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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布拉伊达 于 2013-8-27 16:22 编辑
新浪体育讯 北京时间8月27日消息,美网开赛前《纽约时报》以《李娜,中国网球的叛逆者》为题对李娜进行了专题报道,在与记者布鲁克-拉梅尔的对话中,李娜首次谈及02年退役时的真相,教练强制其服用禁药导致身体透支,她和姜山的恋情也被干涉。提及因三跪九叩引起的全民争议和媒体的评判舆论风波,李娜坦言自己不是一个圣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而为此丈夫兼教练姜山经常劝其任何英雄皆毁誉参半。全文翻译如下:
有关温布尔登“冠军坟场”的魔咒在四年前就已经解除。那一年,全英俱乐部的蓝衣绅士们拆除了2号球场,在原地建起了一座新的看台球场。到2011年他们就把这块邪门的场地命名为3号球场。不过观看2013年温网的球迷们仍然心中有数,颇具叛逆气质的李娜同样如此。在这块被诅咒的场地上,就连桑普拉斯和小威廉姆斯这样的顶级种子选手都曾经在前几轮面对默默无闻的对手爆冷。现在当界排名第6的前法网冠军李娜在第三轮面对着捷克老将扎科帕洛娃时,她只差一局就要出局,形势岌岌可危。“在那一刻,”她赛后对我说,“我突然看见了自己背着行李去机场的样子。头疼了起来。”
面对着击球势大力沉的对手,李娜头疼了两个小时。第三盘5-6落后时,她走向底线时就知道自己必须破发才能继续存活。如果输掉接下来的四球,她可能就会离开这项从大约1/4个世纪前开始被强迫从事的运动项目。温网前她扬言退出网坛。如果丢掉接下来的四分,她也许就要兑现诺言。她的春季赛季有如自由落体,令人痛心,从1月第二次打进澳网决赛的高点到5月法网次轮突然熄火出局。现在,温网的坟场正在召唤。
李娜在底线处蹲下,挥舞红旗的中国球迷顿时僵住。第一球她直线进攻得分。五球之后,她抓住了第一个破发机会,在一记正手得分的同时伴随着一声大叫,李娜将比分扳成6-6。两局之后又是一声大叫:李娜晋级了。这只是第三轮,她的状态相当飘忽不定。但经历了一连串失利,尤其表现为关键时刻信心不足之后,艰难赢下这场的感觉像一次救赎。“我感到自己真的要发疯了,”她咧嘴笑道。“赢了的感觉就像进了大满贯决赛一样高兴。”
那天下午还有一个槛在等着李娜迈过。穿着光泽的白色运动服走进新闻发布厅,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聚集在场的中国记者,并努力挤出笑容。中国主流媒体高度评价她用胜利为祖国争光。但在那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们大力度抨击李娜层出不穷的个人主义表现,并且在2008年她脱离中国的举国体系后变的愈发激烈。这次的事件始于她一个月前法网出局的赛后。官方媒体新华社的一名记者请她就这一令人失望的结果向全国球迷说点什么。“只是输了一场比赛而已,”李娜毫不客气的回应。“三跪九叩吗?向他们道歉吗?”她的话引来官方的一连串批评,指责她不爱国和缺乏基本的礼貌。同样是那名记者举手再一次请李娜向球迷说几句话。她盯着他大约有一分钟,然后咕哝着说:“我会说,感谢球迷。”
可能李娜更希望我们忘掉中国,只是以性格和成绩来评价她。毕竟她只是一个矛盾的工薪阶级女性——她的父亲曾经是运动员,她不断进取,进入了她这一代最优秀、最富有、最有影响力的运动员的行列,而且李娜的大多数同胞从没看过她所从事的这项运动。
这位明星兼备了速度和力量出色素质,但也偶尔会兵败如山倒。2011年夺得法网冠军后,李娜成了亚洲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获得大满贯单打冠军的球员。她同时也是第一位出生于中国的世界前5选手——上个月温网过后她重新回到这个精英的行列。过去三年条件她签下了价值将近4000万美元赞助合同,现在是所有体育项目中收入第三高的女运动员,仅次于莎拉波娃和小威。
但要把李娜和中国分开毕竟是不可能的。她是这个国家最有名的人之一,在类似推特的社交网络“微博”中有2100万关注者(相比之下,勒布朗-詹姆斯在推特上只有940万关注者)。创纪录的1亿1600万中国观众见证了她赢得法网冠军的胜利,远超当年观看超级碗的观众数量。李娜千万美元的收入依赖于她背后的中国市场。如果她生在智利、乍得(一个非洲小国)甚至芝加哥,都不可能成为收入榜前三的女子运动员,也不可能让国际女子网球协会在她的家乡、中国中部的武汉开启一站新的巡回赛。五年前,WTA在中国有两站比赛;到2014年将有八站。WTA首席执行官斯泰西-阿拉斯特承认,李娜的出现点燃了亚洲对网球的热情。“如果说威廉姆斯姐妹在本世纪首个十年具有最大的影响力,”阿拉斯特说,“那么我会说,李娜毫无疑问是这个十年里重要的球员。”
但现在,李娜的比赛沾染了疯狂难测的毛病——与WTA整体格局十分相似。过去十年来积分榜顶端风云变幻,有几位球员从未获得大满贯冠军便登顶世界第一(最近的例子是来自丹麦的沃兹尼亚奇)。这种形势常常引来与男子网坛不愉快又不公平的对比,因为过去十年来四位历史级的伟大选手(费德勒、纳达尔、德约科维奇,现在又加上穆雷)争锋不止才是男子网坛的主旋律。
在女子网坛,过去十年真正的统治者只有小威廉姆斯。因伤休战之后,她在去年全勤复出,重建了女子网坛的秩序。另外两位大满贯得主莎拉波娃和阿扎伦卡虽能与她相争,不过仍未能平起平坐。但今年温网颠覆了这一秩序,并再度带来混乱——四强选手都未赢得过大满贯——也表明女子比赛仍然是难以预测。
随着美网在本周开幕,李娜察觉到了机会。31岁的她仍然步法迅猛,回球有力,干净利落的反手技术被许多人认为网坛最佳。过去的李娜由于体能和专注度不够常常在后两个大满贯中黯然失色(在美网中她只在2009年打进过一次八强)。但今年夏天,在温网看完她的比赛之后,我跟随她回到北京,目睹了她与教练卡洛斯-罗德里格斯严酷的季中训练过程。李娜正全力以赴冲击世界前三,并力争再拿一座大满贯。“任何人都有机会赢得今年的美网,”她说。“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
生于1982年的李娜像许多中国运动员一样,是被强迫参与体育的。她的父亲--一名羽毛球运动员——是“我童年的阳光”,她说。即便如此,他在女儿5岁时未征求其意见就为她报名进入了一所当地的国立体校。尽管身体强壮,但她的双肩太宽,手腕不够柔软,无法在羽毛球上出彩。一名教练劝说她的父母,说她在另一项运动上更有机会。而这项运动在当时的中国并没有太多人熟知。“他们都同意说我应该改学网球,”她说,“但没人费神来问我的意见。”
从一开始,李娜就对国家运行下体育机器的严苛束缚忿忿不平。中国的举国体制制造冠军的方法就是日复一日地将年轻的运动员逼到极限,终年不息。李娜第一次反抗教练是在11岁时,当时她心态面临崩溃,拒绝继续训练。得到的惩罚是在训练途中原地罚站,不允许动,直到悔改为止。她站了三天才道歉。她为了父亲继续训练——“他的爱是我力量的源泉,”她说——尽管她的教练在九年相处的时光中从未表扬过半句。
14岁时,父亲因为一种罕见的心血管疾病去世。当时她正在中国南方参加一项比赛,教练隐瞒了几天,直到比赛结束才告诉她。“那是最深的痛,我没有鼓起勇气去对他告别,”李娜在自传中写道。母亲陷入债务,李娜记得自己赢球的动力就是挣得微薄的奖金,用来打发债主。
尽管生活境况堪忧,但李娜的网球生涯突飞猛进。在父亲去世后几个月她就拿到了第一个青少年比赛的全国冠军。第二年她获邀去德克萨斯参加耐克赞助的为期十个月的训练营。回来之后,她在一次采访中说自己的目标是成为世界前10的球员。到2002年,这一目标似乎并不遥远:20岁的她已在中国排名第一,甚至一度攀升到世界前135的位置。然而随后她却突然消失了。
那年的一个早晨,在没有告诉任何教练的情况下,李娜溜出了国家训练中心。为免引人怀疑,她只携带了一个装着必需品的小包。在宿舍的书桌上她留下一封信,告诉网球的上级主管她要求提前退役。信中并未细说退役的理由:繁重的训练让她身体透支,教练粗暴地阻止她与一名名叫姜山的男队员的恋爱。而且主教练还强迫她违背医嘱,服用类固醇药物参赛,使她药物过敏,虚弱不堪。(原文:To avoid suspicion, Li said, she carried only a small bag of necessities. On the desk in her dorm room was a letter she had written to tennis authorities requesting an early retirement. The note didn’t elaborate on her reasons: the burnout from excessive training, the outrage at her coaches’ attempts to squelch her romance with a male teammate named Jiang Shan, the debilitating period that the head coach insisted she play through, overruling a doctor’s recommendations, by taking steroid pills, to which she was allergic。)
几个小时之后李娜与姜山在武汉筹划大学的校园新生活。“我一到家就关了手机不接电话,”李娜后来写道。“自由的滋味真好。”
网球运动向来因为父母与天才孩子、教练与学徒之间的激烈争吵而为人诟病。李娜的丈夫姜山曾经是中国戴维斯杯成员,16岁时他成了李娜的初恋对象,直到如今。制度上队员之间不允许恋爱,但姜山成了李娜的避难所——先是让她从体制找到解脱,后是帮助她渡过每一次胜败起伏。
多年来姜山经常担当教练的角色——却总是很快让出这个位置,成为陪练、啦啦队长甚至调侃的对象。在赛后的采访中,李娜总爱调侃姜山的鼾声、浮动的体重还有对家中信用卡的控制。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太久了——几乎占据了李娜半生——罗德里格斯说,“他们不是两个人,而是融为一体的一个人。”即使如此他们仍然在公开场合斗嘴。在温网前两轮的一场比赛中,李娜打丢了一个球,姜山勉励她,却被她用普通话反驳,“你不是我的教练!”
在温网第四轮与11号种子文奇交手前几小时,李娜似乎又对丈夫不满了。他们在一块训练场地热身,姜山打出一记模仿文奇的大力反手削球,李娜面露不快,反手回球下网,做出正手击球的动作。后来,姜山一记抽球越过了李娜,她愤怒回应,打出一记力量十足的得分。“有时候,”事后李娜单眉耸起说,“我觉得我老公就是想惹我生气。”
不过,比赛一旦开始李娜就不会再丢球。她轻易地化解了文奇的削球,并顺利闯入八强。“我感觉很好,还能再打三个小时,”她说。她追平了自己在温网的最好成绩。而且随着小威、莎娃和阿扎伦卡出局之后,李娜的下一个对手4号种子A-拉德万斯卡成了仅剩的排名最高的选手。二李娜曾在1月的澳网轻松拿下对手。
李娜团队感到胜算很大,然而此时没人料到,当天《人民日报》对她展开了抨击。“当体坛明星的个性已经让世风良俗难以包容,”该报编辑写道,“又有谁来约束这种可怕的任性?”
尽管中国企图把李娜朔造成为国家英雄的象征,但她已经言明只为自己而不是为祖国打球。“当人们说我代表国家的时候,”她后来对我说,“这顶帽子对我来说太大了。”李娜率真的个性和独特的经历使她深得中国年轻一代的共鸣,他们称她为娜姐。
李娜说她没看过《人民日报》的社论。在赛事进行中罗德里格斯尽可能不让她接收媒体的报道,姜山像个哨兵守护她,不让她接触任何可能影响情绪的文章。不过,当报道刺痛她时,姜山还是努力安抚她。“中国有句话:‘英雄都是毁誉参半的’,”他说。“我劝她忘掉责难、压力和期望。但忘掉总是很难,毕竟我们只是凡人。”
当我提到中国媒体时,李娜故作轻松:“过去的我面对负面报道是总是感到很困扰。现在我只是想也许媒体觉得我不够有名,想帮我出名。”她的笑声空空荡荡。
李娜成了中国的避雷针,在体育界和社会上激起了自由还是爱国的大讨论。《人民日报》社论问世后,网络争论占据了中国的微博,她的球迷愤怒地捍卫她只做自己的权利。“一开始,人们的期望影响了我,但我后来意识到他们只是把自己的梦想投射在我身上,”她说。“我不是圣人,我也是个凡人。我有起有落。惟一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她补充道:“我真的真的认为我只是个运动员,只能代表我自己。”
在李娜所说的“第一次退役”一年多后,前著名女排运动员、新上任的中国国家体育总局网球运动管理中心中任孙晋芳去武汉探访了她。李娜回忆,孙晋芳对她说:“我听很多人说过有个李娜打球很好,但突然退役了。所以我决定自己亲自来看看。”22岁的李娜正第一次享受到日常生活的快乐:在大学新闻系上课,与姜山自由交往,甚至和同学们打一打校内网球,而那些同学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你为什么不为自己打球?”孙晋芳问她,这让她十分意外。从来没有一个官员对她这样说话。但孙晋芳没有说明,“为自己打球”需要在一个全方位管辖球员生活的体制里——指定教练、训练和比赛日程,以及抽取65%的运动员奖金。即使如此,李娜还是在2004年中断了学业(她最终在五年后毕业)回到球场,并未受到世界排名或巨大期望的影响。
那一年,李娜作为资格赛球员在广州公开赛中夺冠,成了第一个赢得WTA单打冠军的中国人。到2006年她的排名就已经上升到前25,但要冲进前10,李娜相信自己需要掌控自己生涯的自由。在中国体育中只有前NBA巨星姚明等少数几人曾经得到过这种待遇。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前这种自由都不可能被批准。北京奥运会是一届让中国人感到骄傲的盛会,中国志在用举国体制的优越性——他们取得51枚金牌压倒了美国的36枚——用来作为民族崛起的象征。
身穿印着中国国旗的耐克球衣,李娜出人意料地杀进四强,几个月前的膝伤似乎没有困扰她。现场的球迷狂热地为她加油——甚至在比赛的回合球中也是如此——终于有一次李娜忍不住对观众大吼。“闭嘴!”她很后悔这次发作,但事后回想:“中国人民急需一次胜利来证明自己。我以前觉得网球只是一项运动,但那场比赛的狂热程度让我明白它被赋予了更为重大得多的意义。”
奥运会之后,李娜说她向孙晋芳下了最后通牒:“我告诉她,‘如果不给我自由,我就退出。’”另一名年轻球员彭帅也提出过类似的要求。不管是为了避免顶级明星的出走,还是为了帮助她们发挥潜能(就像事后证明的那样),孙晋芳很快出台了一项名为“单飞”的政策。在新制度下,李娜、彭帅和另外两名球员仍然有为国家队和省队效力的义务,但她们被允许自己找教练,自己设定日程,并获得大得多的奖金份额。以前李娜要向体育总局和省队上交65%的收入,现在需要交8%到12%,尽管出行、训练和教练的费用都是她自己负担的。对中国和李娜的生涯来说,这都是一次质变。
一开始,单飞有点吓人。“姜山和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把这些年的存款全部耗光,”李娜说。她以前从未跟财务和后勤的琐事打过交道,因为国家队会把一切都打点好了。但很快单飞的好处就毋庸置疑地显现出来。2010年,由姜山担任教练,李娜打进了澳网半决赛,首次跻身世界前10——实现了十多年前当时看起来不太现实的誓言。一年后,她一路杀进澳网决赛,用犀利的言辞和出色的回球征服了球迷。半决赛中她从逆境中反击淘汰了头号种子沃兹尼亚奇,被问到是什么激励她时,她说:“奖金。”
那个对李娜和网坛大势意义非凡的日子是2011年6月4日。1亿1600万中国球迷——大约两倍于法国的人口——聚在电视机前目睹了李娜击败卫冕冠军斯齐亚沃尼夺得法网冠军。“李娜我们爱你!”中国全国性的中央电视台在屏幕上打出了这样的横幅,一位主播兴奋地说:“奇迹,突破,网球一百多年来的第一次!”中国的一家网站计算出李娜的胜利将赢得等同于普通中国工人年收入234倍的奖金,“但这是她应得的!”
WTA对中国观众的热情感到震惊,他们大力谋划要增强在亚洲的存在感。顶级品牌纷纷与李娜签约,包括劳力士和耐克已经是她的赞助商。李娜的经纪人,IMG集团的马克思-埃森伯格(同时也是莎拉波娃的经纪人)还完成了和梅塞德斯奔驰、三星和哈根达斯等企业的多年合同,使李娜的年收入超过1800万美元。
但名利似乎让李娜分心。当年的其他赛事中她几乎都是早早出局,没能连续第六次打进大满贯八强。去年夏天,在她的要求下,埃森伯格列出了一张教练名单供她挑选。其中就有卡洛斯-罗德里格斯,海宁整个生涯都由这位阿根廷人指导,他帮助海宁完成了包括117周世界排名第1等荣誉。卡洛斯最近在北京开了一所网球学校。“我立刻对马克思说,‘他,就是他!’”李娜回忆。“我想如果他能帮助海宁成为冠军……”他们合作的第一周,她就在2012年8月打进了多伦多决赛,一周后又在辛辛那提大师赛折桂,结束了15个月的冠军荒。
刚刚过去的7月,在一个闷热的下午,李娜将能量完全燃烧。尽管北京的训练基地气温升到了94华氏度,但这并不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也不是因为她正在经历的严酷训练:一个半小时跑步、跳跃和协调性训练;一小时健身房里的快速击球和上肢训练;然后是两个90分钟的球场跑动练习以磨炼身体和脚步——以及一场以备战美网为目标的进攻练习。
这种灼热感是来自埋着双脚的沙子——在名为匠心之轮的庞大的网球学校重,罗德里格斯将一块沙滩排球场变成了受苦之地。整整45分钟,罗德里格斯让李娜在沙地上做双腿交替下蹲,中间只允许休息30秒(并非巧合,这差不多就是网球运动员每一分之间的休息时间)。前一天,在计时骑自行车训练之后,李娜就惨道,“我要死了!”今天,在沙地上一套下蹲练习之后,她弯下身体,双腿剧痛,满身大汗,大叫道,“现在我觉得真的要死了。”
李娜身高5尺8寸,体重143磅,对网球运动来说堪称完美:敏捷的双脚,活塞般的双腿,形态出色的身体和躯干。“我前所未有地快速、强壮,”那天早些时候李娜在学校的餐厅里一边说着,一边大嚼一整盘米饭、茄子、猪肉和豆腐。“只是跟年轻时相比,恢复的时间更长。”李娜吃完后,姜山舀出几勺高能蛋白粉,混在一瓶水里用力摇晃。“味道很糟糕,但必须每天都喝,”她把水灌下肚,做了个鬼脸。
在我们周围进餐的几十名年轻球员被严厉叮嘱不能打扰李娜。但是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总是转来转去,偷瞄李娜的小耳环和手腕上的晒痕,盯着她代替腕带的白布条。(李娜19岁时在前胸纹了玫瑰,在中国引来了相当大的争议,因此她在电视转播的比赛中把纹身遮住。今天纹身也藏在T恤之下。)吃完饭后,她像其他运动员一样把盘子和餐具分开,一个男孩悄悄走了过去。李娜微笑着摆姿势拍了一张照片,但两人只是闲话了几句,因为她只想回楼上宿舍午睡一会,下午还要和教练进行艰苦的训练。
罗德里格斯是终极魔鬼教练,不管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有一套聪明的训练手段。虽然风度优雅,但他的训练项目却冷酷无情。李娜去年冬天开始与教练训练后认真的对姜山说:“海宁怎么能跟卡洛斯呆了15年?我呆了三天就想死了。”罗德里格斯相信,赛季中途回归这种训练模式能让李娜避免出现赛季末的滑坡。“李娜的条件能够在顶级行列最少再维持两年,”罗德里格斯说。“惟一的问号就是她在赛季末的决心。”
至少从现在开始,李娜看来又有新的动力要挖掘出更好的自己。在其中一个训练项目中,罗德里格斯让李娜在网前,单腿站在摇晃的底座上,要求她在截击的同时又不能失去平衡。罗德里格斯说,大力压制之后的上网可以帮助她更快地得分(这对于老将至关重要),也能产生出其不意的效果。“我开始时很不愿意,”李娜说。“但如果现在不尝试,退役之后就会后悔。就像卡洛斯告诉我那样,‘如果不尝试,你就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出色。’”
从李娜在温网中心球场与拉德万斯卡的八强大战也许可以窥见未来。网前突击战术让她在首盘拿到了四个盘点。其中一个盘点她发出了Ace,但被叫出界,她却没有挑战鹰眼,最终波兰人拿下了首盘。重整旗鼓的李娜赢得第二盘,但的第三盘败下阵来。一名记者问她是否知道如果那个发球判罚正确的话,她本应拿下第一盘——甚至最终可能可以拿下整场比赛——她瞪着双眼不敢相信。“没出界吗?”她反问。
不过,输球的李娜仍然有理由感到乐观。这是她2010年之后第一次打进温网八强——完成了罗德里格斯设定的目标——作为多年的底线型选手的她在这场1/4决赛中惊人地71次上网,并最终拿下48分。“可能有很多人觉得我疯了,一次又一次上网,”她说。“但我很高兴自己有勇气尝试新东西。”
在一天的训练之后,李娜会躺在白色的奔驰轿车中,做着最期盼的事:按摩。美甲、购物、辛辣的川菜:不过这些小小的奢望都要等到身体被放松恢复常态之后才行。“在我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按摩过,当然也是因为不需要,”李娜说道,同时姜山正的北京喧嚣的傍晚车流中择路而行。“但现在,如果没有90分钟的按摩我第二天根本就走不动路。”
李娜在车里打电话给他们的五星级酒店预约spa,却得知晚上已经没有都已经被约满了。如果李娜提到自己的名字,事情可能会容易一点,但她很享受当个普通人的感觉,尤其是在中国国内。他们的套间是以假名登记的,所以她给spa留下了自己的房间号。“昨天服务生说,‘知道吗,你看起来有点像那个网球运动员。’后来她发现了真相,说:‘不可能吧!你真人看起来这么瘦!’”李娜仰头笑道。
退役的疑问一直缠绕着李娜。在世界前30的球员中只有小威廉姆斯比她大——也不过五个月而已。在罗德里格斯的学校的宿舍里,歇在一张凌乱的单人床上,李娜提到年龄的话题时笑了起来。“我打球的前15年都不喜欢网球,”她说,这时姜山拿着一大堆脏衣服问她还有没有要洗的。“但现在,我总算开始享受网球生涯了,每个人却总问我什么时候退役。”
年龄或许是一个李娜想回避的话题,但她毫不隐瞒想要孩子——还要成为“躲在老公后面的家庭主妇”。夫妻俩最近开始翻新在武汉的三层别墅,她的母亲和丈夫的父母都住在那里。李娜在北京训练时,姜山坐飞机南下购置窗帘和灯具,将照片用邮件发给她征求同意。(李娜说反对一套价值10000美元的家具时,姜山回话说这是他看到的最便宜的。)以后当了妈妈,李娜会坚定地反对孩子走职业网球的路。“实在太苦了,”她说。
在中国的举国体制下,李娜“十几年从没听过一句表扬”,罗德里格斯告诉我,她在低落的时候仍然会因为那种负面感觉而自怨自艾。他说海宁也曾经心理脆弱,但他从她13岁起就与她合作,因此可以一步步改造她;31岁的李娜性格已经定型,很大程度上是由中国的体制和她生出的反应塑造的。“每当我问她什么状况时,她几乎从不提积极的一面。因此我必须迫使她说出自己在哪些方面做得不错。”
每次罗德里格斯尝试窥探李娜的感受,这比严苛的训练更让她不舒服。因为这么多年来在中国,从来没有教练向李娜提这种问题。但罗德里格斯强迫她表达自己,因为阿根廷人认为这样对她最深层的想法——以及造成这一切的过往经历——就可以想办法应对。“悲哀的记忆和经历都打下了烙印,”罗德里格斯说。“无法抹去,但她也承认它们把她塑造成了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球员。”李娜告诉我,这个过程“一开始就像在伤口撒盐。过程艰难痛苦,但我倾诉之后,卡洛斯帮我找到方法迈过旧伤。他让我在精神层面变得更强大了。”
在温网开赛前几天,李娜在热身的伊斯特本公开赛早早被淘汰——混乱的状态还在继续——她一怒之下发誓要退役。让她意外的是,罗德里格斯表示赞同。“人们总是说,‘不,不,李娜,别退出,’”他回忆道。“我告诉她:‘好,你可以退役。如果你不想打,就别打。但如果你是因为今天过得不顺就想退役,那最好勇敢点。这只是一场比赛,你不能老是逃避问题。因为它们会一直缠着你,直到生命尽头。’”李娜被他的话打动,同意为温网继续刻苦训练。“在温网,我们开始看到她以新的面貌出现——更放松,更积极,”罗德里格斯说。“现在我觉得她又找到对荣誉的饥渴感。”
到7月末为期三周的训练结束的时候,李娜看来已经在身体上和精神上准备好了,应战以围绕美网的北美秋季硬地赛季。当然,没有什么是有保证的,这种不可预测性正是让李娜更有趣的一个原因。她仍然志在再拿一个大满贯,她正全力抓住还留在球场上的时间来实现目标。但在罗德里格斯的指导下,她现在看起来不再那么受奖金的驱使,而是为了不留遗憾地离开这项运动而奋斗。“我知道不可能每场比赛都赢球,”她说。“但我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困难,这整个过程,需要做的就是尽我所能。那样,不论胜败我都会感到快乐。”
(Al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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