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与黑猫

Ehz1yu

事情还要从周日开始说起。作为一只单身独居男性两脚兽，在早上醒来后，我坐到电脑前，打开了某重置解谜游戏，一玩就玩到了天黑。为什么要提到这个游戏呢，因为游戏的主角是一只黑猫。

还没来得及回味游戏剧情，ESL决赛AR第三局扳回一局的消息就让我将注意力重新投入到比赛中，比赛在9点30，刚好是我平常准备睡觉的点以让二追三的结果结束了，我也带着兴奋劲洗刷完上床准备入睡。

不知是AR夺冠的冲击不够大还是游戏剧情过于耐人寻味，今晚的梦中也出现了一只黑猫。梦的内容早已忘记，毕竟早在大约3点左右，我被一阵猫叫声吵醒了。我的睡眠质量很差，既是能把我吵醒的声音，定是不能让我再轻易入睡的，寂静的夜晚，除了空调制热发出的声音，便是这绵绵不绝的猫叫声。我在床上仔细听着，声音像是从楼梯间产生的，传到走廊，穿过屋门到达我的耳边，过了许久也未改变位置。躺了一会彻底清醒后，我决定去处理一下这位阻止我入睡的凶手。

穿上秋衣裤，套上外套，拿上手机钥匙，我便打开了通往冰天雪地的大门。此时的杭州正值寒流到来的第三天，天气预报指示最低气温已来到-1℃，周三刚摆脱了上呼吸道感染带来的高烧，此时的我身体还并未完全恢复，出门后还有些许后悔，怕又冻坏了身子。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便没有回头路，猫的叫声催着我来到了它的身前。

声音来自于楼梯间7楼与8楼中间的折返处，借着窗外的城市灯光，我只能看到在金属栏杆下靠边的角落里有一团阴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光的照射下，我看到了，阴影依旧是阴影——那是一只团起来的黑猫。猫看到我后停止了叫喊，即使从声音中早已辨出这是一只不大的猫，可是在真的看到这一团煤球后，或许是刚从病痛中恢复的经历加上这突然降温的天气，我竟产生了想“保护”它的想法。我慢慢地向它走去，全然忘记了我现在正手持着发着强光的手机，而它正面对着顶着强光的庞然大物向它靠近，毫无疑问地，它逃走了。可是容它逃跑的退路却没有那么多，它向后一跳，来到了窗户的窗沿上。

说是逃跑，其实也就向下跳了二十几厘米的距离，我来到下层，发现窗沿大概有我举起手那么高，也就是说，踩着凳子就能平视的高度。看到它没有再乱跑，我回去取来了凳子。这时的我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是以粗暴地被吵醒的方式，我没有想那么多，唯一的想法只有抓住它。我取来凳子，踩了上去，高度刚刚好。然而当我的视线和手机手电的光一同射向这只小猫时，它还是被惊扰到了，开始向后逃窜，但因为空间狭小，它的行动空间逃不出我的控制范围，我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它，可就在这时，我犹豫了。野猫在我的印象中是一种十分脏的存在，字面意义的脏，平时即使是看到野猫也只是发声逗几下，定不会让它们碰到我分毫，更何况徒手抓猫毫无疑问地要被挠上几道口子，挠出血还要打狂犬疫苗...没错，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开始思考了，思考行为的现实意义，思考行为会带来的后果，这是周日的夜晚，即是周一的凌晨，几个小时后我还要出门上班呢。然而猫可不会等我思考，它冲到一边角落后又冲向了另一边，在手机的强光及一只人手跟了过去后，它选择了从2米高的地方一跃而下，冲下楼梯，消失在了6楼的走廊中。

看着猫逃离的方向，我开始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手机光照对猫的惊吓，后悔这一行为让一只小猫在如此寒冬跳跃2米的高度逃向不知何处，后悔刚刚没有伸手抓住它的后颈。我怅然若失地跟了上去，而目之所及却不见猫影。接下来我来来回回对上下五六层的楼道楼梯间进行了搜寻，不要说看到了，听都没有听到一声猫叫，找了大约有十几分钟后，我意识到我正衣着单薄地在冬季深夜四处游荡，是时候放弃了，我取了凳子回到了屋中。

回到床上，没了猫叫声，我依然没能睡着，我不断地想，如果我刚刚抓住了它，一切又会怎样呢？不过过去不会改变，已经逃离这里至少几层楼远的猫也不可能再回来，想也没有用，该早点平静下来休息好上班前的最后几个小时。我刷了几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平常都要睡前吃褪黑素才能正常入睡的我，在经历了这些后只能闭上眼睛躺在床上，这种半夜醒来的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能不能再次睡着很难说，我也做好了就这样躺到闹钟响起的心理准备。不知道躺了多久，意识已经有点朦胧了，这种状态即使没有进入完全的睡眠，也能保证第二天工作活动的必要精力，就这样迷糊着，我的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但我并没有对此做出反应，这只是心理作用而已，我心中渴求着它的再次出现，这只是幻听，毕竟这声音太过细微，只是我想让这些平常都不会注意到的细小声音变成猫叫而已，你看，只有这一小下，这声音再也没出现过了，不如说刚才那细微的声音都没法回想起来了，说起来那真的是猫叫吗——喵！一声响亮的猫叫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为了确认这声音的真伪逐渐唤起了精神，一声，又一声，没错，确实是猫叫，它没走远！

我起身穿好衣服，备好手机钥匙，又走出了门外，可这次不像最开始声音离我那么近，出门后我无法判断它的来源，在门口驻足十几秒后，一声响亮的猫叫让我定位了它的方向，在走廊的另一头！我一步步地走了过去，一同响起的还有走廊另一端人家的狗叫声，或许是被这狗叫声吓到，猫叫在又响了两声后停止了。我确认了转角的走廊没有猫影后，又来到了楼梯间，在踏入楼梯间的阴影中时，或许是命运所至，我鬼使神差地检查了一下门与墙形成的夹缝，在那里，一团阴影挡住了本该从缝隙中透过的光亮。这一次，我没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我确信它就在这里！这一次我没有畏惧被挠伤的风险，直接伸手去抓，但我不到一米七的身材为我提供的臂展不足以在这宽厚的门板形成的夹缝中伸到最里，面对伸来的手，小猫企图沿着夹缝最角落向上爬，可这门又不是粗糙的水泥或是老树皮，它蹦了两下后终究还是没能按它预想的路线逃离。为了更好地深入，我选择把门向外拉了一点，而它也没有浪费这宝贵的机会，飞似的从我脚边窜了出去。不知是不幸还是幸运，冲出来的它没有冲向旁边的楼梯间，而是逃向了四方的电梯间的一角，这里没有其他的逃跑空间了，我转身跟了上去，它也意识到了这点，又向我的背后跑去，这次它跑到了走廊。走廊里只有**，除了我开着的门，下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便是最开始那个楼梯间的方向，我追在它身后，幸运的是它并没有拐向那边，最终被我堵在了走廊的尽头。无路可逃的它在走廊尽头上窜下跳，尽头上方是有个窗户，可是对它而言太高了，就在他无助地乱跳时，我停稳脚步，毫无犹豫地伸出手去抓它，一次没有抓到，我伸出第二只手，双手将它固定住，没有抓牢，它又逃开了！我没有停下，再次双手将它拷住，像抓着一个滚烫的地瓜一样将它反了个向，最终捏住了它的后颈。

我抓住它了！提着它的后颈，我将它带回家中，关在了厕所里(先盖住了马桶盖)，一放下它它就逃向洗手池底下的角落里，我看它不再乱动便关了门走了出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在不经意间已被它的爪子剌出了三道血痕，手指也传来了浓浓的兽臭，我取来酒精，为血痕消毒，洗了洗手，便开始准备对付厕所里的它。对付它，怎么对付它呢，我现在要干什么呢，在出门前我还没想到这么远，没想到我真的能抓到它。看了看手上的血痕，狂犬疫苗算是少不了了，可是在那之前，我总不能让它一直缩在厕所角落吧。我的大脑急速运转，最后选定了两样装备，一个是装饼干的纸箱子，一个是单身独居用不到的床上三件套之第二个枕套。我来到厕所，想用扫把杆将它赶出来，不像在外面时的上窜下跳，在洗手池下它像是注了水泥，任凭我戳或推，它愣是一动不动，最后我将扫把杆戳入它身下，连拖带推将它赶向了洗手池的另一边。在他头漏出来之后，要做的事就很简单了，我拿起枕套，隔着枕套捏住它的后颈将它提起，此时他还有着象征性的反抗，在我将它放入纸箱中后，它大抵是认识到了自己已无计可施，便一动不动地缩在枕套下。

为了防止它跳出来乱跑，我一直保持着按住它的姿势，隔着枕套，我能明显地感受到它的体温，它的颤抖，它的心跳。就这样，我一边按着它，一边想着接下来怎么处理。靠外卖过活的我家中连人吃的东西都没什么，更何况给小猫吃的。我想起不久前朋友去东南亚旅游带来了一管蜂蜜，想了想这可能是这个家中它唯一可能能吃的东西，便一边按着它一边找到了蜂蜜。拆开一包一次性餐具，用筷子蘸了蜂蜜，我将它从纸箱中提了起来，此时的它已全然不见反抗的残暴，剩下的只有无助地接受命运，我将筷子伸到它面前，放了许久，放到我因为寒冷而颤抖，它也没有张嘴舔一下。我想它大抵是不会吃了，又接了一勺水，同样的，它依旧没有张嘴舔一下。最后，我放弃了喂食，这些就等到宠物医院吧，没错，我已经打算将它送去宠物医院处理了。可是，今天是周一，我还要上班，我什么时候去呢？现在凌晨5点钟，不会有宠物医院这个时间还开门吧。那我应该什么时候送它去呢？我还要去接种狂犬疫苗，而距离上班的闹钟响只有几个小时了。在我思考着这一切的时候，它渐渐地没有开始那么激动了，明显地，感觉出它平静了许多。最后我决定不管怎样先去医院把疫苗打了吧，但此时我处于一个很悲观的态度，我认为我大概率没办法对它负责到底了，毕竟今年我的年假已经用完了，而我并不想为它装病请病假。就这样，我将装着它的箱子放到了门外，我想，你愿意跑就跑掉吧，就当今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将按着它的手拿开，它却并没有跑掉，或许它还以为自己被控制着吧，就这样先放在门外好了，我要准备去医院打疫苗了。我穿上了出门的衣服，上好了厕所，洗漱干净，做好了万一时间不够从医院直接去上班的准备，一边准备一边想，时间没有那么急，如果，我从医院回来了，你还在我门前，我就带着你去宠物医院，安顿好再去上班，如果你真的还在，我就下定决心让你从野猫转正！

当然，在准备的中间，我也时不时打开门，发现它依然在门口的纸箱中，这促成了我最后的决定。当我准备好一切，出门前往医院时，我第一次在门口，以站着的姿态自上而下俯视了纸箱，在纸箱的一角，一颗小黑脑袋从枕巾中伸了出来，朝向上方，两颗眼睛就这样和我的视线对上了。就在这时，我悲观的心态稍微改变了一些，我的想法从如果它还在，变成了希望它在。来到楼下，外面应该是下起了冰雹，噼里啪啦，我又折返回来取伞，又一次，和它对上了视线，我知道这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可这两次对视着实让我对这小家伙产生了几分怜爱之情。打疫苗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清晨的医院急诊寥寥几人，我一边感叹元旦当天要来打针，一边没有听医嘱观察30分钟，直接出门打车回家。到家前，去了趟全家，买了火腿肠和牛奶，我希望它还在我的门口，希望这次他能吃下些什么。

然而当我来到家门口时，一切并没有如我所料般发展，门口还有那显眼的灰色枕巾，但是...箱子却不见了！为什么，如果只是猫走了我当然能接受，为什么箱子会一起不见，这只小猫并没有力量拖动比他大这么多的箱子，而且还是在留下了枕巾，还是正正好在原来位置的情况下。同样发生改变的还有走廊的环境，走廊灯被关掉了。我想，定是楼管或是保洁人员，关灯时看到了门口的纸箱，正如他们一直以来做的，别人扔垃圾时有纸箱就会问人要去，应该是被他们拿走了吧，只是，取纸箱时猫在不在箱中，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并没有死心，同最开始一样，上下五六层楼跑了个遍，不要说猫影，纸箱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看到外面渐亮的天空，我放弃了，回到了屋中，而那火腿与牛奶，也变成了我的早餐。

后记：第一次在论坛写东西，流水账请见谅，只是上班后总感觉这件事不吐不快。全程并无添油加醋内容，把我能记着的都写出来了，最后想想这猫遇到我也挺倒霉的，被吓得跳了2米高，跑来跑去还是被抓住，抓住以后吃喝都没蹭上，没过多久又回归自然了。当然我也收获了5针疫苗400多块的报应，只能说希望它能熬过这个冬天吧。当然一切的开始还是那个梦，如果不是梦里的黑猫与现实相连接，我也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尤其是小黑猫还挺漂亮，除了眼睛一圈不知道是脏的还是毛色有点发灰，整体黑得通透，深得我心，不然最后也不会想养它，可惜没有留下照片，也不知会在我的记忆里停留多久，希望若干年后看回这帖子，能让我回忆起现在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