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十字军故事

F·U·罗格纳

1064 年秋天，一支规模空前的队伍从德国出发，前往耶路撒冷圣墓朝圣。朝圣团以美因茨大主教齐格弗里德，乌德勒支主教威廉，雷根斯堡主教奥托，与班贝格主教巩特尔为首，还有美因茨副主教赫尔曼，神圣罗马帝国孀居皇后阿格尼丝的私人神父，亚琛教堂修院院长阿尔特曼等高级神职人员，不过，大多数都是俗人贵族和平民，主要来自德国西部和南部，莱茵河沿岸地区、法兰克尼亚和巴伐利亚；总数大概有七千至一万两千。

齐格弗里德大主教虽然在级别上高于其他主教，但班贝格的巩特尔主教是这次旅行的主导者。根据记载，他身材高大魁梧，外貌英俊潇洒；虽然比其他主教年轻，但在精神和道德品质以及智力方面的成就远远超过了他们，在前往耶路撒冷朝圣的途中，这位“超人”毫无疑问地成为了焦点，这主要是因为他令人惊叹的体格；在他住宿的地方周围，好奇的人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经常强迫巩特尔出去公开展示自己的身体。

朝圣团经过了匈牙利，保加利亚，到达君士坦丁堡，就像三十年后的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路线一样。在拜占庭首都逗留数日后，朝圣者继续向小亚细亚进发，当时的小亚细亚还在东罗马帝国的版图之内。很快，他们经过奇里乞亚 ，最后到达了 "阿利基亚，圣经称其为老底嘉"。这个地方是拜占庭在叙利亚的前哨，也是通往耶路撒冷路上最后一个重要的基督教城镇。

朝圣团在老底嘉逗留期间，每天都有许多其他朝圣者从耶路撒冷回来；这些人不仅讲述了无数同伴的死亡，而且还展示了刚刚受的伤；他们说，一个非常野蛮的阿拉伯（贝都因）部落已经占领了整片土地。朝圣者被这些报道震惊了，他们开始考虑是否应该继续朝圣；但自我牺牲和完全相信神意的建议很快占了上风；他们精神抖擞地离开了老底嘉，进入了撒拉逊人的土地。

他们在濯足节星期四到达了凯撒利亚，1065 年的濯足节是3月24日。据计算，从凯撒利亚到耶路撒冷不过两天的路程。但到了第二天，即 3月25 日耶稣受难日，早上六点半到八点之间，就在队伍刚刚越过一个叫卡法尔-萨拉姆的村子，距离拉姆拉城还有一天多一点的路程时，他们突然遇到了一群阿拉伯人，人数众多，手持武器，目的就是为了抢夺财物。

很多朝圣者都将自己的安全庄严地献给了上帝，因此出于宗教原因，他们没有使用武力进行自卫。乌得勒支的威廉主教被打得手臂几乎残废，赤身裸体，半死不活。其他朝圣者显然已经相信，在必要情况下，对圣墓的虔诚追寻并不妨碍武力保护生命和财产，他们撤退到卡法尔-萨拉姆，在这里发现了一座无人居住的勉强可以称为城堡的建筑，依托于此，就地防御。

美因茨和班贝克的主教及其神职人员在塔楼的上层安顿下来，下层则留给雷根斯堡主教和其余的神职人员。大家在困境中毫不气馁，关闭了中庭的大门，准备继续抵抗；阿拉伯人被他们认为毫无抵抗能力的人的抵抗激怒了，他们奋力向前冲，向营地投掷了大量的标枪。朝圣者们也不仅仅局限于防守城墙；他们偶尔也敢于从城门冲出，与对手展开近身搏斗。

阿拉伯人转而进行严密的包围；企图通过饥饿和疲惫迫使那些无法用武力征服的人投降。这场从3月25日耶稣受难日上午开始的战斗至少持续了四十八小时，从未间断。不耐烦的贝都因人因遭到顽强抵抗而恼羞成怒，试图通过实施各种暴行来激怒被围困者，一位美丽、虔诚、出身高贵的女修道院院长被 "异教徒"俘虏，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蹂躏了她，直到她把灵魂交给了上帝。一位勇敢的骑士被抓住后，几乎被钉死在地上。贝都因人切开他的腹部后，将内脏扔到他的脸上，四肢逐一肢解。贝都因人向朝圣者们展示了这一可怕的过程，并发出了威胁："如果你们不向我们交出所有的钱财，你们就会受到这样的惩罚"。“要么留下所有财产，要么留下命和财产。”

经过整整两天的战斗和四十八小时没有进食的守夜之后，朝圣者们在 3月27日星期日的早晨已经很难再继续抵抗下去了。一位神父大声疾呼，依靠武器而不是上帝是不对的，他们不应该试图击退上天赐予他们的灾难。这位神父坦率地建议投降，理由是他们已经筋疲力尽，再做军事努力也无济于事，他向听众保证，即使他们已经被敌人压在身下，也会得到上天的怜悯；根据他的判断，敌人不想要他们的生命，只想要他们的钱财。

于是谈判迅速展开，朝圣者通过翻译请求有条件投降，他们可以放弃所有的钱财，但返程途中所需的食物除外。阿拉伯人同意停止敌对行动，停战协定从复活节当天开始，下午，贝都因人的酋长们手持宝剑进入中庭，准备接收财物。在大门口，首领派他的儿子带着卫兵把守，禁止其他人进入；因为一些贪图掠夺的贝都因人可能会违反命令，试图冲进来抢劫。在大厅里，巩特尔开始向贝都因人求情，说他们已经拿走了朝圣者的所有东西，请不要再为难。请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野蛮的贝都因人既为自己的胜利而欢欣鼓舞，又为在最近的战斗中遭受的损失而恼羞成怒，没有心情接受无论多么卑微的请求，还威胁要绞死巩特尔，他们看出，只要控制了他，就能控制所有的朝圣者。

酋长的无礼显然正中下怀。巩特尔主教很快就意识到，他所受到的可耻待遇不仅是对他个人的侮辱，更是对一位基督牧师的亵渎。他刚从翻译口中得知贝都因人话语的全部含义，就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用拳头狠狠地砸向酋长的脸，"力道之大，一拳就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一头栽倒在地"。他用脚踩住匍匐在地的贝都因人的脖子，催促他的战友们行动起来。

主教的呼唤得到了迅速的响应，根据巩特尔的指示，神职人员和普通人都扑向了其他酋长们，剥光了他们的剑和衣服，用双手紧紧地捆住他们的后背。他的命令得到了准确无误的执行，不得不断定，每一个行动都是事先计划好的。

人们迫不及待地重新拿起武器，再次把守城墙，并赶走了在首领儿子手下守卫中庭入口的贝都因人。这次出乎意料的成功让之前疲惫不堪、心灰意冷的朝圣者们彻底恢复了体力和精神。巩特尔主教下令，将赤身裸体、带着脚镣的酋长们暴露在城墙上，每个酋长身后都站着一个刽子手，手里拿着未出鞘的酋长之剑，当贝都因人向前冲锋时，为朝圣者服务的翻译警告他们说，如果不停止攻击，酋长们就会被斩首。

不久之后，大概是在复活节周日结束之前，中庭来了一位信使，他带来了一个令人欣慰的消息：一支萨拉森军队正在赶来解救被围困者的路上。先前侥幸逃脱的朝圣者到达法蒂玛王朝当地政府所在地拉姆拉后，向总督讲述了他们的悲惨遭遇，并恳求他去救济和解救他们在卡法尔-萨拉姆战斗的弟兄。埃米尔虽然是**，但还是欣然同意了这一请求；因为他想到，如果朝圣者在如此惨烈的屠杀中丧生，以后就不会有人为了朝圣而经过这片土地，他和他的人民将因此遭受严重经济损失。

第二天，即3月28日星期一，预期中的总督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抵达。埃米尔在中庭受到了热情接待，对朝圣者们为抓获这些人所做的杰出贡献表示了感谢；因为这些贝都因人是埃及政府最凶恶的敌人，多年来一直在哈里发的领地内肆意破坏。酋长们被交给 "巴比伦之王"（即哈里发穆斯坦绥耳），埃米尔得到了五百个金贝赞特的报酬，朝圣团被一路护送前往拉姆拉，在那里逗留了两个星期。为了消除更多危险，埃米尔安排军队护卫他们前往耶路撒冷，最终完成了朝圣。

回国时，朝圣者们充分意识到了沿途的危险，决定避开陆路穿过巴勒斯坦，寻求海路运输。在预付了船费后，朝圣者们乘着顺风登上了船，可能是在雅法，经过顺利航行后，他们于第八天在老底嘉港安全靠岸。

在跋涉了看似漫长的道路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匈牙利境内和多瑙河畔。但是，朝圣团的杰出领导巩特尔却病倒了，主教只能继续前行到奥登堡，在那里向他的三位同僚主教和许多其他神职人员忏悔并接受圣礼后，他于7月23日去世。这次伟大的朝圣之旅随着足智多谋、英勇善战的英雄的英年早逝而结束。然而，巩特尔只是在这次冒险中丧生的许多人中的一个。因为 "七千人中，只有不到两千人回来了"。

十一世纪通常被视为从中世纪早期的和平朝圣向十字军东征时代的军事远征过渡的时期：(1) 旧式的朝圣，即单个人或少数人结伴而行的旅行虽然并没有停止，但逐渐被规模庞大、参与者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活动所取代；(2)由于通往耶路撒冷的道路沿线出现了新的情况，这些朝圣者队伍开始携带武器旅行，并准备抵御可能的袭击。

有人说，十字军**的起源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塞尔柱帝国的扩张，这也许并不错；但巴勒斯坦朝圣者遭受虐待的时间比塞尔柱占领该地的时间要早许多年。拜占庭帝国和法蒂玛王朝衰弱造成的地区无政府状态，德国大朝圣团在贝都因人手中遭受的暴行，构成了十字军东征前西方朝圣者遭受迫害的最明显的记录。也许这种迫害本身并没有产生十字军东征的想法，但它成为十字军东征的几个借口之一，甚至在教宗乌尔班二世的演讲中，也被用来作为对**教发动军事进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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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世纪后期，拜占庭帝国和埃及法蒂玛王朝是共同对抗塞尔柱土耳其的同盟关系，长期以来，拜占庭控制安条克，埃及控制耶路撒冷和大马士革的近东格局很稳定，基督徒朝圣没有什么障碍，直到塞尔柱土耳其从埃及、拜占庭手中把上述城市全部夺走……

第一批东征十字军达到以后，借由对拜占庭皇帝阿莱克修斯一世的效忠关系，与埃及也成了盟友，因此此时的十字军运动不是基督徒与**的对抗，而是公教徒、正教徒与什叶派一起打击逊尼派的联合行动。埃及鼓励甚至援助十字军围攻安条克，他们自己也在1098年8 月夺回了耶路撒冷。

鉴于此时绝大多数十字军根本没有留下来建国的想法，而是朝圣之后就回家，埃及人也不打算妨碍朝圣，至此完全可以和平收场，皆大欢喜。但同盟咋就突然破局了，提尔的威廉记载了事情的微妙发展：

（埃及人）态度完全变了。他们似乎在暗示，他们允许手无寸铁的朝圣者以两三百人为一组前往耶路撒冷，并在完成祈祷后安全返回，这是对基督徒的极大恩惠。基督教部队的领导人认为这是一种侮辱。他们让使者回去，并回答说军队不会同意按照提议的条件以小分队的形式前往耶路撒冷。相反，他们将作为一支联合的军队向耶路撒冷进军，如若不然，就要威胁他们主人的王国。

站在埃及人的角度，他们的要求很合理，既然圣城已经收复，基督徒来朝圣就应该服从主人的管理，耶路撒冷刚刚经历战争，一切百废待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足够的资源来容纳、供养和照顾同时到来的数万名朝圣者，只能请大家分期分批的来。

然而对十字军来说，这一建议意味着许多人要等上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完成朝圣。在流了那么多血汗，付出那么大代价之后，去耶路撒冷还要被**指手画脚是不可接受的。大家也没有那么多钱和资源在这里干等着耗下去了。

而且十字军与拜占庭之间的联盟也因为互相猜忌而解体，十字军将士们普遍认为阿莱克修斯皇帝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只拿他们当枪使，没有给予他们足够的支持，还不停的撤后腿。十字军也就不再受拜占庭与埃及的联盟约束，听任耶路撒冷继续由**控制，或者把安条克归还拜占庭。十字军现在可以为自己而战，之前的任何联盟都无效了。

于是1099年初，在拿下安条克半年之后，十字军开始进军耶路撒冷。这个时间差也能说明这一行动大概一开始并不在计划内，是谈判破裂后的结果。事实上，耶路撒冷城也正在进行非军事化，其防御设施大多已被埃及拆除，这更加说明埃及以为他们与十字军有比较牢固的联盟。

可以想见，十字军对耶路撒冷的进攻和占领影响很坏，埃及和更广泛的**世界从此形成了一种印象，十字军和西欧人（他们称之为法兰克人）不可理喻，反复无常，宗教对立氛围空前提高。虽然十字军东征后来演变成了宗教战争，但一开始并不一定就具有这个性质，包括教宗和拜占庭皇帝在内的许多领导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大部分十字军想的是恢复西欧人的朝圣权利。但 1095 年至 1099 年发生的事件却导致了不同寻常和意想不到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