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yiqy 于 2024-9-10 22:47 编辑
背景音乐引自B站UP主赤羽曜,曲子来自《异度神剑3-崭新的未来》殖民地9的“望郷の山懐・コロニー9”,这首曲子有着很浓烈的怀旧气息。刚好和写此文时的心境是一样的。
写了很久很久的一篇文章,想来想去,在网络上最适合发表这篇文的还是这里吧。 文章有22000字之多,也不期待有多少人能认真的看完。但是希望能看完的人,稍微给我指点一二,我将不胜感激。 文笔已经很生疏了,记得最后一次认真去写一篇文章,是在18年前,那时候是2006年,我刚毕业不久的时候。当时UCG的网站levelup.cn可真是红火。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闲来无聊,就在那里的文学原创区写了不少文章,也在当时的网刊 --《游戏城寨》发表了两篇文章。后来因为上班了,就渐渐远离了网络。这一两年回想起来,可真是一个奇特的经历。 写作可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至少对于我来说是需要耗费很多的精力的。 可是头铁的,在现今这个工作相对稳定的时候,就偏偏想去写点什么。 算是18年来自己的一个轮回吗?
导读: 1、游戏里,自己最为感触的是在一次重生中,N和M有了孩子的那一段情节,也许是因为自己也为人父了,所以一想到孩子就这样孤独的一个人生活在那个残酷的世界里,心里就很难受。 因此在文中,写下了以下这一段: “我知道我还未能来得及找到我们的同伴,而我也将跟随着弥央去到那个未知的世界,心中剩下的唯一牵挂,是紧紧攥在手中的我的儿子。我蹲在儿子的面前,两手轻轻地搭着儿子的双肩,看着他还稚嫩着的眼、鼻、嘴。我看到和我蹲下来时一般高的儿子孤零零地立在巨木参天的一座森林中。” 2、文章主要写了游戏里的几个主线故事,虽然结构比较散,但尽量去串成一个比较完整的故事,虽然确实不完整,比如说艾塞尔的故事没写进去,但感觉她的故事在主线里可有可无所以没写了。 结构上是比较松散的,但是大体上写了诺亚和弥央的故事,从初次见面到交换笛子,再到都市之后遇到的事,以及后面的铁窗泪,还有优妮和梅比乌斯D的故事,N和M的故事,私心的又加入了梅莉亚的故事。 不想按部就班的根据游戏的剧情发展来写,一来就不是2万字能结束的,二来这样写觉得非常无趣。 另外一点,其实重点着墨比较多的是诺亚和弥央以及N和M,不过文章结尾处写得太仓促。 作者:SHAO 前言:姑且可以当成一篇《异度神剑3》的同人文吧。 在《异度神剑3》的DLC《崭新的未来》发售后,整个系列的故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而此时也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最喜欢的游戏系列写点什么了。因此断断续续的,在忙乱的生活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抽丝剥茧地寻找游戏中的关键剧情,汲取游戏中重要的故事情节,把这些碎片串在一起,尽量写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主线故事。下笔的时候如果想按部就班的根据游戏的故事情节,一段不落的写完,恐怕没有20万字以上是结束不了的。游戏中一部分的人物对话类似舞台剧风格,比较晦涩难懂。因此在写作中,融入作者对游戏的理解,试着用朴实的语言去讲述这个故事,尽量做到通俗易懂,但也因为某些原因对剧情有一定程度上的改动。 在写作过程中,一直考虑要加入一点《异度神剑1决定版》梅莉亚相关的剧情或者《异度神剑2》妮娅的相关剧情,最后选择了梅莉亚的剧情,不仅仅是因为《异度神剑1》的DLC《相连的未来》的剧情和《异度神剑3》的剧情有着承前启后的关联,更多是出于个人对梅莉亚这个角色的喜爱。 关于写景;私以为异度神剑系列的场景设计是十分出彩的,写作的时候根据游戏的主线所能遇到的场景,加入了一些景色的描写,也算是一种写作的尝试,想尽量用文字的方式去还原游戏的场景,就像是在文字中把自己代入游戏的世界。
异度神剑3-时间洪流里的碎片
序章 烟花在天空中爆裂,数不清的彩色光芒四下散开,夜晚也跟随着这一抹彩光不停地变幻着各种颜色。这一片光芒之下是一座建筑风格以黑色为主的城堡,城堡里人潮涌动,挂满四处的街灯照亮了城堡,使得黑色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橘黄色。 四名少年在人群里穿插着奔跑,今天是女王的生日,庆生的烟花是必不可少的,他们可不愿意错过这样的一场盛会,想要去到一个视野宽阔的地方,尽情地欣赏这烟花美景。跑在其中的有一名绑着马尾辫的少年,正是因为他的情报,他们才知晓了燃放烟花的所在地。 少年们疾速地奔跑着,脚步踏过一滩积水溅起了水花。 一群孩童在水池里嬉戏,脸上尽是放肆的笑容。 人潮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移动。 钟楼上秒针不停止地走着,推动着所有的这一切向前行进。 远方那深入宇宙的一片深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也被推着向这一切靠近。 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绑马尾的少年抬头看着天空。此时那个东西已经靠得很近了,如一个水蓝色的球状庞然大物向着他们挤压过来。秒针停留在六点整,原本嘈杂的空气变得很安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停止了下来。少年看看他的同伴们脸上凝住的笑容,又转头看看周遭,水池中的水像是被冻结住似的不再流动,人潮也驻足不再前行。像是有人按下了一出戏的暂停键,调整角度慢慢欣赏一切一样,镜头在缓缓旋转。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也许是七八年吧,也或许是未知的一个时间。少年已成长为十七八岁的模样,忧郁的脸上早已没有当时的那种稚气。此时的他站立在一座山丘上,静静地看着远处。天空已经被晚霞染红,近处的黑土地上堆满了机械的残骸和士兵倒下的身躯。一种奇异的机械踩着已阵亡的士兵的身体前行。幸存的士兵们高声欢呼着以庆祝他们的胜利。 就在不久前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胜利者甚至还未来得及庆祝,就被从天而降的机械残骸砸中,与被他杀戮的人一同埋葬在残骸的底下。 少年看着这一切,他取出一支笛子吹了起来。旋律被送了出去,进入每个人的耳中,听者无不驻足仔细聆听。阵亡的士兵们此时身体发出阵阵白色的光芒,渐渐地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旋律持续着,曲调夹着一种淡淡的哀伤悠远地传了出去,那种白色的光芒已然被细化,带着士兵的躯体化成一颗颗粒子一样的光球,飞向天空,飞往某个未知的地方。 这是异度神剑系列正统续作第三作的开场。和前作热血王道的故事不同,异度神剑3的故事没有那种激昂热血催人奋进,带着心爱的少女去往那传说中的乐园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正经认真”的讲故事姿态,犹如敛容屏气的说书者,在述说着一个真实发生、荡气回肠的故事。借助着那个绑着马尾辫的少年-故事的主角诺亚对这个充满杀戮的世界的思考,故事如书卷般被一页页地翻开,直至故事结尾,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最终被揭开。 没有了一座座宏伟的城堡和风格各异的村庄城镇,这个世界被简单地划分成了黑与白。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仅仅只有分别代表着黑与白的,零零散散的科维斯殖民地和安格努斯殖民地。自然风光依旧绮丽,可以看到不同的地貌和广阔的水域,搭配上抑或舒缓抑或悲凉的曲子,让这个世界显得过于安静。唯有无数战场上留下的废墟和士兵的遗骸在提醒着人们这片土地上一直存在的悲鸣。 诺亚是科维斯殖民地9的一名送行者。和所有这个世界的人类一样,他的寿命只有十年。从生命诞生于女王,并回归女王的这十年之间,他们被训练成真正的士兵送上战场。只有在战场上存活,走过这完整的十年的人,女王才会亲自主持送行仪式,为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送行。几乎所有的士兵都视之为一生中的最高荣耀。 也许是作为送行者这种特殊的身份以及与生俱来的怜悯之心,诺亚对生命有着一种独特的思考,即使从小被灌输着“为战斗而生”的思想,即便是面对着他们宿命的敌人安格努斯,在一场厮杀之后,诺亚总会用送行曲送行那些为战斗而逝去的亡者,无论这些亡者是否为同一阵营。 如果就这么下去,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直到有一天,诺亚和他的两名同伴兰兹和优妮在执行一项神秘的任务时候,邂逅了同为送行者的安格努斯士兵弥央和她的同伴泰恩和圣奈。他们一同在神秘老者的指引下成为了衔尾蛇,成为了“世界”的敌人。已经毫无退路,他们只得遵从老人的遗嘱一同出发前往矗立于大地上如山一般高的大剑所在地,寻找这个世界的本源。 梅比乌斯J “铛”的一声,少年用手中的大剑挡下了砍向少女的一刀,展开壁障接下袭来的所有子弹。少女手执枪仗俯身半跪在少年的背后,单手支地,明显是受了伤。一对显眼的白色羽翼从她头上向两侧展开,显得分外招摇。 眼见是无法脱身,两人在远方弹雨和近处剑刃的夹击下动弹不得。就算是以速度见长的另一名手持长剑的少年同伴,也被几堵墙隔开,在远远的地方来不及前来相救。 一名身材微胖的少年在少女一侧出现,为自己打气似的,他深吸一口气,定住不停颤抖的手。手上短杖指向少女,少女被一团绿光包住。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身上的伤口已然愈合。 像是一场正在播放的电影被暂停一样,画面定格在了手握短杖的少年身上,镜头渐渐拉远,出现了荧幕的边框以及暗红色的背景墙。镜头继续拉远,直至只依稀看得见少年的五官时,荧幕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对着银幕上的少年哧哧地笑着,全身上下被一副诡异的红色甲胄和头盔包裹住的他,看不出脸上的喜或悲。只是从笑声中能依稀感受到一丝无奈和无法抑制的癫狂。他一直记得,在成为梅比乌斯之前的那场试炼里治愈了少女-优妮之后,他就和手持大剑的少年兰兹被多名敌人包围住。猛烈的攻击使得兰兹的手臂严重受伤,显然无力继续支撑起保护他俩的屏障。已经是无从选择,他脱离了屏障的保护,远远地跑开,竭尽全力向兰兹使出了痊愈之术。 虽然是使尽了全力,少年们仍然在那场试炼中落败下来。他还记得兰兹那无比沮丧的神情以及停留在半空即将砸在他脸上的拳头。那个一心想要取得胜利的少年心有不甘,只能怨及旁人,迁怒于他。 尽管有着在试炼中使用长剑的少年诺亚为他开脱,一种挥之不去的伤感依旧萦绕于心。在这个只有杀戮的世界里,如此软弱无力的他,就算只是作为平民也只得四处逃窜,躲避祸害人间的战火,可无从选择的他只能成为一名士兵,作为拖油瓶般的存在,随时面临死亡。 前方路途已经是灰蒙暗淡,唯独还能感受到一些光亮的是在梦里,当他身着一件带着斗篷的红色衣服出现在他的三个同伴面前时,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好不帅气。他把这个梦雕刻成4个小木偶别在腰间,优妮好不容易在最不显眼的腰边发现特别帅气的“他”时,他轻轻地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密集的光束炮带着猛烈的火焰从天而降,吞噬着整座摇摇欲坠的城市。一声声惨叫声响彻在空气中,但很快地被房屋即将倾倒的嘎吱声覆盖。 嘎吱声中,一根铁梁掉落,袭向了刚从一堆废墟中爬出来的兰兹和对兰兹施展解救的他。已经是逃无可逃,他推开了浑然还不自觉的兰兹,微笑着面对同伴,坦然地面对着死亡。 从那以后,他成为了梅比乌斯,有了一个新的名字“J”,而兰兹把他原来的名字“约兰”铭记在心里,想起来时总是带着深深的悔恨和不解。
梅比乌斯D 前往大剑的途中,在佛尼斯地区遇见了一棵黄樟树,从树的南方顺着斜坡往上走一小段路就来到了一个古战场遗迹,那里立着一尊被石化的人像。黑色的身体被一层厚厚的白灰色灰尘覆盖,人像看起来立在这里已经有些年代了,但这种年代感却掩盖不住她那一脸的惊恐和绝望。并拢的双腿往后伸展,使得人像呈现出一副跪坐的姿态。头上一对白色的羽翼已经曲卷风干,似是枯萎的、即将从老树上脱离的树叶一样。 优妮看着人像胸口铭牌上自己的名字,一张恶魔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里。那个恶魔高高地跃起,在空中释放出道道红色锋芒,她的同伴们纷纷倒下,身体如同被灼烧似的,发出红色的暗光。很快地恶魔来到了她面前,一双紫色的眼睛,像要喷出火焰似的,直勾勾逼视着优妮的双眼,血盆大口上细长的牙齿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刃,随时能撕碎任何口中的猎物。这生平未见的怪物如一座小山般压将过来,手上的一支爪刃往前伸,在堪堪抵住优妮那因恐惧而圆睁的眼睛时候停住了。 离大剑所在地越来越近,恶魔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英维迪亚坑道前面,河畔营地里,那个恶魔在优妮闭眼休息的时候又闯入了她的思绪里。犹如被巨龙焚火而燃烧的战场里,一阵疾风席卷而来,一个红色的人影悄然出现在风里,疾风裹挟着热浪,映射着人影手上那对明晃晃的爪刃。人影手上爪刃上下摆动着,伴随着迅捷的步伐,扑向了迎面而来的士兵们。一声声惨叫声陡然响起,士兵们的身体纸片似的一张张被撕裂。那几乎和铁巨神头部融为一体、高高悬在半空的、象征殖民地最高级别的金黄色命火之钟也被爪刃猛然地一击,从铁巨神头部脱落,燃烧着慢慢滑向地面。火光之中,人影从命火之钟后面闪现而出,一个穿着诡异红色铠甲的巨大恶魔已然立于优妮面前。 这个恶魔带给优妮的巨大压迫感和在艾尔提亚地区邂逅弥央他们时候所遇见的那个梅比乌斯带来的感觉何其相似。虽说长相不大一样,但两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第一次遇见时候起,到很久很久以后,从现实里再到梦里,在不愿想起的时候,汹涌而来,激荡着优妮的心。
像是有无数无形的巨人的手在岛屿底部紧紧托住的样子,又似乎是有一片辽阔的看不见的海域把岛屿紧紧包裹住,从希维拉浮游岩礁地带的岛屿往下看去,在深不可测的地方,厚厚的云雾遮挡住了视线,再往下去是一片无人知晓的未知领域。数十座这样的岛屿凌空漂浮着,围绕着中央最大的那座岛屿往周围延伸出去。从很远的地方往中央的岛屿望去,一座黑色基调为主的巨大城堡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视野里。 那座城堡就是科维斯主堡-科维斯女王的所在地。优妮和她的同伴们穿过莫尔克纳大森林,来到了这里,破坏了歼灭者,遇见了假女王,而后马不停蹄地从浮游岩礁地带的另一侧来到了大剑所在地。 这高耸入云的大剑,不知何时起就存在于此地,似是悠古时代的巨神所遗落的兵器,从天空中斜斜插入英维迪亚山脉如巨兽一样的躯体。远远望去,大剑的剑身直沒山体,像是完成一次救世的壮举后,和被它杀戮的巨兽共眠于此,云层堆叠成的一大片云海也遮蔽不住这样的一幅壮观景象。而此时来到英维迪亚山麓,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和人一般高的像蒲公英的植物间杂着长满火红色叶子的小树,依傍着英维迪亚“巨兽”的身躯,向远处的沼泽地蔓延开来。阳光在横亘山体的巨石之间努力地寻找间隙,艰难地渗透进这一片山麓地带,与这里的植物辉映出一种暗淡的红色。沼泽掩映于碧水青山之间,似鹿似鸵的生物出没于其中。那一眼望不到顶的大剑嵌入山麓,漫漫长路不知何时才能到其顶端。 经过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在沼泽那一边的尽头,一道暗门开在了看似已无通路的大剑巨壁边上。进入了暗门,走完一段曲折的通道后,优妮此时已经来到了一部人工搭建的电梯上。电梯急速地上升,优妮的思绪也跟着流转了起来。就在不久前,在亚艾提亚地区的那片树林里,在名为盖尔尼卡的老者的指引下,被赋予“衔尾蛇”能力的他们出发去往这矗立于大地上的大剑。路途中,他们遇到的梅比乌斯以及昂立于宝座之上,挥斥天下的假科维斯女王,和在似梦非梦中出现的红色恶魔共同组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谜团。世界似乎不应该像他们原先理解的那样,只是运行在科维斯和安格努斯之间永世无穷的死斗之下。那神秘老者身上带着的沧桑岁月痕迹,是他们不曾拥有过的,就像是生根发芽之后的幼苗,在未及长成纹络分明的大树之前就已凋零罄尽那样,他们未曾探及更高的一片天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梯终于在一个未知的高度慢了下来。外面风声大作,吹得电梯嘎吱作响,原本不甚牢固的电梯剧烈地晃动起来,待到电梯完全停下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出了电梯,在悬崖方向的不远处,一截岩石与钢铁混凝而成的断桥稍稍地从山脊往外伸出。从断桥的一侧往远处看去,夕阳的余晖斜斜地落在海岛密布的艾尔提亚海上,在海的更远处,群岛拥簇的那座最大的海岛上,白色的安格努斯主堡此时就像一尊立足于天地之间、手擎环刃的金色巨人一样,安静地似乎在守护着什么。艾尔提亚的海水从主堡两旁流过,经由前方宽长的水平线蓦地倾泻直下,就像并驾齐驱的无数银龙从四面八方奔腾而来,撕开海面,直击海水深处无尽的深渊。 只能驻足欣赏片刻就得继续赶路,前方不远处就是大剑护手。此时天色已暗下来,一种浓烈的墨色取代了原本的昏黄,铺天盖地降落在这白雪覆盖的万米高岭上。月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悄悄落在优妮等人身上,安静地和他们穿行在这绵亘不断的山路上。 途经护手里面曲折迂回的剑壁回廊,再沿着依附剑身的一条悠长通道走一段路后,终于来到了此次旅途的终点-都市。引领他们进入大剑内部的领路人莫妮卡就在入口处等着优妮他们,困扰许久的谜团能否在这里解开。
优妮他们最终选择相信莫妮卡,进入了都市内部,即使之前有过那么的一丝犹豫。此时的他们正驻足于一座联络桥的中央。桥的外侧,一扇穹隆的巨大玻璃窗顶着漫天飞雪开在了厚重的城墙上。窗外百尺深的山谷,科维斯和安格努斯士兵冰雕似的遗骸杂乱地堆叠在雪地之上,遗骸上又堆着遗骸,堆成了一座小山,提醒着这里的人们那场曾经发生在大剑护手的惨烈战争。也提醒着优妮,让她想起了那个在她脑海里不止出现过一次的红色恶魔。那堪堪抵住她眼睛的利刃,不知道残忍地撕裂了多少士兵的身体。恐惧霎时充满了她的身心,紧紧握在左手上的右手禁不住地微微发颤。 也许在这个装满“摇篮”的地方能找到她要的答案吧。离开联络桥后,优妮他们来到了一间巨大的屋子,此刻立在他们面前的,触目皆是钢铁铸成的柱状体。数不尽的像是昆虫复眼的容器绕着矗耸的柱子围成了一圈又一圈,在黑暗里幽幽地发着绿光。莫妮卡看着这些被称为“摇篮”的容器,开始述说起那个从悠古时代起人类就被枷锁束缚的真相。 没有父母,一出生便是少年的模样。从摇篮里出来,拿起武器接受训练。旋即投入战场,杀向敌对阵营里那些被称为敌人的人们。一群人倒下,生命消失,肉体回归摇篮,等着下一次的重生;又一批人前仆后继,呐喊着复仇,仇恨滋生仇恨,血腥味在战场上弥漫;赤红的大地上,少年们为逝去的爱人恸哭;十年复十年,一个世代又一个世代,从摇篮里出生又回归摇篮,不停地在一个闭环里重复着一齣悲剧。 消失的生命,被注入火之钟,成为了梅比乌斯们的粮食。梅比乌斯们为了维持自己的存在,需要不停地消耗生命,把思想的枷锁扣上了人们的身躯,驱使他们不停地为一个编织的谎言去夺取对方的生命。这源源不绝的夺来的生命,人们以为理所当然地能延续自己的生命,实则被用来维系这个被梅比乌斯所掌控的世界。 优妮顿时心中释然,在听了莫妮卡的一番话之后,一直放在心里、悬而未决的那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那古战场遗迹上形单影只的人像,就像是自己在亘古至今,无数次重生的一次中,预示着那个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的结局。一阵刺骨的寒冷从墙缝袭来,优妮不禁缩了缩身子。她想起了在科维斯主堡遇见的那个名为“D”的梅比乌斯,那诡异的形象渐渐地和梦中出现的红色恶魔形象重合。无论多少次重生,他们都只是在梅比乌斯的桎梏下,在短短的十年中,从摇篮诞生又回到摇篮。无论是骄傲地走完整整十年,抑或不幸中途夭折,都只是一次次地化为梅比乌斯的粮食,在轮回中加固着这梅比乌斯之环。 而这林立在此的摇篮,游离于这世界运行的法则,逃脱成为梅比乌斯粮食的命运。都市的衔尾蛇后代经年累稔把他们从梅比乌斯手中截取,但和优妮他们在科维斯主堡见过的,数量如恒河数沙般的摇篮相比仍只是沧海一粟而已。也许借助衔尾蛇的力量,把梅比乌斯一个个打倒,仍有那么的一丝希望让这个世界回归原本的样子,也许在之后的某个时刻会再次遇到那个名为“D”的梅比乌斯。
生命 玫红色的束带穿过一头乌黑得看不见任何杂色的长发,在少年的背后扎起了一根长长的马尾似的辫子。留在额头前面的是一簇蓬松的刘海,在微风中轻轻地拍打着少年俊朗的面容。 凝望着少年的是立在少年面前的一名少女。在最接近少女头顶的位置,一对细茸的猫耳半遮半掩地在齐肩的银白色短发里耸起。一双金色的眼睛闪着光,像是有珍珠在眼眸里深藏。 时间是清晨,太阳的第一缕光线照进藏匿于莫尔克纳大森林里这一片开阔的空地,不知名的小草便仰着头,和昨晚一场小雨带来的露珠一起迎接阳光,努力地朝着天空生长。光线愈发的充足,少年少女手上握着的笛子也泛起了金色的光泽。 少女名为弥央,和立在她面前的少年诺亚的相识,缘起于一次争夺衔尾蛇之石的战斗。积累世代的仇恨,驱使满腔怒火的少女,抡起手中的环刃挥向少年,每一击都是那么坚定有力,足下的步伐循着某种旋律迅捷地闪转腾挪。少年只是沉着应战着,采取守势的姿态使得手中的长剑不离身前身后太远。两人的身形在烈火焚烧的战场上翻腾着,远处有令人不安的声音长响,却仅仅存在于少年的耳中。
守护衔尾蛇之石的神秘老者-盖尔尼卡的出现分开了他们之间的殊死搏斗,但很快地,那声长响由远及近,一枚疾驰的爪刃击中老者,一个巨大的梅比乌斯出现在他们面前。少年少女和他们的同伴们被迫仓促应战。危急之际,身受重伤的老者启动了衔尾蛇之石,拥有了衔尾蛇能力的弥央和诺亚击退了梅比乌斯,却也因此成为了世界的敌人。 弥央还记得当她取出笛子,为重伤不治的老者和阵亡的士兵们送行时,那名少年诺亚也取出了笛子。安格努斯和科维斯的送行曲一并奏响在这战后的涂炭之地,声色虽不一致,曲调却是出奇地合拍。就在不久前还鲜活的生命化为了无数的粒子,像是夜空中的无数颗星星,从天空降下,每一颗星星都带走一段生命的故事,带着它们飞向遥远的天空。少年们只是抬头目送着那些生命,回想着他们所认识的那些生命存在于世时候的每个故事。 如果生命是有温度的,那么这些粒子应该是温暖湿润的。每一颗粒子都像饱含一滴水珠,发着光贴着弥央的脸飞过,还未来得及在她的脸颊上逗留片刻,便远远地飞了去。美雅说过,科维斯人的粒子和安格努斯人的粒子是一样的。此时此刻,这些粒子何尝不是有着共同的温度。弥央看了看那名绑着马尾的少年。此时的他脸上神色柔和,全然没有乱世中,那种被仇恨湮没的愤慨。也许这样的平和才是这个世界原本该有的姿态。 “我并不是因为渴望战斗而战斗,眼前是明日的生命,所以只能战斗,只能为生存而战!”少年的余音还在耳边缭绕,如控诉般的声音指向无休止的战争背后的操控者,像拨动提琴的琴弓一样,在弥央的心房里留下了一连串的回响。美雅也说过类似的话,在那次战后的黄昏里,在一场送行仪式之后。 遵循老者的遗嘱,从艾尔提亚地区出发,去往大剑耸立的地方,寻找世界的真相。点燃生命的油灯在旅途中逐渐枯竭,灯芯即将触底烧尽,引燃像烟花一样的粒子,在天空中开出最忧伤的花。即使是孕育生命的莫尔克纳大森林,也无法停止少女走向即将结束的十年生命的终点。 少女的生命或许早该在那次事故中结束了。那一天,在那座殖民地里,毒气一样的紫色气体从命火之钟里迸发,袭击了日夜无休被用来做着一种奇怪的人体实验的士兵们。美雅把深受毒气之害的弥央和圣奈送进仅能容纳二人的逃生舱,自己却丧生在这紫气爆发中崩塌的殖民地。 留给弥央的是一支镶着金边的白色笛子。弥央从美雅脸上看到了托付笛子时候的毅然决然,笛子在弥央手上时候的如释重负,还有关上舱门时的不舍和眼眶里的泪花。 从那以后,笛子日夜陪伴着弥央,在战场上吹响,恍惚之间,已经过了五年。 生命只剩下两个月。 大剑之地已近在眼前。 却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弥央他们不得不前往科维斯主堡,破坏威胁殖民地4的毁灭者。 弥央哭得很伤心,眼泪止不住地流,在出发的前一夜,第一次对着那个少年,把所有情绪宣泄出来,不只是因为深感时日无多,更多的是用眼泪诉说原本不属于她的五年生命。生命是那么的短暂,在来不及更多地传递美雅的遗志时,生命也即将迎来最后的时刻。 也许是应该这样,在最后的时刻来临前,把笛子托付给这名少年,就像美雅把笛子托付给她的那样。 像小草面对着初升的太阳,少女面对着少年,昨夜的阴霾一扫而空,第一次那么坦然地,对着一个人有哭有笑。少女把手上笛子托付给了少年,从少年手上接过那支黑色镶金边的笛子,感受笛子温度似的闭上眼睛,如释重负地对着少年笑了笑。两人一起看着初上云霄的那一轮红日,那一边有初生的生命正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从莫尔克纳大森林的绿意盎然到希维拉浮游岩礁地带的骄阳似火,从英维迪亚山麓的火红似锦再到大剑回廊的白雪皑皑。不停变幻的景色存在于少年少女的旅途中,像是在很短的时间里,经历了一年的春夏秋冬。时间用它的鹅毛笔在一篇名为“都市”的日记里,写下了当时的故事,在后来的日子里,又把故事拆散,把碎片填充进生命的每个段落,拼凑出人一生中最完整的模样。 故事的碎片中,怀抱里的婴儿用他的小手握住弥央伸出的小指头,刹那的芳华在弥央心里绽开,宛如被粒子拥抱的温暖,像生命的暖流,流淌弥央的全身;窗外不远处的公园里,刚学会奔跑的幼童,像是婴孩成长后的样子,在互相打闹追逐嬉戏;窃窃私语的恋人,依靠着点缀夜晚的路灯,在昏黄的灯光下留下深情的一吻,那是孩子长大后找到他们毕生的依靠了;偎依在一起的两人,坐在喷泉前面的长板凳上,月光洒落在他们身上,闪烁着银色的年华,像极了依靠着路灯的那对恋人多年以后老去的模样。 所有的这些碎片构成了生命的全部,在梅比乌斯创造的世界里,以不同于短短十年的生命法则,在大剑的所在地,随着时光的流逝,温和地诞生、成长、老去,最后回归尘土。在人生最美好的十年里,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利刃穿透身体、鲜血飞溅时的痛苦,没有生命被无情碾压、濒临死亡时的哀嚎,唯有生命于诞生之后、成长之中的懵懂里闪耀着青春的光辉。
星光下 只是在一刹那间,诺亚和弥央融合后的身体被抛向高空,在身体还未来得及下落之时,连接四肢的关节被无数的刀影斩断,接着从空中直直坠落地面,重重摔倒在地。胸腹之间,要害所在之处的那颗核心冒着阵阵青烟,一股灼热感从核心传遍全身,身体被火烧似的,散发着淡淡红光,维持衔尾蛇状态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不远处,同伴们融合后的衔尾蛇横卧于地,身体发着同样的红光。 在他们前面立着的是一名长发男子,一柄长刀紧握在手,刀锋冰冷,连同男子冷漠得可怕的眼神,指向动弹不得的衔尾蛇。男子背后稍远处,一名长发女子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任凭男子放纵着他的张扬。四下里静默如铅,雨水从万米高空降落,杂乱无章地拍打着地面。 原本应该是一场成功的逃脱,接受莫妮卡的委托,从艾尔提亚海顺流而下,按原计划,在安格努斯主堡的侧面,穿过丘陵的一条羊肠小道,进入监狱顶部的隔层,伪装成监狱犯人的样子隐藏其中,再借机救出掌握安格努斯女王被囚禁之地的冈度,却因为不甘屈人之下的叛徒,在带着冈度,稍稍走出监狱的那会儿,诺亚他们陷入了包围。 已经是竭尽全力,面对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即便是融合状态后的衔尾蛇,也只能是在被多次的践踏蹂躏中,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坚强不屈。就算是自杀式的自爆攻击,也被对方轻松地以解除衔尾蛇状态的方式化解。 因而被夺走了一切能力,关在厚重巨石筑成的大牢里,眼睁睁看着时间的流逝,痛苦面对即将到来的最后时刻。
那名长发男子口中的余兴节目是一个月之后的成人仪式,仪式会很隆重,伴随着送行曲的响起,弥央的生命将消失,而成人仪式上消失的生命将不会被重生。 这将会是一个多么悲惨的结局,在原本就已经很残酷的世界里,每一次的重生,都是保留原来的身躯,回归十岁时候的模样,只是清洗了之前的记忆,让记忆留白,使一切从头再来,仍然有机会获得世界的真相,打破十年的轮回。可无法重生意味着生命将堕入永无的黑暗中,不知何去何从。 诺亚握紧拳头,不停地敲打着禁锢着他们的铁围栏。围栏因激烈敲打发出的“哐当”声,混合着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在空气中回响。 火焰升腾,映照着以往总是平静如水的诺亚那张因极度愤怒和痛苦而扭曲着的脸 诺亚更加疯狂地敲打着围栏,一片一片的瘀青在他的拳头上凝结,如巨石压心的沉重让他忘记了早已溃烂的手背上的疼痛。 一切努力只是徒劳而已,失去了所有能力的诺亚,和普通人一样,在高墙深院的监狱里软弱得可怜。 他只是努力着,不想让心爱的弥央就这样离他远去。从进入大剑所在地后,唯一笃定的信念是斩断十年生命轮回的闭环,让她活得更久,让生命延续下去。 可残酷的现实用一堵厚重的围墙把他俩隔开,虽然只是近在咫尺,听得到对方的声音,却见不到对方的脸。只能无力地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每一个晚上,在囚禁着他们的牢房里,月光总会穿过石墙顶上铁栏杆围着的窗户,洒在弥央身上。偶尔有那么一两次,月亮不来了,姗姗来迟的是轰鸣的雷声和雨水淅沥的声音。 临刑前的那一晚,天空是最为明亮的,满天的繁星像是在一幅最清晰的全景图里闪着光,把远在宇宙深处的银河召至眼前,在星星点缀的夜空中,满布它那长条状的身姿。 星星闪烁着,从遥远的地方,把它们的光亮投进窗户,地面上泛起了一片象牙白的光景。 弥央说,今天看不到月亮呢,不过星星的光芒非常温暖。 声音隔着厚重的石墙,清晰地进入诺亚的耳朵里。 还记得第一次相遇时,你问我想不想活得更久?我说,其实我无所谓。 弥央停顿了下,抬头看着星星,星星的光芒温柔地抚摸着弥央的脸,弥央微笑着,把眼睛里的笑意给了星星。 我想要活得更久。 活得更久…… 然后去了解各种各样的事物。 想和诺亚一起看看各种各样的事物。 星星眨巴着眼睛,把它的温度顺着弥央的话语传给了诺亚。诺亚回应着星星,让这股暖意在心底蕴藏。 我不想在这里止步 如果可以 如果前方还有路可走 我想跟我的诺亚两个人一起走下去…… 星星的光芒凝结成了结晶,在诺亚的眼睛里闪烁着。已经是深夜,墙上的火焰业已熄灭,牢房外面黑得可怕,唯一的光亮从窗外的星星照射进来,照亮地面上的石板。诺亚背靠着墙壁坐着,把头埋进胳膊里,肩膀不停地颤动着。 明天很快就要到来了吧。
服刑 满天的星星像是依恋舞台的演员,在换上下一场演出的幕布之际,依依不舍地从天边缓缓隐去。当最后一颗星星消失之时,黑幕已经换下,取而代之的是赤铁色的天空和乌灰色的云。 诺亚从牢房里走出,由几名士兵押着,即将前往安格努斯主堡顶部的露天广场。弥央已经不见踪影,从牢房栏栅的间隙看进去,只看到了杂乱枯草堆成的简易床铺上,放着的弥央常年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诺亚心里一酸,挣扎着上前,想收回那本笔记本。束缚在手腕上的光子镣铐感受到来自手腕的反抗,愈发地施加力度,把一切希望的火苗镇压下去。光刃深深入肉,诺亚额头上渗出粒粒豆大的汗珠。 监狱前面不远处是广场,白纹大理石铺就的阶梯,耸立于广场向外拱出的一侧,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阶梯最顶部平台之上,假安格努斯女王袅袅婷婷就立于王座之前。长发男子和长发女子分侍于女王左右侧。 台阶最底下,几名送行者四下散开着站成一条直线,弥央从广场中央、跪在地面的诺亚等人侧面出现,缓缓走向台阶前面的处刑台。 原本耸动的人群此刻已经静下来,随着女王演讲的结束,安格努斯送行曲在沉闷的空气中呜咽着,努力地把它的声音传送出去。没有一丝风在浑浊的苍穹中流动,只有微弱黯淡的光线从被月亮吞噬的太阳边缘处艰难地渗透下来,勉强地映衬出弥央黄白相间的巫女服。 诺亚看着许久未见的弥央,不禁热血上涌,朝着弥央踉跄走去,没走几步便被士兵按倒在地。隐约有一物在地面滚动,那是诺亚的那支黑色笛子,被长发男子抛至地面,送至诺亚面前。紧接着,诺亚感到手上一阵轻松,手腕已经从镣铐中解放出来。 那名长发男子此时就立在诺亚面前,尽情地用他极具命令式的口吻,带着蛮横无法拒绝的傲慢,高高在上嘲笑着俯卧于地的诺亚,鄙夷地看着软弱无力却拥有信念和梦想的可怜虫,催促其吹响笛子为弥央送行。长发女子只是在远处看着,丝毫不动其声色。 黑色的科维斯送行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它的身影,接着从诺亚颤巍的双手中跌落地面。曾经为很多阵亡士兵送行的双手,怎么样也握不住那支笛子,难以在这生死只隔一线的时刻,为他心爱的少女送行。白色的、极其耀眼的光芒包裹着弥央的身体,像是开启了一扇天人永隔的无形门,迎接着弥央那背对着诺亚的身姿。 诺亚看着弥央的背影,弥央转过头来看着诺亚,努力地让原本平静的脸上展露出些许的笑容。 笑容温暖如玉,随着微弱的光线,来到诺亚眼睛里,在诺亚泪眼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消失。已经是傍晚,天空漆黑如夜,只有弥央那化为漫天飞舞的粒子发出的光,在抚摸着已经泪流成河的诺亚和弥央遗留下的送行笛。
N和M 我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隐约记得有嘈杂的声音在一片混乱中响起,利刃出鞘的声音伴随着同伴们的一阵惊呼,在头顶上“嗡嗡”地响着。自己那紧绷的身体像是随时要迎接长发男子用尽全力的一劈一样,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很快地意识逐渐模糊,像是有巨大的阴影蒙住了脸面,把自己的身体拉进了一个漆黑得没有一点杂色的空间。 思绪不停地在黑暗中流动,旋即一点点拼凑成形。弥央去了哪里?她的灵魂是否已化成了无数的碎片,被粒子带走,禁锢在一个无人知晓的维度里。或者就此消失不见,无法重生也无法以某种形式存在于世。而自己呢,也化成粒子被梅比乌斯吞噬,在前往摇篮重生的路上了?想到此时不禁悲叹,重生后一切记忆都被抹除,你我瓜葛再无相连。 思绪流转,突然想起了那名长发男子。科维斯主堡里,服侍于假科维斯女王身旁的长发男子摘下面具,露出了和自己一般模样的脸,被电击似的疼痛突然在脑里炸开。从那以后,自己辗转于这片苍凉的土地上,来到大剑所在之地,绸缪着解救被囚禁于某处的安格努斯女王。 之后在那场毫无胜算的战斗结束后,被投入了监狱。击倒自己的是那名冷酷狂妄的长发男子“N”以及甚少开口的、和弥央长得一模一样的那名长发女子“M”。短短几个月时间,自己由一名普通的送行者成为了衔尾蛇,几经周转,击败了多名梅比乌斯,却最终倒在了这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面前。 紧闭的双眼感受到了微微的光亮,似乎是有光线停留在诺亚的眼皮之上,取代了原来的漆黑。诺亚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充溢四周的似云似雾的团状物质。云雾缭绕,或是紧紧地缠绕着诺亚的身体,抑或是远远地在一片不知深浅的空间里到处飘荡。脚下是一大块地板,可以感受到厚实的地表正用让人放心的力量扎实地托住自己的身体。 脱离灵魂的自己的躯壳横卧于地,似乎是因为失去了灵魂的寄托,悄然不动地已经失去了意识。有人声从背后传来,诺亚赶忙转过身来,是一名披着灰色披风、脸部被兜帽遮挡的少年,正用他稍显稚嫩又低沉的声音传达着某种信息。 你做出了选择。 你对结果感到满足吗? 这就是你所期望的未来? 似乎是被某种外力拉扯的样子,在诺亚还未来得及回应那名少年时,整片空间旋转了起来。无数的立体影像,如全息投影般投映在空间的各个角落。每一幅影像记载着诺亚和弥央的每一段过往,连同最近的那一段,构成了生命中一直重复的、难以逃脱的悲伤。可悲得如同这个因为不断重复着自己悲惨命运而恸哭的世界。 戴着兜帽的少年继续说着。兜帽遮挡了脸的大半部分,只是从裸露的部位可以看到少年白皙的容颜、拔尖的鼻梁和圆润的唇。 你感到哀伤吗? 如果可以的话, 你会想要再重来一次吗? 还是说, 你想留在“永恒的现在”呢? 似云似雾的团状物质开始聚拢扩散,不停地变化编排着各种次序和形状,最后形成了一片云的海洋。有刺眼的亮光浮在云海至高至远的各个方向,指引着诺亚进入每次重生后的场景,指引着诺亚去解开少年谜语一样的话语。
我曾经……想要改变世界,但最后却逃避了。 最初的时候,是充满希望的。衔尾蛇之石的强大力量,使得每个人都有信心完成女王托付的理想,去击败束缚世界的元凶梅比乌斯“Z”。那个时候,每个人的内心都是激昂的,脸上挂满了朝阳的色彩。尽管明天就是决战的日子,弥央的生命只剩下三天的时间,还依旧看得到她用令人安心的话语安抚我内心的不平静。 只是到了最后,美好的理想终成幻灭,所有的同伴都被无情地击杀。乱石岗上,心有不甘的幽灵在彻夜地哀叫。弥央躺在自己的怀里,涣散的眼神已经无法聚焦。嘴里喃喃着,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却无法代替她说出口,脸颊湿湿的,有泪水从眼角淌下。 我还记得在一次重生中,恐惧湮没了心胸。那沉入海底的“始源”,到处充斥着暗红色的场景,身处其中就如同被鲜血浸染过一样的,身体湿漉漉地带着血腥味。梅比乌斯“Z”就像安静的恶魔一样,在那扇紧闭的门扉之后等着我们。 没错,安静优雅的恶魔,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可抗拒的威严,悄然站立在暗紫色的舞台之上。背后是一面灰白色的荧幕,人生舞台般不时播放着各色人等各种悲欢离合。前面左右两排座位之间,鲜红色的液体在梅比乌斯“Z”的举手投足间幻化成片片红光从同伴们扭动着的躯体中涌出。弥央在我身旁,单膝跪地不停地喘着大气,而我只能绝望地,在呐喊声中,与弥央双双化成粒子,消失在这人世间。 在一次重生中,我选择了逃离。 那时候,白色的大地被同样白色的天空掩盖,乱雪在风中跌宕。我拉着弥央的手,两人在白雪堆积的荒岭中踉跄前行。背后是被我们抛弃的同伴和逐渐远离的战场。而我们漫无目的地走在渺无人烟的雪地上,在狂风卷起的大雪迎面扑来时,意识模糊地偎依在一块隆起的石头后面…… 我深深记得,我和弥央一起走过的一生中,曾经有过生命的结晶。 那是新生的婴儿,用他充沛有力的声音,在弥央的怀抱中哭着喊着。我推开房门进入卧室,坐在弥央的身旁,用慈父温和的眼神看着婴儿微微睁开、用来认识这个世界的眼睛。弥央在床上看着我,眼睛里都是妻子看着丈夫时候独有的那种温柔。而我知道此刻的幸福来源于我的家我的妻我的儿。 那一天,夕阳的余晖染红了窗外的一片小树林。弥央半躺在老旧的木床上,我坐在床前的木椅上,而当初的婴孩已成长为一个小男孩,安静地在我的怀里坐着。 夕阳继续西斜,昏黄的光线从窗外移到了室内,停留在我们三人身上。犹如从余烬发出的、极其黯淡的光在弥央单薄的身子和苍白纤细的手臂上游走。我知道那是星星一样的粒子正在聚集,一点点地把弥央的身体装进每一颗粒子,直到弥央的身体被粒子包裹时,我看到了弥央的笑容,在一片星星的海洋中消失。
我知道我还未能来得及找到我们的同伴,而我也将跟随着弥央去到那个未知的世界,心中剩下的唯一牵挂,是紧紧攥在手中的我的儿子。我蹲在儿子的面前,两手轻轻地搭着儿子的双肩,看着他还稚嫩着的眼、鼻、嘴。我看到和我蹲下来时一般高的儿子孤零零地立在巨木参天的一座森林中。 我已命不久矣,在看到那些即将带我远飞的粒子时,我像一个老父亲一样,倾尽所有地、一字一句叮嘱着。年纪尚幼的儿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带着哭腔用力地附和着。等到无数的粒子托起我发光的身体时,止不住的悲伤倾涌而出,我把儿子拥入怀里,有眼泪在哽咽声中流下。
我和弥央一直在经历着类似的人生,年少时懵懵懂懂,稍微长大点时意气风发,到得了最后在绝望和悲伤中逝去。生命总是给予我最初的希望,又用最深的绝望压垮我。我不想再重复这样的人生,我不想再和弥央分离…… 终于,在一次重生中,我接受了梅比乌斯“Z”的邀请,来到“始源”最深处那座梅比乌斯的人生剧场。荧幕上纵横交错的人生分岔口被打乱,重新排序成了脉络清晰的左右两条路,左边通往不断重复着的悲惨世界,而右边则是等候我多时的弥央。我向着荧幕走去,我的弥央在那里等着我。 我成为了梅比乌斯“N”,而弥央成为了梅比乌斯“M”,分别作为黄金级别和白银级别的梅比乌斯的存在,统领着“Z”以下的所有梅比乌斯,长相厮守在这无限轮回的世界中。
当下和未来 恍惚之间,似乎是一直停滞在某个时刻,也似乎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当诺亚回过神来时,围绕在周围的立体影像已经失去了原先鲜活的色彩,灰蒙蒙的雾气像是片片银色的幕布一样,紧紧捂住影像的全部,立体的世界在浓厚的雾气后面逐渐模糊、扁平化直至不可见。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剩风的声音还在诺亚耳边“呼呼”地响着。 两人一起无言地看着远处翻腾着的云海,良久,戴着兜帽的少年终于开口,声音让汹涌的风浪包裹着,只在诺亚耳边跳动。 你成为了梅比乌斯,是为了共同活在“永恒的现在”。 这样真的好吗? 你又要再一次期望… 时间就此停止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跟另一个你分开? 为什么会有“你们”的存在? 一连串的问题轮番袭来,像一串串水珠落在诺亚心上,荡起了一波涟漪。那些藏在最深处有关“笑容”的记忆一一被唤醒。诺亚开始述说着这样的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还是稚嫩着的少年,深深地被一曲送行曲吸引,从那以后,他就日夜不停地跟着那名有着一头漂亮金色头发的青年学习吹奏笛子。有一天,鲜血浸染了一片开满鲜花的原野,向阳花在火焰里燃烧。青年在战场上留下了一句“我到这里就好了”,就微笑着离开了人世。这抹和约兰离世时如出一辙的笑容,像是在怜悯被留下的人们,像是在说“对不起,我先走一步了,虽然前面有很多磨难,但你要加油。” 一直以来,都以为是这样,都以为是他们放下了如铅一般重的包袱,微笑着向我们告别。可是…弥央也笑了,笑容在粒子包围着她的时候是如此的放松。
现在的我… 能理解那些笑容的含义了。 那应该是满足的笑容, 在最后的临终之际, 将这个世界的未来… 交给我们。 希望我们能创造出一个 能让所有人展露笑容的世界。 诺亚停顿了下,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风不停地吹,撩起诺亚身上的衣襟在风中凌乱地摆动着。想起刚才所看见的,自己在每次重生后的十年生命中,无可选择地,只能面临不断重复着的悲伤,一股钻心的悲怆油然而生。 隐约还记得,当时从战场上拾起的那名青年–克里斯遗留的笛子,在之后的日子里陪伴着自己吹响了无数次的送行曲。自己在笛声中成长,不再纯粹地认可这个只有杀戮的世界,意识到我们只是形如蝼蚁般为了活下去而战斗,之后来到大剑之地,了解世界运行的真相后,有了斩断这梅比乌斯闭环的决心 ,而现在站在这里,看见了这重复的,避无可避的哀伤,更加笃定了这个前所未有的信念。 如果现在这个世界 是一个无法选择为何而笑的世界… 是一个无法选择未来的世界… 那我就要… 将这个世界摧毁。 诺亚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坚定地注视着面前这位戴着兜帽的少年。少年很快地回应着,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稚嫩。 “你不要选择… 与另一个你相同的路吗?” “或许… 我会踏上相同的路也说不定 但是… 无论发生什么事, 我都会想办法改变的。 因为… 那是弥央托付给我的心愿。” “即使最后孤身一人?”少年问道。 “就算孤身一人也一样。”诺亚点了点头,脸上坚毅着的表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既然如此”少年的声音变得清脆,如银铃一般在诺亚耳边响着。“那就一起前进吧。” 紧紧包裹着少年的灰色披风,在诺亚晶莹着的目光中被褪去,露出了披风里一副少女的模样。少女的模样中有着银白色的长发、长发上面藏着的那对软茸的猫耳、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还有脸上那双像珍珠一样发着光的金色眼睛。 那是弥央,微笑着站在诺亚面前,正伸着她的双手,做出迎接诺亚的姿态,在这悲伤仅存、循环往复的世界中,仅仅拾取藏在角落里、被遗忘着的“希望”,迎着前面那道光、和诺亚一同奔赴通往未来的那个出口……
云和海的往事 残旧不堪的石塔临溪而建,拔地而起直直地指向天空。石塔底下是一大片藤蔓,杂乱无序地生长着向前延伸,爬满了前方不远处的几截石墙。石塔背面开阔的视野处,溪水缓缓地滋润着巨神的肩膀撑起的土地,无声无息地向前流动,蜿蜒成一条银色的水龙,沿着大地尽头的悬崖,瀑布似的、泼水般从高空倾泻而下,直至巨神落脚之处广袤无垠的一片海洋。 和巨神一样静止不动,呈对峙状态的是同样巨大的机神,一柄厚重的钢铁巨剑由机神手里擎出,修长的剑身往前伸展,直直刺入巨神身躯。分崩离析的结构,露出了钢筋铸造的骨架,在机神胸部以上形成洞穿的孔洞,仿佛那场大战还未远去。 梅莉亚踩着砾石堆积的小路,从洞开的底部进入石塔,摸着石墙上的苔藓,寻路登上了石塔顶部。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远处的景色尽收眼底,几只茱翎鸟像是感知到人的气息,不愿与人纷争,自行从塔顶一跃而下,滑行着飞出十几米远,接着鼓动着翅膀一起一伏地飞向远方层云叠嶂下、浮在空中的阿卡莫托皇都。 梅莉亚看着远方的皇都,思绪起伏,仿佛自己化身成了鸟,在空中一起一伏,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十数年前初次见到那名少年的时候。 那个时候,身边的同伴已经阵亡,倒下的身躯化为了绿色的光芒,回归巨神的怀抱。满腔悲愤的梅莉亚在少年和他的伙伴们的帮助下,击倒了身披银光,犹如巨大恐兽的特雷西亚,成功为同伴复仇。从此以后几人结伴而行,环绕着巨神庞大的身躯,向高处进发,继续着仍未完成的此次旅程。 少年的颜,梅莉亚是一直记得的。一头金色的头发蓬松地散落着垂至耳际,几缕金丝在额前随风摇曳,若有若无地遮挡住了靛蓝色的眼睛;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用食指和拇指支撑着下巴,把一切分析得头头是道,像极了一名酷爱摆弄机械的少年;说着话的时候,不自觉就流露出的真诚面容,迅速地消除了初次见面时的不安感和窘迫感。甚至开始懊恼起来,想收回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随手在他脸上留下的那一巴掌。 少年告诉梅莉亚,他的名字为修尔克,从遥远的巨神脚部而来,穿过辽阔的高卢平原,进入巨神及腰处的磷光之地扎托尔,跟随着“预见未来”能力的指引,一路向上,来到玛格纳原始森林,追踪着那个杀害少年青梅竹马的“有脸的巨大黑色机神兵”。在那个不断浮现的“未来”里,有着被锁链束缚的巨人、巨大的白色机神兵、身着华服的老者以及眼前的少女梅莉亚。修尔克立在黑色的高塔顶部,手执神剑“蒙纳多”缓步走向倒地的“巨大黑色机神兵”,凝住神色劈出全力的一剑……
于是,目标是监狱岛上的那座黑色巨塔,从诺彭族的村子顺流而上,直通艾尔特海,来到阿卡莫托皇都,卷入了一场皇室之争。 古老的海恩塔墓地里,沉眠着历代的海恩塔族先皇。身负延续种族生存命运的公主梅莉亚,只身来到这里举行继承皇位的祭拜仪式。卑劣的皇位竞争者从暗地里走出,迎面袭击梅莉亚,暗伏在此的特雷西亚从天而降,在梅莉亚的背后缓缓伸出致命的爪刃。有熟悉又急促的声音在背后呼唤着少女的名字,正是修尔克预知到了梅莉亚的危险,进入墓地,从背后赶来,和梅莉亚一起击退了敌人。 梅莉亚看着修尔克的笑容,她知道这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在劫后余生的时刻,如长居器皿的植物邂逅了丰沛的土壤,有了扎根大地的机会,尽情地舒展着他的笑颜。第一次,她舒心地笑了,嘴里依旧用皇族特有的古板措辞说着感谢的话,笑容却是从未有过的自然。诺彭族小绒球拉着她的手,像只对着主人撒娇的调皮猫儿,在她的手臂上一荡一荡的…… 茱翎鸟继续飞翔着,从云层的一端钻进,须臾之间,又从云层的另一端穿出,最后停留在阿卡莫托皇都顶部方尖碑以下突出的一座平台上。梅莉亚记得,在墓地里获得皇祖的认可后,她是在那座平台上接受了立储仪式的。无数的火焰冲天升起,在火焰轨道的最高处化成了烟花的模样,照亮了平台底下广场上的人群。艾尔特海特有的极光天气用迷幻的色彩渲染着喜庆的气氛。少年在人群里仰头望着她,眼里的神情,梅莉亚觉得就像是在以后陪伴着她的日子里那样,温和平实又令人心安。 只是以后,在仪式结束不久的时候,成群的有翼机神兵在天边出现,密密麻麻地遮盖住了天空原本应有的颜色。倾盆大雨从黑灰色的天空降落,夹杂着拉响的警报声,在艾尔特海的上空肆虐。黑色巨塔上巨人张开的结界,阻挡不了由“巨大黑色有脸机神兵”投掷出的长枪,巨人在痛苦中嘶吼,海恩塔皇帝倒在鲜血淋漓的爪刃之下,修尔克挥向黑色有脸机神兵的凝聚仇恨的一剑,被“白色巨大机神兵”用身体接下,躯壳剥落,驾驶舱中露出了一张秀美的女孩子的脸…… 爱尔特海的季风吹向巨神左肩,从石塔的顶端掠过,吹拂着几株紫色的花,在草丛中跟随着风的韵律,和小草一起恣意地扭动着它们的身子。这样的紫色花朵在皇都里随处可见,十几年前,那场弑神大战后,梅莉亚和那名长相秀美的女孩一起移植了部分出来,现今已经肆意成长为一片花田,填满了整座塔的顶部。在那之前,梅莉亚仍旧记得,当女孩驾驶着“白色巨大机神兵”凌空浮于监狱岛上空时,修尔克在后面踉跄着脚步,不停地呼喊着女孩的名字,直至女孩已经远远离去时,修尔克兀自伫立在那里,抬着头看着女孩离去的方向,任凭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 以后的日子里,修尔克断断续续地和梅莉亚谈起关于女孩的事。他说女孩的名字叫菲奥伦,是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机神兵来袭时,女孩不幸丧生在“巨大黑色有脸机神兵”的爪刃下,连着遗体也被一并带走。她还在修尔克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修尔克故乡的山丘上有一座公园,每当修尔克独自一人在公园里思考问题,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时,菲奥伦总会带上她做的便当,上到公园里,和修尔克一起感受着风的吹拂。
梅莉亚在修尔克的话语中读到了修尔克在往日的追忆中对女孩的无限爱怜、对机神兵的仇恨,以及对女孩在黑色巨塔上像忘记自己一样扬长而去的不解。以至于,当他们从大剑溪谷掉落至机神右臂后,修尔克和恢复记忆的菲奥伦重逢时,梅莉亚只是对着修尔克说了句“真好,顺利重逢了”,说着祝福的话的时候,紧蹙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微笑着的神情像是和自己和解了一样,语气多变,又像是仍旧带着满满的不忿和醋意…… 紫色的花朵,在靠近花蕊的那一圈是淡粉色的,而花蕊又是浅红色的,一簇簇含在每朵花的中央,迎着阳光尽力挺拔着它们的身姿。梅莉亚俯下身子,凑近闻了闻,是一种令人怀念的清香。 记得是在那次弑神大战一年后,她和修尔克来到巨神左肩,四处寻觅从巨神头部掉到此地的阿卡莫托皇都的。每次经过石塔所在的古岚戴尔小镇时,她都会驻足于那家贩卖乐器的商店,聆听着一首不停重复着的乐曲。梅莉亚说她很喜欢那首曲子,曲调幽静柔和,又带着迈向未来的希望。每当此时,修尔克总是陪伴着她,也跟着她那样,默默地倾听着她的话语,聆听着飘扬在宁静小镇上的木琴小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原本计划一天内来回的巨神左肩之旅,因为乘坐的“废品号”突然遭遇袭击的原因,时间被大.大地延长了。少年和少女来回奔波在巨神肩上有人类幸存的几座村落,重新团结这里的人们,寻找进入皇都的方法。他们踏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观看这里每天的日出日落,仰望夜空中那幅缀满星星的图画,想象云儿在天上被风儿追得四处逃窜时,风儿那副得意的样子。她还记得当她埋汰少年“为什么喜欢做研究的人总是这么自说自话”的那当儿,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脸上尽是一副好笑的、急于分辩又百口莫辩的神色。
风儿在天上, 铆足了劲、涨红了脸、喘着大气, 朝着时间走来的方向使劲地吹, 时间却不因风儿的吹起, 停止它的步伐一分一毫。 凝聚众人的力量, 消灭盘踞在皇都的雾乃王。 在那之后, 少年回到他的故乡, 女孩在等着他, 继续着一起重建家园。 少女留在皇都, 独自一人, 掸去了皇位上的灰尘。
时光荏苒, 雄踞大地的巨神, 到处有了, 从异次元狭缝里, 穿梭而来的雾乃王。 机神和巨神的世界, 云海和巨神兽的世界, 两个原为一体的世界, 渴求着彼此, 想再次合而为一。 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们, 借助着光的力量, 筹谋着如何在融合之际, 避免被世界毁灭…… 云游四海的诗人,徒步旅行在巨神庞大的身躯上,每到一处,探听各处的奇闻逸事,在有限的生命里留下众多的诗篇,有“好事之徒”,集结众多能工巧匠,在诺彭族所在的村落里,将纪念英雄们事迹的诗篇刻下。有一天,梅莉亚路过诗篇所在的石碑之处,记下了甚是喜欢的其中一段诗文。 两个世界正在彼此靠近,再过十天,它们就要合而为一了。没人知道世界融合后会是怎么样的一幅光景,只是在这一切来临之前,尽人所之能事,在“始源”里保留灵魂和记忆,等待着世界的重构,冀望着人们在毁灭中重生。梅莉亚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风儿依然不停地吹,阳光依旧普照,石塔底下翠绿的藤蔓仍在旺盛地生长着;茱翎鸟绕着阿卡莫托皇都飞了一圈后原路折回,在溪边悠悠地喝着水;远处的瀑布在闪着光,光线闪烁中,隐隐约约像是看到了十多年前在“废品号”上笑着的那名少年。
奔向未来 沉眠许久的科维斯女王,解脱长久以来的束缚,飘飘然正从墙上落下。一袭连衣的黑色宽松长裙,在腰间以下斜斜地衬满了星星的图案。偌大的一片蓝色羽毛状的布料绣在裙摆以上的部位,稍稍遮掩了星星图案的一部分。脸上透露出的净是雍容尔雅的神情,历经岁月的沉淀,已然褪去了少女时期还稚嫩着的模样。 立于科维斯女王面前的马尾辫少年诺亚,和同伴们从“都市”而来,驾驭着“终极之船”在艾尔提亚海的尽头直直坠入一片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海域,接着一鼓作气冲上大漩涡的顶端后,突破最为薄弱的中心枢纽,进入了“始源”内部。他看着眼前被解救的科维斯女王,不禁感慨万千。 沉眠于卡普托柯尔山岭的安格努斯女王,在众人的努力下,已然被唤醒;那个前来刺杀女王,以取人头颅当做收藏品为乐的红色恶魔梅比乌斯“D”,也被诺亚等人击溃;一同前来的,诺亚等人曾经的好友“J”–约兰,经由诺亚等人的感化,也找回了自己曾经的良善,控制着被“D”融合后的身体,与“D”双双投入万米之深的悬崖;与弥央交换灵魂的“M”,顶替弥央被禁锢于牢房里,对着星星和诺亚说着“我想跟我的诺亚两个人一起走下去”这样的话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那个沉浸于悲伤,心中后悔万千仍不自知的“N”,最终代替弥央在最后的时刻走向生命的终点,希望借着自己的牺牲警醒“N”,不再被自己束缚,迈向正确的未来。 诺亚还记得,在安格努斯主堡里,一心只想和“M”长相厮守的“N”,手起刀落砍向诺亚。与“M”交换了灵魂、成为半个梅比乌斯的弥央出手阻止了“N”的行动。得知“M”已经代替弥央化成粒子,消失于人世间之后,“N”彻底陷入了癫狂。癫狂地把自己包裹起来,对外界的言语不闻不问;癫狂地想毁灭由“后悔”的意念化身成的、代表着“希望”的诺亚和弥央;癫狂地想利用弥央,重新再创造一个和自己活在永恒的当下的“M”。
这样的癫狂在阻止诺亚等人解救科维斯女王的时候,全都化成了无限的温柔。当弥央说着“我全都明白的”的时候,“N”仿佛看到了“M”在对着他说,“N,你也曾经是追求未来的衔尾蛇,只是有一天你放弃了未来,选择了守护当下”。“不过,即使是那样也没关系,不论守护或者停留都是思念的体现,我全都明白的”。 一种久违的温柔从心底涌现,那是当初的弥央和他一起肩并肩反抗着这个悲伤世界的时候,曾经共同拥有过的。“N”抬着头,伸出手来,用一种释怀了的微笑看着同样伸出手来的诺亚,将自己的手心搭在诺亚的手心上,安然地消失在诺亚面前,走向那条仅仅通向未来的路…… 当诺亚回过神来时,科维斯女王已经来到众人面前。像是做了经历千年的一场梦,又像是只在稍纵即逝的一场梦里,女王看到了一群奋斗的年轻人,无论倒下多少次都会重新站起来,努力地生存下去。她谈及了束缚整个世界的元凶梅比乌斯“Z”,说他并非人类,而是思念的化身。每个人都有思念,由每个人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凝聚而化成的人形就是Z。 诺亚努力地在心里把科维斯女王的话语和之前安格努斯女王述说的世界起源联系起来。 很久很久以前,本为一体的世界,因为某种原因分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世界,这两个理应朝着相反方向渐行渐远的世界,却渴求着彼此,想要再次合而为一。两个世界的人们通过光的形式彼此联系着,寻找避免在世界融合时,被世界毁灭的方法。最后结合两个世界智慧的结晶,孕育出了始源——这个可以记录所有关于世界的情报以及那些化作光的语言的系统,等待着在毁灭中重生。人们在兴奋和喜悦中等待…在安定和无惧中等待…在不安和恐惧中等待。可是,世界并未如期许的那样走向未来,以“Z”为统帅的一帮梅比乌斯的出现,让世界在融合之际的当下“那一刻”静止了。 因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化成的人形梅比乌斯“Z”统领着一群梅比乌斯,掳走了科维斯女王,把女王禁锢在“始源”里,利用女王作为“钥匙”,操纵“始源”驱使着人们在十年生命的闭环中,不停地重生,不停地死去,不停地化为粒子,不停地成为被梅比乌斯吸食的粮食,永远地流浪在被封闭的时间中……
此时…… 科维斯的优妮、兰兹还有诺亚。 安格努斯的泰恩、圣奈还有弥央。 还有两名自始至终跟随着他们的诺彭伙伴。 所有同伴环绕着女王站成一圈,像是在紧紧地守护着女王和这个世界的未来。随着科维斯女王和安格努斯女王的解放,被火之钟诅咒的人们也将挣脱梅比乌斯的束缚,世界的时钟将不可逆转地走向下一刻度,阻挡人们继续前进的就只剩下束缚世界的元凶梅比乌斯“Z”了。 女王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是少女梅莉亚的时候,她和手持神剑“蒙纳多”的少年,驰骋在世界融合之前的巨神的身躯上,和同伴们齐心协力一起解开令生活在巨神和机神身上的人们互相残杀的谜团。而此时此刻,同样也有一群这样的年轻人,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拯救世界的希望——衔尾蛇,又因为各种际遇,遇见各种各样的人,遇见了另一面的自己,而最终来到了寄托了现在的,未来的各种生命的思念的始源,即将凭借衔尾蛇的力量和手中的“终之剑”,斩断这闭合的梅比乌斯之环,开启通往未来的道路。 云游世界的诗人,铭刻在石碑上的诗文,还有一些片段,仍未被朗诵。 …… 掌管机神界和巨神界的女王, 掌管云海和巨神兽的世界的女王, 结合彼此智慧的结晶, 孕育出了容纳一切记忆和灵魂的容器 ——始源, 期望着在毁灭中重生。 这将会是终结, 还是一个开始, 无人知晓。 时间会替她们作出决定, 会替她们揭晓, 这项选择代表的真正意义。 …… 是的,时间不会逆行,它只是在原本应该前行的洪流中稍稍停下了脚步,清理附着在身体内的几只蛀虫而已。 始源外,辽阔的大地上,人们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战斗。 原本互为敌人的科维斯和安格努斯的人们,派遣雷乌尼斯部队,沿着艾尔提亚海岸线构筑防线,共同抵抗意图毁灭世界的梅比乌斯“Z”。 游离于这个世界生命法则之外的都市的人们集结众多的飞行器,在莫妮卡驾驶的“吉尔伽美什”号的带领下,开始对始源发起总攻。 回到科维斯主堡的科维斯女王和安格努斯女王分别操纵着科维斯主堡和安格努斯主堡展开变形,化身而成的顶天立地的钢铁巨人,从始源的南北两边疾翔而来,对着始源呈包围之势。 天空中的云是赤红色的,重重叠叠地布满了整片天空,像是名为自然的画家给一幅讲述人们为奔向未来而战的画定下的色调。此起彼伏的闪光和轰鸣声在天空中跃动,那是画中的人们在全力为结束这场旷日持久,循环反复的噩梦而奋斗。闪光中,始源的顶部被击中,落下的残骸砸向诺亚等人。兰兹用大剑支住地面展开防御结界,诺亚对着已经化为所有人不安和恐惧意念的集合体“Z”扬起了紧握在手的“终之剑”……
少年笛 恍恍惚惚,不知经过了多久,在世界的某处,在黑色的城堡里。 静止的时间开始流动,秒针经过六点整,在广场上的钟楼敲响了六点钟的钟声后,持续不停地走下去。 绑马尾辫的少年一脸错愕地看着天空,天边的水蓝色球状庞然大物已经不知所踪,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已然消失殆尽。像是一场白日梦在几秒钟内发生,又在几秒钟内结束一样,一切恢复如初。 连绵的钟声中,一群鸽子像是受到钟声惊吓似的从广场上飞起,四下散落着停留在城堡各处楼房的屋顶;诺彭族的小孩扭着身体企鹅似的不紧不慢地往闹市方向走着;一对情侣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在散着步;孩童们仍在水池里互相泼着水,涨红着脸搭着被打湿的头发在夕阳下嘻嘻哈哈地笑着;前面不远处,三名少年伙伴在催促着绑马尾辫的少年,他们正赶着前往最好的位置观赏烟花大会。 人潮依旧汹涌。 一阵笛声从闹市的某个角落里飘出,笛声熟悉又陌生,像是在某个时候,曾经陪伴了少年很久很久的样子,又像是在讲述着少年那个时候那段荡气回肠的故事。少年不禁热泪盈眶,停住堪堪抬起的即将前行的脚步,朝着笛声的方向走了去……
FIN
2024-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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