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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宇治高校吹奏部的二三事,其二
Had I not seen the sun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
My Wilderness has made
— Emily Dickinson
对于黄前久美子和高坂丽奈来说,她们友谊的起点是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作为小说人物简介第二页首席,除了宝岛社网站上的未发行短篇,《それじゃあ,またね》之外,小说作者武田绫乃老师并没有直接描写过高坂丽奈的心理活动和想法,不过作者在作品中留下了足够的线索,让读者去探索和触碰丽奈的内心世界。
女主角黄前久美子平凡且不出众,就算是久美子自己的印象里自己和丽奈也未必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更别说做朋友了。
论颜值,丽奈是作者钦定的前三,整部小说大部分外貌描写都是久美子对丽奈的赞美诗,久美子自己呢,普普通通,其貌不扬。
谈才华,无论是吹奏乐也好,还是学习也好,丽奈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以说几乎是一骑绝尘。
说家世,在久美子眼里,丽奈就是“城堡里的公主”,自己完全没法比。
所以当丽奈用近乎告白的方式走进久美子的生活时,作为读者,很难不问一句,为什么。
丽奈的性格其实很简单,往好了说,她有一颗赤子之心;说难听点,她就是一个有点中二,有点偏执,有点一根筋的小女孩。
和外热内冷的久美子很像,丽奈也是矛盾的分裂的,因为有几分相信自己是特别的,不甘于与平凡大众为伍,远离世间,疏避人群。久美子印象里的丽奈,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同时,因为害怕自己不够特别,丽奈总是用冷漠和愤懑掩饰自己的内心;毕竟,真正特别的人,不会总把想要“变得更特别”放在嘴上。
另一方面,丽奈内心是渴望被理解,被认同的。她希望有人能看透她,了解她的一切;她希望有人能够直抵她的灵魂深处,见证她真实的自我;她希望有人能一针见血地评价自己的所作所为,解答自己的所有迷惑。
幸运的是,丽奈遇见了久美子,她认为自己找到了这个特别的人。“……你真的以为我们能参加全国大赛吗?”一句话,成为了彼此相知相惜的桥梁。
双方的关系进展得飞快,她们就像闪婚的夫妇一样——很抱歉使用这种暧昧的形容,奇迹般地一夜之后,俩人从普通的同学关系直接跨入了挚友的层次。
久美子和丽奈的关系看起来是这样地热烈与美丽,但这样的热烈与美丽并不是毫无代价的。
她俩的关系像是堆砌在沙滩上的城堡,华丽但未必能经受住风浪。
双方缺乏磨合,在此之前,久美子和丽奈并不了解对方,更重要的是,双方对彼此的底线完全没有认知。
之所以两人在大部分时候能相处得不错,首先是双方性格上的互补性,看起来冷漠,实则像火焰一样热情的丽奈,中和了久美子内心的寒冷,点燃了久美子的心,可以说丽奈就是久美子的源动力。
其次,久美子和丽奈在相处时,彼此都把姿态放得非常低。
在意识到丽奈选中她,想要和她做朋友后,久美子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而当她真正被丽奈吸引后,因为总是试图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赋予对方,反而产生了更加明显地自卑情结。因此,在面对丽奈时,久美子放不开自己,总是显得小心翼翼。
丽奈也是一样,对于久美子,丽奈可以说用一句“百依百顺”来形容也不为过,虽然其中有波折有争执。根据前面提到过的《それじゃあ,またね》的描述,面对久美子时,丽奈因为自己不善与人相处,有些许忐忑,不够自信。
最后,随着久美子和丽奈的互相靠近,逐渐赋予了对方近乎为所欲为的权力和安全感。维护这种权力和安全感的是,在她们相知的一瞬间找到的纳什均衡点,无需博弈就能在有限交流中得出近似乃至相同的结论,这双方带来了极大的满足感和自我满足感,同时这也是约束双方不至于触碰对方底线的默契。
风浪总有到来的一天,不可避免,无法逃避。丽奈对泷升的态度,就是久美子不得不面对的挑战。
丽奈眼里的泷升,丽奈对泷升的感情,与其说是爱与依恋,不如说是丽奈的一个梦,丽奈的憧憬,丽奈的崇拜,丽奈的爱慕共同编织的迷梦。
丽奈的梦,是远方的灯塔,让不善与他人交往的丽奈,没有迷失在名为寂寞的黑暗中。
现实里的泷升只是这个梦的门扉,丽奈并没有意识到真实地泷老师并非她梦里那个完美无缺,无所不能的他。
一样东西,如果太想要,就会把它看得很大,甚至会大到成了整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庞大阴影,占据了丽奈的思想,蒙蔽了丽奈的心。
久美子因为丽奈对泷老师盲目且偏执的感情,进而发展出对双方关系忧虑和对丽奈的不满,并不是高中三年级才出现的,久美子越是靠近丽奈的心,越是难以忍受这道阻遏着彼此的阴影。
事实上,久美子在面对丽奈时的患得患失,是否选择音乐大学进路的分歧,都能在很大程度上体现这种忧虑。
不仅仅只是恨离别,久美子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很难成为丽奈心里最重要的人,这让久美子在需要付出感情时,总是有所保留,
当丽奈劝说久美子读音大时,久美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了,最重要理由除了她觉得自身条件可能不足之外,不想和丽奈一起去追寻泷老师走过的道路恐怕也是重要的因素。
虽然丽奈的原意并非如此,她之所以希望久美子选择音乐大学,仅仅是想延长两人在一起的美妙时光,不想和久美子分别罢了。可惜直到故事最后,丽奈说她将在高中毕业后直接去美国念大学时,久美子才意识到这点。
这样的误会只是前奏,当双方的默契也掩盖不住彼此之间的分歧时,争执的发生也就成了必然。
三年级自选曲目的soli之争,成为了久美子和丽奈冲突的导火索。说实话,久美子内心并不在乎她和黑江真由的竞争,她只是无法忍受除她之外有别的女生能站在丽奈旁边而已。
所有痛苦的来源都是过分期待,久美子如此,丽奈也是如此。
在丽奈看来,无论是吹奏部的事也好,自己对泷升的感情也好,久美子应该是无条件地支持她,包容她,理解她的。丽奈没料到久美子和她的想法居然是南辕北辙。
因为小绿对泷老师批评,丽奈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久美子或许注意到了,或许没注意到,对此久美子已经不在乎了,她是抱着哪怕和丽奈吵一架,也要和丽奈说个明白的心情才会继续关于泷老师的话题的。
不相干的人之间往往能互相容忍,而对于亲近的人却更严苛,尤其在丽奈看来,久美子先踩线了。
所以事情的发展未能如久美子所愿,迎面而来的是丽奈的重重一击,一句“だったら,部長失格やな”是让久美子无法呼吸的沉重。
与其说丽奈伤了久美子的心,不如说丽奈让久美子失望了,丽奈亲手把名为特别的光环砸了个粉碎,久美子过去所珍视的羁绊,到头来却不过如此,心如死灰也不足以形容久美子的失落。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最可怕的不是分别。而是对久美子来说,丽奈已不再特别。
如同艾米莉•狄金森的诗一样,丽奈以为自己是喜欢黑暗的,现实却告诉她,她错了,她之所以能够忍受黑暗,仅仅只是在此之前她从未拥抱过阳光。
当名为黄前久美子的太阳收敛起自己的光芒,不再眷顾高坂丽奈时,在她心中迅速扩大的黑色荒芜,终于把沉醉在迷梦里的丽奈拉回了现实。
殷切的示好,被视而不见,赌气式的疏远,换来的依旧是无动于衷,丽奈终于发现自己把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
丽奈面前的选项并不多,当道歉成为她最后的选择时,丽奈犹豫不决。轻飘飘的抱歉并不是重点,丽奈终于明白了让自己踌躇不前的真正原因,摆在她灵魂的天平上,堆满了不甘心。
天平的砝码并非久美子和泷老师的幻象,而是丽奈不曾预想过的现实:为了久美子,承认自己过去近10年的坚持皆是虚妄,该是梦醒时分,不甘心;为了咫尺天涯、镜中花水中月的灯塔,而失去触手可及、温婉娴雅的太阳,更不甘心。
当一个人犹豫要不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其实内心已经有了选择,只是她还没有充足的理由去说服自己。
连和秀一的争执都被丽奈当作与久美子交流的契机,对她来说谁对谁错并不重要,与其说丽奈是在和秀一争吵,不如说她在向久美子自辩。
强硬的语气掩盖不了丽奈言辞里的软弱,暴躁正是她内心虚怯的写照,面对久美子时丽奈心里只有懊悔、委屈还有不忿。
哪怕是在和秀一争吵,丽奈的注意力依旧是放在久美子身上,她没放过久美子语气中表现出那么一丝不耐烦,急不可耐地把矛头转向了久美子,她希望能寻求一个答案。
可惜的是此时的久美子已经没有兴趣陪丽奈玩你说我猜的游戏了,她给予丽奈的回应是直截了当的质问,她对,还是她对。结果可想而知,当面临抉择时,丽奈连面对久美子的勇气都没有。
仓皇离去的丽奈是如何渡过这个难眠之夜的,我们无从得知,但是故事地转机终究是到来了。
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急于寻求指引的久美子面前,许久不见的香织学姐三言两语就把握住了这场波澜的核心,天使般的香织温柔地抚平了久美子内心的伤痕,把正一步一步走向和丽奈决裂的久美子拉了回来。
心如死灰并非终结,还有一个词叫死灰复燃。
在宇治站前向丽奈张开双臂的久美子终于完成了自己蜕变,不再随波逐流,也不再等待奇迹,她愿意主动走进丽奈的世界,接纳丽奈的完整个体,不再只是赞美丽奈的光芒,不再吝于触摸丽奈灵魂深处的暗角。
奇迹第二次降临到久美子和丽奈之间,这次直面奇迹的主角从久美子换成了丽奈,难以置信的迟疑之后,丽奈丢掉了书包,扔下了小号,飞扑着撞进了久美子怀里。
随着失而复得的太阳一起到来的还有丽奈期盼多时的答案,不是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共行的邀约;道出踌躇已久的“抱歉”之后,丽奈终于拥有了特别的人。这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是理解她的,无论何时,无论何方,哪怕将来无法与她同行,可是丽奈知道,她有了这样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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