与之同比增加的,是她们身边不断扩散的睡眠障碍。家里也好,学校也好,全都是被睡兽寄生的人:有的眼下一团黑眼圈脚步虚浮,有的突然倒地睡晕过去,有的做着恶梦发出惨叫……她们担心已久的Outbreak·爆发性感染已然开始。以这个城镇为原爆点,睡兽正在急速发起对Dayland的侵略。

还是被睡兽骗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怀疑越发强烈。也许它们是把“蛋”作为引发好奇的饵食,诱导沙耶她们打开了从Nightland到Dayland的通道。就连对“蛋”的记忆变得模糊这件事,恐怕也是为了引起注意而设的陷阱。谁也没有想到,睡兽竟然能发挥出这样的智慧。如果这个推测正确,睡兽就可以说是完美地愚弄了沙耶等人。

一出门不管是否情愿,都要面对自己一手造成的事态;待在家里,又会面对家人遭受失眠折磨的样子而激起罪恶感。饱受煎熬的沙耶忍无可忍,急忙出了门低头默默前行,来到了久违的境森寝具店。

仓库里一个人也没有。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听不到一点声响,只能从天窗洒下的阳光中看到灰尘在飘渺起舞。

就像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

放在卧室中央的那张特大床(king size),看来应该是上次用完就放在了那里,床单和被子都皱皱巴巴的。

如果有人在,或许能帮她稍微缓解下情绪,可是没有这么巧。恐怕是完全无法成功的Sleepwalk把信心消磨殆尽,终于没人愿意来了。

沙耶倒在宽大的床上。

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怀揣满心的不安,她一个人躺在复归平静的仓库里,突然感觉到谁人的气息。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碰撞地板发出脆硬的声响,不是鞋子……是蹄声。

骑着山羊头戴兜帽的男人,从高架之间现身。

“又见面了,Neversleeper。”

“这是……梦里?”

“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迟早都会变成梦。毕竟,你们中了那些家伙的计。”

男人拉着缰绳立在床前,正对着沙耶。

“睡兽们已经这样一次次地引诱Sleepwalker上当,将Dayland不断涂改成Nightland。曾经的现实变成梦境,新的Dayland又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开始。然后,Sleepwalker也会变成梦消失掉,就像曾经的我们一样。”

“那……你也是Sleepwalker?”

兜帽下的男人点头示意。

“在我所在的Dayland,我是CIA梦见部队的一员。这支队伍被称为<G0AT>,与世界各地的梦见传承者合作,有组织地追击睡兽。然而——事到如今,这些事实已不复存在,都变成梦消失了。我的队伍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例外。如今的我也不过是徘徊在Nightland的梦的残渣。而现在,你们正在走上我们的路。”

“我们也会被……变成梦吗?”

“是的。但唯有一个因素,是曾经的我们所没有的。而这一点,也许会成为希望。”

“是什么?”

“就是你,Neversleeper。”

男人从鞍子上伸出手,指向沙耶。

“只有你,即便在无比漫长的失眠中也维持了清醒。而且,只有你能看到出现在Dayland的睡兽——也就是说,你可以同时存在于Dayland和Nightland。”

“就算你这么说——要让我怎么做呢?现在发生的一切,我该怎样才阻止得了啊?”

面对急切的沙耶,山羊背上的骑手神秘地念出低语。

今夜无人入睡(No one shall sleep)。”




“——帆影同学?”

听到搭话声才回过神来。

沙耶从床上起身,发现翠正低头看着她。

“呃……早啊。”

“这不是沙耶妹子嘛,还好吗?”

翠身后的枫突然探出头来。

“你们俩怎么来这儿啦?”

“还想问帆影同学呢。”

“我只是想着——来这儿的话,说不定有人在呢。”

翠和枫眼神一碰,微微一笑。

“我们也是这样啦。对吧,翠。”

“是的。”

“就算知道没办法再进行Sleepwalk,但见不到大家的话,我觉得很寂寞呀。”

“请在沙发上稍等,我去泡茶。”

在翠的催促下,沙耶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却完全找不到山羊骑手的身影。

那倒也是,这怎么可能会是现实——沙耶刚要打起精神,视线就被吸引到了地面上。

床边的水泥地面上,留着四个看起来像蹄印的小小的凹坑。

“境森同学……这个,是以前就有的吗?”

翠转过头看向沙耶所指的地方,皱起了眉头。

“是有还是没有来着?这像是床脚留下的痕迹——是有什么事吗?”

床脚的痕迹?这么一说,确实越看越像。这个解释,可比骑着山羊的男人曾站在那里要合理多了。可是……

沙耶咀嚼着刚才的经历。最近这段时间恐怕因为睡兽的干扰,沙耶她们从Nightland完全带不回关于梦的像样一点的记忆。但这一次,她却保留了尤为清晰的记忆。

那个男人说的话,一直在沙耶脑海里挥之不去。

“……<今夜无人入睡>。”

沙耶的自言自语,引来出乎意料的反应。

“是说《图兰朵》[1]吗?”

她抬起头,发现兰从高架间现身,理所当然地坐进了沙发。

“学姐,你怎么会来?”

“不就是和你们一样的理由么?”

翠像早已料到一般,在桌上把大家的马克杯都放好,开始倒起咖啡。

“Tulanduo是什么?”

“这是一首歌剧的名字。很久以前,求婚的王子向中国的图兰朵公主出了一道谜,如果在天亮前没能猜中王子的名字就要嫁给王子,如果猜中王子就放弃婚约为她献上生命。于是公主向本国人民下令,在解出王子的名字之前,今夜无人入睡——”

“啊?太过分了吧!?”

枫发出指责之声。

“是很过分呢,虽然也能理解不想结婚的心情。”

“黑心也要有个限度呀,这跟人民有什么关系嘛。”

“人民……吗?”

沙耶看着桌上唯一的那只空着的属于未的马克杯,嘴里念叨着。

“未不来的吗?”

“我想她应该……不会来了。”

兰说。

“为什么啊?”

“本来她的<Blanket>能力就过于强大了。未一睡着,即使不是有意为之,也会让周围的人都睡着。所以她都是选周围没人的地方睡觉。但现在,她的能力恐怕已经强大到那种小伎俩根本不起作用的程度了。”

枫跟着也说。

“我也很担心,想去未妹子家里看看情况,结果还是不行。只是接近一点就危险得很!”

“怎么个危险法?”

“会很想睡,相当不妙啊。波及的范围比以前更大,真的很危险。能接近现在的未妹子还能挺住的人,估计只有身为Neversleeper的沙耶妹子啦。”

听了这番话,沙耶内心很受打击。因为这些事,未没有对沙耶说过一个字。

“帆影同学,待会儿能请你去看看未的情况吗?”

沙耶没有回答。

“帆影同学?”

“啊?哦哦、抱歉……话说,我突然有个问题想问:未的<Blanket>能力,到底能波及多远啊?”

“金春同学平时都在压抑着能力,但如果她有意的话……可真想象不出会到多远才够呢。”

“这样啊……”

三人一脸讶异地盯着陷入沉思的沙耶。终于,沙耶抬头说道。

“我想到一个主意——大家能听我讲吗?”

(待续)


[1] 《图兰朵》和《今夜无人入睡》:《图兰朵》(意大利文:Turandot)是意大利作曲家贾科莫·普契尼根据来自《一千零一日》的童话《杜兰铎的三个谜》改编的三幕歌剧,是其生前最后的也是影响力最大的作品,讲述了一个西方人想象中的中国传奇故事:由于祖母遭入侵的鞑靼人俘虏**惨死,图兰朵为替祖母报仇,想出了一个让外来的求婚者赴死的主意。她出了三个谜语,猜中的就可以招为女婿,猜不中就要杀头。各国的王子为此纷纷前来,波斯王子没猜中而遭杀头;鞑靼王子卡拉夫乔装打扮猜破,图兰朵却不愿履行诺言。结果卡拉夫与图兰朵立约,要她在第二天猜出他真实姓名,不然就要执行诺言。最终卡拉夫自己说明了身份,使图兰朵肃然起敬,甘愿委身于他。《今夜无人入睡》(意大利文:Nessun dorma,直译为“不得入睡”,常见中译为“今夜无人入睡”或“公主彻夜未眠”)即在图兰朵被卡拉夫要求猜其名字的那一夜所唱的一首咏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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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4 10:30 | 显示全部楼层

17

来玄关开门迎接沙耶的未,眼睛下面还挂着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没怎么睡好。

“哇,你一脸惨相耶。”

听沙耶这么一说,未的脸便气得鼓鼓囊囊起来。

“有啥事?”

“我有事和你商量,可以进来吗?”

“……随你吧。”

未虽然觉得可疑,还是把沙耶请进屋来。家里回到一片寂静,感觉不到两人之外的任何气息。

“只有未一个人?”

“嗯,爸妈都回老家避难了。毕竟他俩也很清楚我的昏昏入睡超能力,所以人家正享受独居生活。”

“这样啊……相反,我家里人现在都失眠了。下次你就来我家玩吧。”

“行是行,但怎么去可难办呢。光是走在路上,经过的车辆就都会变成睡眠驾驶啰。”

未一边说一边瞅着沙耶的模样,歪头表示不解。

“……沙耶不觉得困吗?”

“超困,不过我还撑得住。”

她边说边打了个哈欠。连耐性过人的沙耶都是如此,不是Neversleeper的人恐怕连三十秒都顶不住。

“嚯——好了,也别太勉强啦。”

“我知道啦……呼啊。”

一进未的房间,沙耶的视线就撞见床上摆成一排的玩偶。

“随便坐吧。”

未语气生硬地说着,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沙耶正要往地上坐,未用手指了指床。

“可以吗?”

“破例允许了。这些孩子里,也允许你只抱一个。”

“好吧。那就……不好意思了。”

沙耶坐到未的床上,抱着一只**的猫头鹰。柔软的毛巾质地上,散发着和未一样的味道。

“那,要商量什么?”

“在这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

“你的<Blanket>能力已经强到连家门都出不去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我好受打击啊。”

“我不想让你担心太多。”

“你这样也太和我见外了吧!最开始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我们……那个……不已经是那种感觉的了吗!不是吗?还是只有我才这么想吗!?”

“那种事……和现在没关系吧?”

“有关系!我的计划也是,如果不把这些告诉我,我根本想不到最后呀!”

“计划?啥呀?”

“打破现在这个状况的计划。用来干掉睡兽,把安稳觉还给我们。”

“哦……?”

未用讶异的目光催促后话,沙耶便开始讲述想法。

“到现在为止,不一直都是未这边来引导我入睡吗?我就想,如果反过来会怎样呢?”

“嗯?也就是说……什么意思呢?”

“不是未为我伴眠,而是我来为未伴眠——也就是说,我来当未的<Blanket>。”

“那样的话,会怎样呢?”

“除了我俩,所有人都会患上失眠。”

“欸?”

未眨巴着眼睛。

“话说……首先现在可不就在变成这样了吗?”

“还不够,还要抢走更多的睡眠,让大家完全睡不着。说句不好听的,能用安眠药睡着的那种失眠,根本不够看!我来教教大家,啥叫真正的失眠。”

面对洋洋洒洒滔滔不绝的沙耶,未露出充满怀疑的眼神。

“沙耶,你什么时候成了人类的叛徒啦?”

“当然不是永远失眠,只是暂时的。大概、就那么一小会儿……”

“越来越让人觉得可疑了喔。”

“不是说过,所有人的Nightland都是相连的吗?既然睡兽通过人类的睡梦扩张,就是说,没有睡眠的话它们就无法存活。正常情况下,因为总有人在睡觉,所以它们只要不断从一个睡梦转移到下一个睡梦,就能永远存续下去——如果情况正常的话。”

“你是说,让整个睡梦都消失?这可能吗?”

“我一个人做不到。但未不是有<Blanket>的能力吗?用未的能力把我的失眠分到大家的集体无意识之中。那留在Nightland的睡梦,就只剩下我和未的了。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

“没有了别的在睡觉的人,睡兽就只能进入我和未的睡梦中啦。然后,我们俩就在这时一起醒来。”

“就可以一网打尽啰?想得挺深的嘛。”

未平静地说。沙耶有些不安,紧跟着又说。

“当然啦,我也想过这样做到底合不合适。毕竟这会影响到全人类啊。但到了现在,我觉得非做不可。不然的话,大家都会变成梦——”

未站起身,向沙耶走了过来。

她来到困惑不解的沙耶身旁,坐到床上。床垫一沉,两人的肩膀碰到一起。

“未?”

“好了,动手吧。”

“可……可以吗?”

“这不是沙耶提的议么?然后,要我怎么做呢?我从来都是自己主动睡的,被人哄睡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

未在床上仰卧着,抬脸望向沙耶。

“来为我伴眠吧,沙耶。”

“唔、喔、好的。”

沙耶小心翼翼地俯卧在未的身旁。

为了夺走全人类的睡梦,让两个人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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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5 11:09 | 显示全部楼层

18

紧张的沙耶胸口怦怦直跳,怎么也没办法睡着。

就算反反复复试了好多次,可就是没有一丁点睡意。

“……还不行吗?”

未说道。

“抱歉,怎么就……”

“觉得紧张吗?”

未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还要低,还要温柔。

“嗯……怎么回事呢,像平常那样子应该就可以的呀。”

“先试试合上呼吸的节奏吧。按你喜欢的节奏,慢慢地呼吸就好。不要在意我,我肯定能跟上的。”

“好吧。那……开始了。”

沙耶把意识集中在呼吸上。

吸气……

吐气……

吸气……

吐气……

未的呼吸声就在身旁。她配合着沙耶,吸气、吐气……

在这间拉上窗帘关上灯的屋里,传来时钟的嘀嗒声。沙耶虽然感觉自己慢慢放松下来,但迎来睡意还早得很。

未忍不住扑哧一笑,压着音量悄悄说道。

“有个扭扭捏捏的家伙在旁边,完全睡不着啦。”

“抱歉啊。”

“那就为我唱首摇篮曲?”

“欸……”

“欸什么欸啦,你真的有想让我睡吗?”

“有啦……再稍等一下嘛……”

沙耶还在试图找到入睡的头绪,未把身子转向了沙耶。

“那,我们说说话吧。”

“说啥?”

“沙耶是怎么看我的?”

“什么怎么看啊?”

未没辙般长叹了口气。

“沙耶你之前,虽然在Nightland是喜欢我的,但在Dayland却不是对吧?”

“唔、嗯、是吧。”

“那现在,还是吗?”

“欸?”

“最近不都开始直呼我的名字了吗,是觉得习惯一点啰?”

“与其说……习惯的话……”

沙耶支支吾吾。

“还是无法接受?”

“不、不是那样的、其实正相反,啊、不是!”

“正相反……?”

未轻声问道,并不像在捉弄慌乱的沙耶。沙耶叹了口气,只好老实交代。

“我本来觉得说这些只会让你疏远我啦。”

“嗯。”

“是从几时起的呢……我对未的感情,在Nightland和Dayland之间就变得没有区别了。”

“嗯。”

“现在就是……如同‘喜欢’一样的感觉了吧。”

话刚说出口,后悔就涌上沙耶心头。

“啊、等下等下,不是的。我不是为了说这些才来的。抱歉,把这些忘了吧。”

“怎么可能忘呢。我好高兴。”

未的语气,出乎意料地温暖。

“可、可是,未不是那个、只在Nightland才喜欢我的吗?”

“不是哦。打从一开始,不管在Nightland还是Dayland,我都喜欢着沙耶。”

“欸!?”

躺倒在床的未,眼看着沙耶从床上猛然弹起。

“……从一开始?”

“从沙耶在保健室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开始,就一直是这样了。”

“欸、欸、可是——”

突然出现的不是未这边吗——沙耶很想这么吐槽,却根本说不出像样的话。未继续说。

“我可从来都没说过,在Dayland就不喜欢沙耶哦。”

“骗人的吧……”

仰望着呆若木鸡的沙耶,未噗噗直笑。

“沙耶可真是薄情啊。就因为自己只在Nightland才爱我,就单方面认定我也是一样的。”

“——太狡猾了。”

“才不狡猾。只是沙耶自己误会了,就别怪人家啦。”

沙耶无话可说,未伸手搭在她背上,说道。

“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能说出来,真是太好了。多亏沙耶肯对我说实话,让我也有了勇气。谢谢你。”

“我、我才要、谢、谢谢……”

“振作一点啦,都没办法好好说话了耶。”

未嗔怪地说,让沙耶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再次躺倒在床,可一对上未的脸,又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

“拜托你安静点啦,不是说好要睡的么?”

“是、是喔,让我冷静下。”

沙耶试着开始深呼吸,但只要和对方四目相对,又会不由地笑出来。

“这样不行啊,换成仰卧吧。”

“嗯。”

两人再次仰望天花板,开始调整呼吸。

“呼啊……”

未捂着嘴打起哈欠。沙耶也被传染,打了个**的哈欠。

“……啊呜。想睡了吗?”

“可能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觉得安心了吧,突然就有睡意了。”

“我也是……”

“你可别先睡了喔。说好了是沙耶来伴我入睡的嘛。”

“我知道啦……”

两人闭上嘴不说话,睡意慢慢地包裹上来。

未闭着眼睛,轻声念道。

“祝你晚安,沙耶。”

“晚安,未——”




明亮的夜空下,在覆盖着床单的这片大地上,无数的人类正在沉睡。

破坏水晶蛋时看到的景象,再次展现在我眼前。将曾经笼罩在Nightland之上的所有伪装剥下之后,世界就是这个模样吗?跨过酣睡正香的人们,一只如同拉伸版大象的巨型睡兽正在其间漫步。

我和未降落在床单上,眺望起一直排到地平线那边的睡眠者的长队。

“要把他们……都叫醒吗?”

“要一个不落哦。”

“一看就觉得很艰巨的说。”

“大家不是都说过了嘛,Nightland里靠的可是想象力呀。”

我蹲下来,抓起脚边的床单。未也在我身旁一起抓着。

“数一二三,就动手。”

“知道啦。”

“一、二……”

“三!”

我们齐声喊着,用力扯动床单。

“早——上好哟!”

睡着的人们接连被翻起身来。他们刚一睁开眼睛,下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人们一个个惊吓的表情实在有趣,惹得我们俩哈哈大笑。

“大家、快起床啦——!不要再睡啦——!”

未一边叫喊一边爆笑。不知何时我们已经变得像山一样巨大,脚下化为微缩模型的人们一个接一个被赶出了Nightland。察觉到异常的巨型睡兽想要接近我们,但脚下却被床单的巨浪颠覆,怎么也无法近身。趁此机会,我们继续无限度地拉扯着床单。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终于连床单也没有了。大地变成了裸露的床垫,再没有一个沉睡的人在。我们的身体,也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人们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眼看着从四面八方的地平线朝我们不断逼近的巨大墙壁。那是由无数睡兽组成的前所未见的庞大群体。由于睡梦之海已经干涸,所有的睡兽都朝着我们俩的睡梦蜂拥而来。

“呜哇——好壮观!”

惊呆了的未感叹道。

“原来有这么多的睡兽啊。一想到它们全都在我们两个人的梦里,就觉得好不可思议。”

“毕竟Nightland还从来没有变得这么小过嘛。”

“只要我们这时醒来的话,睡兽就会遭到全灭……脑瓜不错嘛,沙耶。”

“还好啦。”

“兰,枫,还有翠——这样一来,大家就又能在一起Sleepwalk了吧?”

“当然的啦。”

“好嘞。那差不多该……起床了吧?”

心想已经大功告成,我们便开始准备醒来。

“…………”

“…………”

“…………嗯?”

——“醒来”,是要怎么做来着?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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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6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19

没办法醒来了——这个可怕的结论,我过了好久才接受。

飞也好跳也好,掐脸也好扯手也好,怎么也出不去Nightland。我们俩对视着彼此,只能面面相觑。

我猜测,也许Nightland是无法彻底消灭的。它是连接人类睡梦的集体无意识——如果这个解释正确的话,即使把其他所有人都赶出Nightland,在Dayland醒着的人们的意识也不会放弃Nightland。而在残余的Nightland中,我们正是最后的两个做梦的人。我们夺走他人睡梦的代价,就是自己被睡梦所困。

只让我们其中一人单独醒来,或许还是有可能的。但这样一来,另一个人就会被遗留在梦中。总有一方会成为牺牲品——我们陷入了Deadlock·死锁[1]状态。

“没办法了啊。干脆殉情吧。”

听到我彻底自暴自弃的话,未陷入了沉思。

“……这样啊。那好吧。”

“不是、这时候就别好啦。”

“可是,我才不要自己一个人醒来。那还不如一起消失呢。”

“你这么说,我也是一样啊……”

我们坐在床垫上,仰望着迫近而来的睡兽的高墙,一时间完全束手无策。

“用脑过度了,感觉又想睡啦。”

未把头靠在我肩上。说不好还能这样坚持多久,于是我也放下顾虑,把头倚靠向未。

“未的味道好香啊,梦里也还是一样。”

“沙耶也是喔。之前知道吗?”

“不知道诶。不就是一身汗味吗?”

“才不是。我可喜欢了。”

未的鼻子直往我脖子里钻,痒得我忍不住缩起身子。

“别闹啦。”

“令人安心的味道。闻着就能睡得很香很香。”

就在我无可奈何地被未闻来闻去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对了。”

我捡起脚边卷成一团的床单。本来看似无限宽广的床单,现在拿在手里一看,也不过是极为普通的大小。

未抬头看向站起来的我。

“殉情?”

“才不是。等一下哦。”

我摊开床单,轻轻地铺在床垫上。

“是要做什么?”

“睡觉。”

“在这里!?”

我开动记忆力和想象力,在手上造出了自己平时用的枕头。把枕头传给未后,我又造出同样的一个来自用。

“抱歉,先用我的枕头吧。”

“咦,这是沙耶的枕头吗?”

未紧抱着枕头闻起了味道。

“真的耶!”

“等下!别这样啦,怪不好意思的。”

忍不住提出抗议的我,又运用想象力继续创造道具:夏天用的薄被。我在床单上放好枕头,铺上被子,向未发出邀请。

“快来吧。还不睡,妖怪要来抓人啰。”

“这是怎么回事……”

“在Sleepwalk之中入睡,就会被Nightland吞食——记得之前是这么说的对吧。”

“是啊。”

“是死是活,就全赌在这上面了。说不定就像睡兽用Nightland覆盖掉Dayland一样,我们Sleepwalker也可以把Nightland反转到Dayland。到底是一起殉情还是逃出生天,也只能靠我们自己亲身去探个究竟了。”

未瞪大了双眼,我握住她的手,坐进被子里。抚摸着未轻飘飘的头发,我说。

“抱歉啦,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样了。如果有更好的主意,就告诉我吧。”

“没事。只要和沙耶在一起,做什么恶梦都没关系。”

我吻了一下未的额头,对她说。

“这次换未来伴我入睡吧,就像平常那样。”

“我知道了,亲爱的沙耶。”

未钻进了被窝。一床被子上并排摆着两个枕头,我俩在上面脸对着脸。未的眼睛里,映出了我自己的样子。

“——晚安了,未。”

“祝你晚安,沙耶——”

未闭上眼睛,身体开始脱力,睡意的毛毯立刻将我包裹。

四面八方的睡兽汹涌而来,在这片仿佛世界末日的景象之中,我们在Nightland落入睡梦。


(待续)



[1] 死锁:常用于计算机科学,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进程在执行过程中,因争夺资源而造成的一种互相等待的现象,若无外力作用,它们都将无法推进下去,则称此时系统处于死锁状态或系统产生了死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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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27 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スピードワゴン 于 2023-5-27 16:12 编辑

20

帆影亚弥突然醒来,从床上慢慢坐起身。午后近晚的阳光把室内的空气照得暖暖的,让人有些出汗,但睡醒后的感觉倒并没有那么糟。

似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有着许多人的宽敞的地方,大家想睡也睡不着,明明身在梦中却还被梦魇所苦,然后突然被一下扯开被子、整个人都被扔了出去……是因为这个冲击才被弄醒的吗?这暧昧的记忆也迅速淡去,很快就无法再想起。

亚弥站起身想去洗个脸,来到走廊。经过沙耶门口时,却感觉不到妹妹的气息。这么说来,隐约记得在梦中见到了妹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姐姐还在受梦魇折磨,妹妹却在开心地打打闹闹,让人微妙地有些不爽——但这时的她,完全不同于平时那个冷淡生硬的形象。

下到一楼,在卫生间洗了个脸。虽然并没有睡多久,头脑却久违地感到一片清爽。准备回房间时,又看了看玄关。还没见到沙耶的鞋子,记得她说是去见朋友了。这时耳边又回响起梦中的沙耶那爽朗的笑声。虽然让人有些意外,但和朋友在一起的沙耶,也许就是那种感觉。

亚弥穿上凉鞋,打开玄关的门。淡紫中透着茜红的晚霞美得出乎意料,一时让人看出了神。夕阳下平静的空气在整片街景中飘荡。亚弥身后,家里传来声响,看样子父母也从睡梦中醒来了。

晚饭前会回来吗——亚弥定定地站在玄关前,眺望日暮黄昏时[1]的排排家屋,有意无意地找寻着沙耶的身影。




在境森寝具店的卧室里,三人同时恢复了意识。

她们原本在沙发上互相靠着,竟都睡了过去……更准确地说,感觉是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失去了意识。三人一边为记忆细微的lag·迟滞而困惑,一边才反应过来:这是久违的一次,三个人都毫无障碍地入睡了。

那么,做到了吗——沙耶和未打倒了睡兽,取回被夺走的睡梦了吗?

三人看向彼此,点头确认,又把身子躺进沙发。两边枫和翠的头,都倚靠在中间兰的肩上。她们闭上眼睛,这次要按自己的意志进入睡梦。虽然比不上未的能力,但同伴在身边的这份安心感,也切实地将三人带向梦中。

现在的Nightland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们还不得而知。不过,只要沙耶和未还在那里,作为同伴就一定要前去迎接。

闭上眼所见的黑暗里,浮现出闪闪发光的图案。继续深入睡梦之中,这片光芒渐渐变成Nightland那明亮闪烁的星空。



醒来发现身在床上。拉好的窗帘外非常安静,房间里则一片漆黑。

伸手往身旁找去。指尖感触到肌肤的温暖,这才安心地松了口气。

从Dayland进入Nightland后又来到的这里,还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地方,至少目前仍未察觉到睡兽的气息。

感到旁边传来动静,发现她也醒了。

“……早呀。”

“早安。”

即使看不分明,也知道她正面露微笑。反射着窗帘隙间透入的微光,那双眼睛在昏暗中明亮闪烁,就好像躺卧在那里的是一只人形野兽一样。


(完)



[1] 日暮黄昏时:原文为【黄昏時·たそがれどき】,即傍晚1700-1900这段时间,又写作【誰そ彼時】,出自《万叶集》中和歌【誰そ彼とわれをな問ひそ、九月の露に濡れつつ、君待つわれそ】,大意为“请不要问我‘你是谁’,我已在九月湿冷的露水中等候你多时”,其中【誰そ彼】意为“那人是谁”,暗示傍晚光照不足而难以识别对方身份时的样子;后本词与意为“容易遭遇邪魔的时刻”的【逢魔が時】混用均指傍晚时间,暗含不祥和危险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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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11 17:38 | 显示全部楼层
前排支持一下
这次一上来就是恋人暗示狂暴轰入,很难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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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12 18:1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哎哟,这不是里世界郊游的作者吗?
蹲一下看看

----发送自 OnePlus KB2000,Android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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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13 16:06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往轻国也发一份 我看这次的挺合适往那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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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13 16:24 | 显示全部楼层
会全文翻译吗?蹲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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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15 15:54 | 显示全部楼层
luoy 发表于 2023-2-13 16:06
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往轻国也发一份 我看这次的挺合适往那发的

还挺嫌麻烦的
老早就想发,不过因为一些原因犹豫了许久,就不想(也不会)传太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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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2-15 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alien 发表于 2023-2-13 16:24
会全文翻译吗?蹲点。

不敢保证,争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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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15 16:20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高等黑暗 于 2023-2-16 09:44 编辑

我突然想起来当年翻完郊游第一本说想开这本坑然后我就鸽到了现在……现在居然有人帮我把坑填了我可以更加开心的白嫖了!

鸽都鸽了哪可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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スピードワゴン + 1 现在还给您还来得及吗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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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9 16:32 | 显示全部楼层
渐入佳境了
老贼的功底是真不错,从铺管线开始每一个技术细节都板正,还能同时做到塞进去好多让人会心一笑的河豚饲料
当然了楼主的翻译文笔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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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5-18 12:26 | 显示全部楼层
Tungsten 发表于 2023-5-9 16:32
渐入佳境了
老贼的功底是真不错,从铺管线开始每一个技术细节都板正,还能同时做到塞进去好多让人会心一笑 ...

感谢支持,建议是多夸夸老贼w 日亚有评价太过行活,俺以为能干好行活也是本事
机翻译文感谢包容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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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18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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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5-24 10:57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怎么感觉有种自我毁灭的倾向了,“让全世界的罪孽背负在我一人身上,然后把我杀掉就好了”,最后就剩下一个人记得她,然后为了再次相见成为新的睡兽什么的,这种展开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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スピードワゴン + 1 这就去提醒老贼写个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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