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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赐我一个噩梦
---- 关于《寂静岭3》，我想说的一切
我实在不想用一种过分追求客观务实的方式来写一篇看上去像是游戏购买指南的文章，就像这样：“这是日本游戏名厂KONAMI出品的著名恐怖游戏《寂静岭》系列之最新作...”云云。或许这是为一篇游戏评论开篇的最常用方式，但是当一个游戏已经触动了我心底对薄弱敏感的那道精神防线的时候，我便没有办法把自己扮做一个庸俗的娱记，以置身于这款游戏之外的态度来对它做出貌似平和的中庸结论。我只知道那在漫天大雾中沉默着的寂静岭对我来说已经形成了一个符号化的象征，它驱使着我去宣泄我心中那些因它而产生的无比芜杂而且难以言会的感受；不过为了避免这篇文章成为不知所云的个人梦呓，我还是会和自己的思维做一点适当的妥协，用比较程式化的格式来逐一解释这个游戏触动我的种种原因。如果这篇文章能在任何一个《寂静岭3》----或者是全系列的爱好者心中引起一点点共鸣，那么我想我便达到超出预期的目标了。
●噩梦声色
实话说罢，《寂静岭3》给我的第一印象并非特别好----我是指那首主题曲。有的人可能会为该系列的主题曲终于有了演唱部分而雀跃，但是我要说这样故作慵懒的女声太躁动，演唱的旋律则略显轻浮，所有这一切都不由得让我联想到Sleepers、Plastic等英伦女声乐队----这样的感觉并不是这个游戏所需要的。不过乐器部分仍然一如既往地显现出精雕细琢的悦耳，而后在整个游戏中配乐的出色表现也让我发现主题曲中的女声演唱不过是《寂静岭3》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瑕疵而已。音效部分的设计更是超越了前作，恶犬的嘶嚎以及有着长长的铁针的怪物在旋转前进时所发出的刺耳噪音都是那样地让玩家心神不宁，并且长久地陷入一种失却安全感的灰色情绪之中。
不过，你更关心的不是音乐与音效，而是最直观的画面的表现，对吧？关于《寂静岭3》的画面，我要说的是KONAMI的技术力再一次让人高山仰止，整个游戏即时演算动画的精细程度在PS2现阶段无出其右者。我们常常说技术力和实际表现力不一定能划等号，但是只要看看本作中老侦探Douglas出场时的面部表情，你一定不由得由心底发出赞叹，并且对KONAMI追求人性表现的技术力表达自己的敬意。只要注视着老道格拉斯炯炯的眼神以及眼角旁那饱经风霜的鱼尾纹，你便会发现那些只追求光滑耀眼的CG美女都显得是如此的肤浅。虽然我们还不敢放言寂静岭3人物的个性如何被画面刻画得栩栩如生，但是我们的确可以从道格拉斯的面部表情变化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当他面对女主角Heather的厉声指责时表现出来的负罪感，以及谈起自身往事时的辛酸与无奈，等等。其他人物的形象刻画水平大体也在同一素质，而Douglas则让人印象尤其深刻。当然画面的进步并不止于人物形象的刻画，游戏中各场景以及怪物的刻画较之前作也更细致。在游戏的中后期，你会在很多场景的墙壁上看到无数蠕动的血管和凝结的血块、黑斑（这并不是很恰当的描述，我只是想说那的确是某种异常恶心的东西），它们甚至会不断地爬行、蔓延，把主角所处的房间淹没在彻底的黑暗中。正常的玩家在面对这样的景象的时候的确会有一些不适的感觉，这说明寂静岭3在视觉刺激上走得更极端，也更大胆。第一个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医院中一个有镜子的房间，我无法忘记当我第一次看见黑色的血管疯狂而又迅速地在镜子和墙壁上滋生出无数枝节，最后吞噬了海德在镜子中的映象的时候，心中的那种震颤，以及大脑中急迫的要立刻离开这间镜屋的念头。游戏中许多场景的色调设置也并非一味追求血腥昏暗而是有着独特韵味，例如那间白雪公主与灰姑娘的小屋：幽蓝色泽的墙壁，腐朽灰黄的木质地面，以及那几具精致的蜡像和它们投射出来的倒影，使整间屋子有着一种古怪的令人发竦的美感。关于画面的更多优秀之处大家可以直观地去感受，我就不多废话了。但是试着想一下寂静岭初代里面通体灰紫色的怪犬，在2代中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僵尸犬，而在3代中全身又给缠上绷带，头部也劈开成两截，形象愈加复杂，这也算是证明寂静岭系列画面越来越优化的一个简单例子（我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哦，对了，这次的护士小姐可是有头发的...
最后要特别提到一个场景：Douglas驱车送Heather，在路上两人谈话那一段落。在这个场景中，Heather倚靠窗边，略显无神而忧伤地望着在车窗外面滑动的雨水，柔和的插曲在耳边响起。我相信这个场景在运镜与氛围方面已经达到了电影的水准。
●噩梦表层
当初《寂静岭3》的预告片中有几段女主角手持不同武器与怪物战斗的镜头，其中还出现了机关枪这样比较“火暴”的武器。于是很多玩家，包括我在内，都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说不上是期望）：看来寂静岭3要丰富战斗内容了，似乎在向生化系列靠近...。而实际情况呢？在预告片中相当抢眼的机关枪不过只是一个小调剂品而已。事实上在用NORMAL难度爆机的整个过程中，你只能拾到不超过二个的这把枪的弹夹。在游戏中后期唱主角的是军刀和钝器----这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防守动作的出现，这个新的设定使得使用枪械在距离上的优势变得微乎其微，更何况本作中有相当数量的敌人都有着较广的攻击范围，依赖枪械只会让人不知所措而已。很重要的一点是，合理使用格斗武器是在最短时间内干掉游戏中后三个BOSS的先决条件，这关系到爆机以后的RANK评定。至于爆机以后得到的激光剑、无限机关枪，则不在讨论之列。
我一向认为寂静岭的武器设计是在强调一种原始暴力的状态。一代中的斧头，二代中前端有钉子的木棍以及那把锈迹斑斑的大砍刀，三代中的长柄锤，以及全系列中对抗僵尸护士有奇效的钢管，它们都是使用起来极不干脆而且会给对手带来巨大痛苦的武器，有着极为残酷的魅力。对了，还有玩家每次都对着已经倒地的怪物补上的那么几脚。人与人之间的相搏的器具可以是锋利的刀刃或者依靠火药而爆炸的弹丸，而从其残忍的本质来说，又比动物之间的互相噬咬高明多少？可以说寂静岭的武器设计是整个游戏中尤为阴暗而且暗藏寓意的部分。尤其讽刺的是，玩家在寂静岭游戏系列中都容易沉迷于对着怪物的尸体不断踢击这一发泄性极强的行为，当然敌人是怪物这一点能够减轻我们的道德负罪感（然而《寂静岭3》中的怪物并非真正的怪物，也不是《寂静岭2》中设定的幻影，本文的下一部分会详谈这一点）。我不由得联想到某个号称全世界狂销8百万并且有着极大自由度的游戏，其中玩家踢踹的对象则是游戏中任何一个可见的行人----游戏终于慢慢地像商业电影一样卸下了文化制品的道德责任...
跑题，打住。
《寂静岭3》的谜题承继了以往的风格，总的数量不多，但是有的谜题往往设置一些有误导性的线索，让人相当抓头。或许是由于本作越来越偏向于欧美市场的原因，相当一部分的谜题都设计成有一些基础的西方文化知识才能解答，例如在HARD难度下的第一个谜题，便要求玩家对莎翁最著名的四大悲剧以及《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剧情要有基本的了解。当然，这方面我就不透露更多了。我只想说寂静岭3的谜题一如既往的精妙，如果你处处依赖攻略来解题，不如不碰这个游戏。
●噩梦核心
有必要了解这样一个事实：《寂静岭3》才是和系列初作真正一脉相承的续作。寂静岭系列的初作是一个关于邪教、拯救和被拯救的单纯故事；第二作则是一部工于人物心理刻画的深层次游戏；而《寂静岭3》的剧情发生在初作的十七年以后，是第一个噩梦的延续。我们都知道在系列初作的Ending中，男主角Harry抱回了一个转生的女婴，而这一切实际上只是第三作故事的开端而已。当然这不大可能是制作者最初的企画，有的玩家可能会就这一点指责“《寂静岭3》的剧情不过是由于制作者思维枯竭而在第一作的基础上生搬硬套”，但是事实上却是：本作的剧情和初作达到了相辅相承、有机衔接的和谐，这使得“寂静岭”这一游戏舞台空前地立体化了，它做为一个神秘至极的是非之地已经影响到了生活在它的边界之外的人们。做为玩家，会第一次产生“寂静岭发生了这么多曲折的事，就好象它真正存在一样”的感觉，这足以证明寂静岭系列在给玩家提供幻想乐趣这一方面上达到了新的高度，而有如此成就的游戏的确是凤毛麟角。
由于我的英文和理解力水平有限，因此对《寂静岭3》的剧情我仍然有许多不敢断言的地方；此外也为确保不会有朋友在读了这篇文章以后在玩本作的时候彻底失去体会悬念的乐趣，我并不会提供太多的线索。《寂静岭3》的一切便是围绕女主角海德的真正身份而展开的。在游戏进行过程中她曾被数次改变称呼：Heather,Alessa,还有----Sheryl。----什么？你不知道我最后强调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那就快拿出已经压箱底的PS，掸去上面层积的灰尘，开始复习吧（不要担心，只要花几分钟的时间让你回想起这个名字的含义就够了）...
故事的开端发生在寂静岭的邻镇。我们的女主角Heather本来只是去市中心购物而已，但是却并非意外的遇上了一个叫Claudia的神秘女人和一连串不可思议的恐怖事件。当她千辛万苦地回到家之后，却遭受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故（这是游戏的中段，至此寂静岭3和第一作之间的承继关系已经表露无疑）。为了了解自己真正的身世以及与Claudia做个了断，她在老侦探Douglas的陪同下来到了寂静岭。然而此后Heather了解到的事实更是超乎她所能想象的复杂...
说到底，这仍然是一个宗教气息浓厚的故事。Claudia对心目中的神那种疯狂的虔诚，对自己所行的道路所抱持的绝对信念；疯狂的神父Vincent与Claudia之间产生的分歧和争论和他本人难以摆脱的世俗气（他的一句台词：“我用自己的力量建造了这个地方，而那力量就是金钱。”），还有Heather倾听一个妇女（或许这个妇女并不存在）忏悔的场景，在许多描述中世纪宗教和邪教的文艺作品中都是很常见的。不过作为一个游戏，我们并不要求寂静岭在这方面能有多少突破性的描述。我们真正需要注意的是以下事实：游戏中Heather第一次遇见Claudia的时候，Claudia便对她说，“要用染满鲜血的双手打开通往永恒乐园的路。”自此以后Heather便在与无数可怖怪物的搏斗中求生，的确是“双手染满了鲜血”，她深深相信这不过是自己的自卫行为而已。但是到了后来，Vincent对Heather说了这样一句话：“他们在你眼中看起来像是怪物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Heather不由得惊叫了一声，而游戏外的我也打了一个冷颤。从面对最终BOSS之前的一段剧情我们可以知道，Claudia眼中的“神”的胚胎一直寄宿在Heather的体内，如果玩家操纵Heather攻击Claudia，则会面临Heather最终变异成“神”的可怕结局。联系以上线索，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Heather在长途跋涉的过程中杀死的无数怪物，其实都是普通的人类和生物而已；但由于她体内“神”的胚胎的作用，在她眼中，这些平常的生物都异化成了可怖的怪物而被她所杀（“神的手是染满鲜血的”）。如果最后杀死了在她眼中还是人类状态的Claudia，则象征着她的人性被体内邪神完全同化，她本人则成为“神”最终的寄宿体。这是现存所有游戏中最残酷的剧情设定之一：你以为自己是最无辜的受害者，而事实上你与所有罪恶的根源都脱不开联系，对自己所犯下的罪责也毫不知情。
...但是事情总要有个结局。我们是玩家，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相信我们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所以就有了一件父亲的遗物，它把身处毁灭边缘的Heather从悬崖边救了回来。再然后就是Heather与Douglas之间的最终冰释，事情完结之后,Heather已经可以轻松地弄点恶作剧，吓吓这个有点顽固，有点可怜而又让人尊敬的老头子。当最终画面定格在一片美丽的晚霞和Heather的背影的时候，改编自寂静岭初作的旋律配上沉静感人的演唱的片尾曲“Hometown”渐渐响起，你会知道自己所等待的就是享受这一刻。
感谢上天赐我一个噩梦----感谢上天让这个噩梦有了温暖的结局。
（ps:直到完成这篇文章，我还不知道这个游戏是否还会有其他的Ending。但无论如何，我确信目前我所知的这个Ending，正是我心中所需要的那一个。）
●噩梦未来
直说罢，我相当害怕寂静岭系列以后不会再出续作（本作可能会推出的资料篇不在讨论之列），当然这很大程度上和我无法想象出续作会是什么形态有密切的关系。本作中游戏进展到寂静岭之后的城市地图和医院地图基本上与第二作是一致的，如前所述这样的做法使“寂静岭”这一地点的形象得以立体化，但是这不会永远都是一个聪明的做法----玩家需要改变来刺激他们的神经。而本系列的系统也面临同样的处境。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好象生化危机的剧情不能永远发生在Raccoon City，寂静岭做为一个单独的地名，其吸引力能延续多久？
我相信本作的销量应该还是有保证的，续作的开发应该不成问题。或者说我应该开始期待PS3？无论如何，如果寂静岭系列不再出真正的续作，那对我来说是一件最遗憾的事。
最近看了MGS3的宣传动画，减轻了我在这方面的疑虑与不安。要知道，游戏制作者们总是能找到新的方法去吸引你的注意力。
●附录（？）
好了，现在让我们来八卦一下，放轻松吧。
※稍有西方电影常识的朋友都听说过经典恐怖电影《沉默的羔羊》的大名。首先，这部电影和寂静岭的名字中都有同一个单词：“silence”。恩，或许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实：《寂静岭2》美版（还是欧版？我无法辨认这两个版本）封套的背面有一句宣传语：“The Silence is Broken”，而这和《沉默的羔羊》第二部《Hannibal》的中心宣传语是同一句话，一个词都不差。什么？你还没有想到《寂静岭3》与《沉默的羔羊》前传《Red Dragon》之间的神秘联系？----对不起，其实我也没有想到。
※Heather略显凌乱的短发使得她看起来像是一个酷酷的不良少女（穿上爆机以后追加的新服装就更像了）。但事实上KONAMI的美工在设计这个角色的时候，首要考虑到的是由于本作背景复杂，同屏怪物数增加，如果再给女主角设计飘逸的长发，则会造成多边形技术处理上的麻烦。但实际效果图出来以后，这样的发型相当符合Heather坚强而略带攻击性的个性。唔，无论原因如何，反正我喜欢短发。
※我的一个朋友在观看《寂静岭3》的过场动画中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寂静岭系列里面的女性角色嘴巴都很大！”
（全文完）
Camg 5.19 2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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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6-16 09: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