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饭局》

塔那

FBI warning
塔那宇宙，纯属虚构，与本位面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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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里有项大工程，几届班子前赴后继折腾了好多年，终于要在现任局长任上胜利收官了。局长无限风光在脸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立志要把这场泼天的面子做大做强。先是高薪聘请局里一批退休老干部们回来当编辑，给局里著书立传，歌功颂德；又发动人脉，力邀早已归隐山林的大领导来视察指导，主打一个拉大旗撑面子。大领导很给面子，借着避暑休养的机会顺路来转了一圈，对局里的工作从整体上表示了肯定，象征性地提了点锦上添花的建议，最后临走的时候，顺口问了一句：“你们这个，还得省里来考评的吧？考评组那边打过招呼了吗？”
“啊……实不相瞒领导，还没去沟通。”局长挠挠头，说：“这几年不比之前了，抓得很严，所以就……不是不想，是真的怕踩线了、违规了，您知道吧！而且考评要回避，都是请外省市、第三方什么的，也不会提前告诉你来的是什么人，工作很不好做。”
“喔喔，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知道。”大领导若有所思，说：“总之留意着吧。现在确实是说不让吃请、不搞接待，但是架不住有些人啊，还挺在乎这个的。昨天我在省里吃顿饭，桌上就有人跟我说闲话，说你们市里现在接待水平有提升，但是接待意识还很落后，跟兄弟市完全没法比——我专门去问了一下，那个人前几天带队来调研了，正好那几天宾馆紧张，没给他安排在好宾馆。你想，他跟我说这话，什么意思啊？哼，他不图那一间房一顿饭，就图个面子啊！”
大领导语重心长提醒：“你们本职工作做得可以，别因为细枝末节的一些东西没处理好，得罪了人，因小失大，就不值了。别光想着不违规，不去想办法，要开动脑筋，既保证不违规，又能把事情办了。多想想办法吧。”
“您说得是。”局长连连点头：“我们明白，明白。”

过了一阵子，省里的考评通知下来了。果不其然是请了第三方来，地理上远隔千里，平日里毫无联系，看得局长直摇头：“啥啥啥，这来的都是啥？这都哪儿的啊？怎么请来的啊？”
“这是，南边来的吧。”分管副局想了半天，一拍大腿：“哎，那样的话说得通啊。前年咱去南边异地考评来着，这就是交叉互评嘛！”
“啊？喔，这样啊。前年我还没过来呢。”局长恍然大悟：“那，你们去考评人家的时候，没给人家穿小鞋吧？别让人家来有仇报仇了。”
“没有没有！”副局连连摆手：“不如说还给他们提醒了一下，算是小补了一下台。当时去的是我、老吴，还有几个年轻人，刚去的时候对面也很紧张，我们也很紧张，结果发现对面有个副职是老吴的战友，一下子就打开局面了……”
“嗯？”局长蹭地一下跳了起来：“战友？姓啥？”
“呃……好像姓王？”
局长啪啪指着考评组名单：“是不是这个？是不是这个姓王的？”
副局仔细审视半天，又努力回忆半天，终于点下头来：“没错，就是这个！”
“好！”局长豪气顿生，一拍桌子：“叫老吴过来！”
“啊，那个，局长您忘了。”我从旁提醒局长：“老吴身体不好，去年提前退休回老家了。”
“？我知道啊。退休怎么了，回老家怎么了？叫他过来！让行政给老吴买高铁票，立刻，马上，现在就买！买不到票就派车去接过来！开我的车去接！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大事当前，不能退，没有休！”

老吴被史无前例的高规格从老家的青山绿水间绑架回了单位，脸拉得比鞋底还长，脸色比锅底还黑。局长倒履相迎，纳头便拜，赔了半天不是，然后向老吴详细汇报了当前形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力邀老吴出山。老吴被局长捧得浑身上下不自在，黑脸也变成了红脸，最后实在绷不住了，咳嗽一声：“行了局长，您别在这儿挤兑我了。需要我干啥，是主持汇报还是当导游地陪，您说吧，这工作我也熟，我接着就是了。”
局长差点就冲着老吴一通猛虎落地。
局长曰，汇报不用老吴操心，汇报是长脸的事情，中层们各个摩拳擦掌呢；地陪也不需要老吴出面，今时不比往日，不敢大肆接待、安排项目，尤其是检查考核这种敏感事情，更要严守规矩。所以就需要老吴充分利用他的退休身份——老子已经退休了！不干了！是平头百姓了！——以私人名义，把远道而来的老战友约出来吃顿饭。饭钱不用老吴出，局里可以买单；酒水也不用愁，局长拿出自己珍藏的一箱杏〇村，虽不是特别高档，但胜在年份久远。司机从局长家取来了酒，小心珍重送到单位，交给老吴。老吴拿了一瓶，仔细一看，大喜过望：“局长，您这酒年份好啊！正好是我们退伍那一年！哎，我就说这酒是我一直留下来的，就等着这天了！”
局长一拍大腿：“那他还能不喝？”
“那他必须得喝！”
“喝！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人很没品地仰天大笑。

考评的日子转眼即到。考评组坐着高铁来了，一个老同志，带着四个年轻人，低调不张扬，静悄悄进了大院。老吴从楼上窗口向下窥视，指着带队的老同志低声告诉局长：“喏，那就是老王。”
“好，好。”局长连连点头。
考评有严格的流程，先到局里听汇报，再去基层看现场。局里严阵以待，全员上阵。局长亲自带着考评组看档案、听报告，谨慎小心走完流程。眼看太阳西下，王组长说：“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早上八点半出发去看点位。各位不用送了，我们自己回宾馆就行。”
“好，好！我送各位到门口。”局长一边满口答应，一边偷偷给办公室主任打了个手势。办公室主任偷偷在手机上拨通了老吴的电话，震了三下后挂断。
局长陪着考评组走出大楼，走下台阶。商务车就在门前等着。局长和考评组逐人握手告别完毕，考评组正要上车，老吴一身休闲打扮从单位大门口进来了，远远地大喝一声：“嘿！兀那老王！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王组长又惊又喜：“哎，老吴？你不是退了吗？”
“回来办点事啊！”老吴快步走到车旁，一胳膊兜住王组长的脖子：“公干完了？晚上有安排没有？”
“可不敢可不敢。”王组长立刻正色：“有规矩的，不能安排。”
“说的是个屁！”老吴厉声斥责：“我去你那儿的时候，你没有叫我去烧烤？”
王组长急忙辩白：“我，我那是私人请客！”
“那今天我也私人请客！”老吴冲局长一扬手：“局长，这是我好兄弟，我带走了，你们不用管了啊！”说完推着王组长上了车，砰地关上了车门。
“好，好，慢走！吃好喝好！”局长连连挥手，笑容满面，目送商务车远去。

老吴的酒局摆在了城郊的农家乐。山色苍茫，群星闪耀，夜空如墨，初夏的风温柔抚摸。店家端上烤全羊，老吴打开杏〇村，暴走团专用的大号音箱放起了祝酒的歌。一群人脱下西装革履的假面，甩开案牍文章的束缚，省略过圈敬酒的套路，扔下酒杯，举起酒瓶，纵情豪饮，放声歌唱。
山色茫，日色茫
笑傲春云到秋霜
水色茫，月色茫
无边快意趁风凉
百年三万六千缸
每日一缸谁更狂
一年三百六十醉
醉里情深天更长
……
老吴那边厢喝着酒，局里这边厢派了几个科长来跟梢，开了辆私车，停在农家乐马路对面。办公室主任摇下车窗，远远窥探了一会儿，啐了一口：“老吴这货，这次可喝美了！局长给了他几瓶？”
司机说：“整一箱呢！”
“我日他爹诶！”办公室主任大为感叹：“局长也真下本！哎老吴这家伙不实诚啊，以前不是一直说自己心脏病高血压喝不了酒，局里有接待任务从来不去的吗？这有个屁啊！”
“不不，确实有，确实有。”我替老吴澄清：“之前给组织部报提前退休的手续，病历本体检报告都附在后面的。要不怎么能那么容易批下来？病得不轻的。”
“……”办公室主任和司机面面相觑：“那他还敢这样喝？”
“呃……喝酒应该不碍事的……吧？”

“来啊！喝啊！”老吴和王组长挥舞着酒瓶。酒瓶砸在地上碎裂，迸出水花洒在空中，在灯下泼成彩虹。
“来啊！快活啊！”老吴和王组长挥舞着羊腿。羊腿溅着香气四溢的油花，引得农家的狗子疯狂嚎叫。
“来啊！来啊！”老吴和王组长挥舞着拳枚。拳头打在桌上，打在对方的拳头上，打在彼此的胸口，发出震天动地的响声。
“来啊啊啊啊啊啊！”
万般喧闹，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一个人影动作突然定格，无声地晃动了两下，缓缓向后摔倒。
“诶？老王，你怎么倒了？哈哈哈，你个废物。来，起来！”老吴笑嘻嘻去拉倒在地上的王组长，拉了两把，没拉起来，反倒把自己拉了个趔趄，跪倒在了地上。
“我靠老王你真喝晕了？”老吴嘟嘟囔囔，伸手啪啪拍打王组长的脸：“醒醒醒醒，别躺这儿，我送你回去睡。”
王组长躺在地上一声不响。
“……老王你怎么了？”老吴发觉有些不对。
“老王你说话！说话！”老吴声音开始颤抖。
“老王你醒！”老吴急得喊出了破音。
“老王！！！”
老吴的呼号也，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第二个人影也突然定格，无声地晃动了两下，缓缓向后摔倒。

“诶？客人，客人？”
“我靠！老板老板老板！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儿了啊啊啊啊！”
“我靠！”
“老吴！老吴！王组长！王组长！”
……

一杯酒，两行泪。
饮酒过度的王组长终归没有抢救过来，不幸离世了。急怒攻心的老吴也没有抢救过来，和王组长双双殉职。考评组群龙失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经过一番紧急磋商，决定先行撤退，一早就急匆匆坐高铁离开了。考评工作就此搁置。
短短一夜间，局长仿佛老了十岁，目光暗淡，面如死灰，胡子拉茬，发丝凌乱，瘫倒在办公椅里，对办公室里乱成一锅粥的人群恍如不见。
副书记悄悄靠过来：“局长，这事儿要给纪检报吗？”
“……啊？”局长失焦的目光缓缓漂移过来：“给哪个纪检报啊？咱市里的纪检，还是省厅的纪检，还是考评组那边的纪检啊？”
“那应该是……”副书记一时语塞：“那，不报？”
“……不报？”局长的目光渐渐凝聚出杀气：“两条人命，你敢不报？”
副书记也急了：“那您说，报给谁？”
“都报！全报！”局长砰砰敲击办公桌，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说到底！这算老吴的私人行为对不对！他都退休了！私人宴请！关我们什么事呢！王组长他接受私人宴请出了事故！自己负责！天经地义！关我们什么事呢！我们问心无愧对不对！对不对！我现在主动报告了，我难道有什么错吗！”
副书记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对！您说得对！”
老干科长急匆匆跑来：“局长，老吴的家属来闹了，说老吴这算因公牺牲，一定要咱们给个说法！”
“她闹什么？”副书记抢先回答：“局长刚说了，这是他私人行为，自己负责！让她回去！”
“呃……这是不是有点……？”老干科长不敢答应，偷瞄了一眼局长。局长苦苦思索半天，长叹一声：“还是别吧。做人做事，不能太绝了。就给老吴报个工伤吧。你现在去，准备材料，我来，签字。”
“好嘞，好勒！我这就去！”老干科长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走了。
局长仿佛灵魂出窍，微张着嘴，发了半天呆，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完喽，完喽！一失，万无啊！”

半年后，市里下来一纸处分。局长因违规给退休人员申报工伤，行政记过，党内警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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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回后看

zwht2015

是小队长，前排搬凳子

—— 来自 HUAWEI OXF-AN10, Android 12上的 S1Next-鹅版 v2.5.4

JuMuShan

我草 刚上线就看到小队长更新

—— 来自 OnePlus PJA110, Android 13上的 S1Next-鹅版 v2.1.2

天之叢云

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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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音骨笛

我来惹

千叶铁矢

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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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夜戎

前排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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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科您慢点，黄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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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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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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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喽，完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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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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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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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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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当前，不能退，没有休！

密特里奈斯

第一页！难得小队长前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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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个前排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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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博良

结尾有点意外啊

albertfu

前排！！！

birdma

那考评结果呢？

tansapple

塔娜宇宙太费局长了，这又处分了一个。

dx41

好耶。前排

leeskies

宇宙前排

影子都没有了

看完，老吴鞠躬尽瘁

qrlfafner

我问心无愧！

ercai1

欧亨利式结局

自由的lu

好欸，更新了

blessinglouis

伤亡最多的一篇

千叶铁矢

哈哈这个结尾

JuMuShan

我边看边疑惑 我说老吴不是已经火化了嘛hhh 编辑
记错了 是老张

幻想风靡_

这个伤亡惨重笑不出来呀

tansapple

结局对于机关里的人来说一点都不意外

寒蝉

前排！快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