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提诺一个人》（转）

马伯庸

作者：奥古斯丁
瓦伦蒂诺一个人
如果冬天之后会是春天，
那么就让玫瑰在乍暖还寒的空气中，
从包裹着晶莹灵魂的花瓣中倾吐出芬芳的相思吧；
如果牛奶如同你一般香甜，
那么就让它同那醇浓的巧克力豆一同溶化在，
热恋情人的口中吧；
如果要在衣袖上绣出某个人的名字，
那么我一定会将你那于我耳边萦绕不去的芳名，
还有热烈的想望，一同在洁白的丝绸上烙印；
如果我的名字叫做瓦伦蒂诺，
那么我注定要成为你的守护神，
在每年的那个日子里，一个人远远地望着你，

一个人……

我不得不说，这本来确实不是我的差事――而且以我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和别人抢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体力活的；无奈，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天晓得是谁传出那个离谱的谣言，说瓦伦蒂诺是爱情的守护神，害得我一边承受着卢波库斯的白眼，一边徒劳无功地第一千七百三十一次试图澄清自己对这讨厌的节日毫无兴趣；但纵使我的口粲莲花能够暂时抵挡卢波库斯的愤怒，管理阶层也不会答应放我休假的。那么好吧，既然如此，为了一年的生活费和食物，我也只好一如既往地开工了。
晃荡着双腿，我坐在交通灯上――这其实并不算是个观察的好地点，但二月的北半球气温仍然很低，如果我一直矗立在24层的楼顶上，虽然会显得很酷，但医药费就得自己出了；更何况我又没有拉风的黑皮衣，所以还是乖乖地呆在安全的地方吧。
四五只乌鸦大眼瞪小眼地蹲在一旁的电线杆上，向我投来不满的目光；不过这种眼神我太常见了，就凭他们也想和我抢座？――蔑视地瞥了它们一眼，我继续观察着下面的景象。
车水马龙――这是个标准的大都市，马路两边是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商店；人行道上是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流；马路中间是哼哼唧唧、慢慢腾腾的汽车――在这个充满了汗味和汽油味的三维空间里，我几乎已经被巨大的噪音和污浊的空气挤压成了二维图形。
一阵冷风扫过，我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拉了拉身上仅有的一件白色长袍，我第一千七百三十一次在心中咒骂负责设计圣徒工作服的天使：有没有搞错？！天上当然是四季如春，哦不，是如一――那里是没有季节的；但是人类既然都有随季节替换服装的权利，没理由同样是公务员的我们就要忍受永生永世只披着这一件单衣上班吧？！――而且我又不是女人，实在犯不着为了“美丽冻人”而变成冰雕。
但是，光发牢骚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于是我决定――尽快完成工作返回天堂去。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工作日志，翻到今年的预定，只见上面写着：露莉*彼得。兴趣缺缺地合上日志，我不由得开始怀疑起来：就算是情人节，也应该是基督教的节日吧？那为什么东方的国家也要学模学样地过来过去呢？――好吧，即使他们要过，也应该去叫东方宗教的相关单位来负责吧？月老红娘之类的只会在神界联合会议时露露脸做报告，一到干实事的时候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天照那女人的证件上明明标有“司生育”这一条，却借口心情不好躲在岩户里看电视；爱西斯就更不必问，已经陪着她那号称要做整容的老公跑到阿瑟加德去疗养了――
神界的工作制度需要改革暂且不说，人类自己也毛病不少：明明是东方人，非要起个西式名字，好象不这样做过情人节就没意义似的――天知道我要怎么找到那个露莉和她“亲爱”的彼得！
“爱情，真是麻烦的东西――”我一边把本子揣回怀里，一边拉紧身上的衣服。商店里垒成山包的巧克力包裹着奢华的纸张，仅仅因为盒子上多了个装饰花价钱就要比平时贵上三倍；普通的玫瑰一旦和透明、印有红心的包装结合起来，就能以惊人的价钱贩卖出去。
街上的商店也纷纷打出了“情人节”的招牌，其实目的只不过是促销过季的毛衣；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向着周围张望，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神情。
“情人节”是个机会――属于情人的最好机会！不管以前是否相爱，不管以后是否继续，只要是在2月14日这一天，只要有巧克力和玫瑰，一切就都能搞定！
我冷冷地注视着脚下的城市，嘴角慢慢渗出一丝不屑的微笑：廉价――廉价的礼物，廉价的节日，廉价的爱情，还有，廉价的心――
不管啦不管啦――人类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赶快完成工作就万事大吉。活动了一下脖子，我正准备跃下交通灯，突然――
“哇！！！！！！――让开让开让开！！！！！！！！！”
说时迟那时快，孩童的惨叫声还在我耳膜里拼命空翻的同时，一只羽箭便“嗖”地破空而来！我一低头，“砰”的一声，箭尖直没入我头上的光圈。
“……………………”保持着自己的形象，我慢慢地回过头，意料之中的，映入我眼帘的果然是那个家伙：丘比特。
“哈罗~”他挥舞着肥胖的小手冲我打招呼，我白了他一眼，问道：“哦，又出来打工了？”
“是啊……”他羞涩地一笑，回答道，“我不小心把妈妈的花瓶弄破了……”
“哦。”我懒得听他讲自己那无辜的故事，只是摆了下手，就要离开――
“等等我啊！~~~~~~~”该死的牛皮糖果然粘上来了，我在心里骂着脏话，回过头凝视着那张白痴的胖脸：
“拜托你，不要叫得那么恶心好不好？再怎么说你也在神界也算是个人物了，不要老装成小孩子可不可以？！你有事没事别瞎射箭，你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近视啊？知道？知道就不要光在那里点头，去配副眼镜出来啊！什么？你说有损形象？！请问，你有过形象这种东西吗？！到底是你那光着屁股的所谓形象重要，还是我的生命重要？――喂，你哭什么啊你？……”
面前的小家伙拼命忍着不哭出声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混着鼻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实在看不过去，把手帕扔给他，皱紧了眉头，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儿不是你的工作范围吧？”
丘比特一边忙着用我的手帕擦鼻涕眼泪――哦，最后还是败给他了……这个可恶的家伙；一边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样子还真是有够白痴，他前些日子吃糖崩掉的那颗牙还没长出来，特大号的空缺赫然暴露在我眼前。
“恩……因为出了点问题……”
“是吗？那你自己解决吧。”我甩甩袖子，打算走人。因为凭我对丘比特的了解，这家伙一定又是把什么搞砸了，才会突然出现――
“不要啊！！！！”他突然扑上来扒住我的衣服，眼泪瞬间又倾泻而出――我的衣服……一边心疼着洗衣费，我一边把他从身上扯下来，以免当众表演“扒衣舞”。
“好吧好吧，我会听你说的――我发誓。到底出了什么事？！”
“………………呜呜呜……………………呜呜呜………………”可恶的白痴使劲哭泣，并且还打了一个隔，好半天才开口道：
“那不是我的错………………谁叫他的名字那么像，所以才弄错了嘛……”
“喂喂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啊！”我开始不耐烦，谁有时间去听这小鬼讲什么天书？一切工作要在2月14日结束之前完成，而现在已经是2月13日下午了，我必须马上动身去找那该死的露莉！
我刚迈出一只脚，丘比特就发出简直可以媲美大象的哭喊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嘛~~~~~~~！！！！！”
*&^%$#@……我在心里诅咒着这个家伙――以及他那惟恐天下不乱的美艳老妈，然后深呼吸，在脑海中幻想蔚蓝色的大海，并且迈出了右脚。下一瞬间，十几支丘比特专用羽箭便疯狂地朝我招呼过来。
侧身，弯腰，低头――然后等风声过后我从容地站了起来，于是我便以印地安勇士的形象出现在了交通灯上方。丘比特正用我的手帕擤鼻涕，他眼泪汪汪地冲我嚷：
“求求你！！！！”
…………奥林匹斯的家伙自宙斯那色狼之下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再次确认了这一点后终于点点头，并且明白地告诉他：“薪水三七开。”
白痴努力地点点头，表示听懂了；于是我重新坐下来，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准备聆听他那秀逗透顶的失败原因。
“因为……因为……”丘比特嗫嚅着，偷偷瞄了我一眼，看到我拉长的面孔有赶快重新低下头去，蘑菇了好半天，才又开口道，“其实……是因为有两个人嘛……谁知道他们名字都一样呢？……所以我才弄错了啊！――又不能赖我……”说到伤心处，这没用的家伙把嘴一扁，又准备祭出他那万用万灵的法宝：眼泪攻势来了。
我一边诅咒着自己的命运，一边试着按逻辑把事情经过整理出来：“你的意思是：本来今年的预定上是一对男女，但是在你工作的时候却发现有两个同名的男性，由于你的白痴――”我全然不顾丘比特受到打击而扭曲了的那张猪脸，径自说下去，“所以把爱情之箭射到原本不在预定之中的男人身上了――对不对？”
眼前的鼻涕虫拼命地点头，眼睛里盈满了名叫“崇拜”的神情。我撇了撇嘴，用手捋着头发，好整以暇地问道：“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丘比特大力地晃动着他那颗白痴的脑袋――令我甚至开始怀疑他的脖子是否禁得住这样残酷的考验，极度厌烦之下，工作被打扰的愤怒夹杂着对这个所谓情人节的轻蔑化作恶毒的词语，从我嘴中倾泄而出：
“摇头――你以为摇头就能解决问题啊？你到底知不知道，爱情之箭一旦射出，就绝对不能更改！你这傻瓜！笨蛋！白痴！你把整件事情都搞杂了你明不明白？！”
一边喘气一边听着丘比特哽咽的声音，我突然感到一阵无力，沉默了半晌，我终于伸出手去：“给我吧。”
“………………？？？”被泪水浸泡得有些褪色的水蓝色大眼怔怔地望着我；险些又再被他气死，我无法控制情绪地喊道：“我说！把你的工作日志给我――”
哆嗦着，装饰有蕾丝花边的记事本被递到了我手里――不用说，这准又是丘比特那伟大的老妈干的好事，一边翻到今年的部分，我一边教训着那个不争气的天使：
“我说，好歹你也是爱情的使者，我真是不明白，像你这样的家伙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被炒鱿鱼……………………”
讽刺的话语没有结束就嘎然而止了，我不可置信地盯着纸上丑丑的字迹。
“喂……你确定………………你真的搞错了？”我慢慢转头望向他。
他点头，为我古怪的反应悄悄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飞到空中迅速撤离。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因为下一秒钟我就朝他扑了过去：
“你这笨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暗灰色的天空中，两个非人类生物体不断地盘旋，上升，相互撕打着，并且不断传来孩童的惨叫声。从空中翻飞而下的除了无数白色的羽毛以外，还有那个可怜的记事本。它惨遭厄运的原因，就只是因为写在自己那两个名字：
朱蒂*彼得

如果相遇是一个巧合，如果相爱是一个错误，如果思念是一种妄想，如果孤单是一种罪过――那么就请把一切融化掉，汇成河流吧，这样我就可以，变成鱼儿永远在清澈的水中悠游。
日幕低垂，寒风凛冽，本该在温暖的壁炉前喝着咖啡的我却必须站在这市属医院的楼顶上，听着一旁的白痴给我胡乱指点。
斜眼瞥着丘比特，这家伙从里到外，由上至下只有一点让我不得不羡慕，就是他为什么不穿衣服也能保持健康――绝对是因为肥肉太多，脂肪丰腴！我这么想着。
“你看你看！――就是他！！！”
我顺着丘比特肥胖的小手望对面住院区的三楼望过去，玻璃窗内侧瘦削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个男人年纪约莫在二十一、二，略显苍白的脸颊，瘦高的身形，半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
看上去像是个没用的艺术家嘛――我如此心里评论道。然后转头问道：“这就是你弄错了的那个人？”
“是啊……”丘比特不好意思地冲我笑，我没理他，兀自沉吟着：“如果这家伙是应该和露莉配成一对的那个人……”
“瓦伦，你在说什么？”好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什么也没有！”我矢口否认，决定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说话间，只见对面的病房门碰地被撞开了，一个红色的身影风驰电掣地冲了进来。
“啊……那是朱蒂……”丘比特赶忙介绍道。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个彼得的反应。
瘦削的脸孔立刻呈现出喜悦的光芒――我翻了个白眼，没错，这就是被爱情之箭射中后的效果。狠狠地瞪了丘比特一眼，我回头看到那可怜的男人正要说什么。这时――
门轻轻地开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轻盈地闪到病房中央――那是个年轻的护士。她正在对病人说着什么。
以天使的能力，我自然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于是，安下心，我仔细地聆听着。没
“彼得先生，该吃药了。”护士礼貌地道。
“……”陷入“热恋”中的男人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言语。
“彼得，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美艳的朱蒂小姐说道。
果然！！！！――我突然跃起身形，朝对面的房间扑了过去――一定要阻止！！！但是阻止什么，怎样阻止，我却一概没有考虑。
“朱蒂……”名叫彼得的男人着魔似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十米！
“彼得……其实我要说的是……”叫做朱蒂的女人似乎羞涩地低下了头――五米！
“…………”两人显然是陷入了深情的凝视――三米！
“彼得，我……我对你……”――啊啊啊！住口！绝对不可以！一米！只剩下一米！
“其实我弄错了，因为你们俩的名字一模一样嘛。”――“碰”的巨响，我直越过玻璃，撞到了那男人身上。一时间金星四射，我似乎看到了圣母在对我微笑――使劲晃荡着脑袋，我努力找回平衡，等我调节好模糊的视线，正好听到朱蒂的下半段话：
“因为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嘛……所以我只知道你的名字啊……其实我喜欢的不是你……是另一个和你同名的人――他是个工程师……所以……今天我来是要和你说………………对不起！”
然后，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与愧疚――当然，这只不过是女人常用的伎俩而已，如此就能够轻松地摆平局面；深深地、深深地，望着我……我？！
为什么望着我？！？！？！――
突然回身，我四处寻找着那个彼得，但是，却只看到丘比特贴在窗户上的白痴身影，但是，他的神色……似乎很是诡异。
我再转身，猛然间望到了对面墙上的镜子，里面映照出来的是――
彼得。
我动，镜子里的人形也跟着晃动。
我在彼得的身体里。
突然抱住脑袋，我碰地坐倒在了床上。耳边传来朱蒂的惊呼声：“你没事吧？”还有护士小姐的声音：“朱蒂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哦……对不起，彼得……”朱蒂出去了。然后我的天使之耳立刻听见楼道里传来了低沉的男子声音：“如何？顺利吗？”
“恩――虽然不大好意思。”朱蒂轻松的语调。
“那么，明天你想到哪里去呢？”男子宠溺的声音。
“恩……还没想好耶――不过彼得，你要先送我玫瑰啊！”朱蒂撒娇的声音渐渐远去。
苦中作乐地撇开了嘴角，我笑着――好惨啊，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根本不用我和丘比特动手，麻烦的事情就这样自己解决了，人类果然是高智慧的生物呢。
“彼得先生，您……不要紧吧？”
一抬头，我便看到年轻护士关切的眼神；在对上我，哦不，是彼得的目光的那一刹那，她的脸似乎微微地红了――这女孩儿喜欢他，我立刻得出了结论。正当我准备离开彼得的身体时，门外突然传来巡查医生的声音：
“露莉，出来一下，306号室该查血压了。”
……………………………………………………目瞪口呆地看着露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好一会我才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我一伸手，把还趴在窗外的丘比特揪了进来。
“看你做的好事！”我愤怒地道。
“呵呵……没什么啊，不是很顺利吗？”这白痴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当然很顺利啦！――根本不用你忙乎，那一对已经搞定了！可是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找来多大的麻烦啊？！――现在我负责的男方疯狂爱着的，可是你负责的女主角啊！”
“不要紧啦不要紧啦~”丘比特那事不关己的笑容险些让我起了杀人的欲念，一边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和小孩子动手，我一边思索着怎么办才好。
“哎呀，你到底在担什么心嘛！大不了你在2月14号结束以前先呆在这个人的身体里，等工作结束以后反正也不由你管了嘛！”
对啊！――丘比特难得出了个好主意。我立刻开始考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所谓爱情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就好象朱蒂和彼得在网络上认识，不过只是一个人名，说什么山盟海誓、永远在一起，全都是朝令夕改的空头支票；又如同这次的事情一样，只要我暂时控制彼得的身体到2月14号，顺利完成了工作，以后彼得再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
就这样，丘比特先行回天堂交工结帐去了，我再次嘱咐他把得到的三成薪水汇到我的户头上。然后，便用彼得的身体在医院里溜达起来。
住院区的高楼一共20层，彼得住在3层，似乎不是什么大病。我百无聊赖地四处闲逛着，最后来到了顶楼天台上。
晚风吹拂着彼得的头发，令我感到一阵凉意――有多久不曾拥有身体了？我实在想不起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似乎突然眷恋起作人类的感觉来。
“彼得……先生？你怎么在这里？”露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偏过头去看向她，她手里捧着一件大衣。
“不可以自己一个人乱走啊――傍晚很凉，会感冒的――”她抖开衣服为彼得披上，我在头脑里飞快地开始琢磨起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来。
以我手头所得到的资料，这个叫做露莉的小女孩一定是喜欢彼得的，那么事情很简单，只要告诉露莉彼得喜欢她，就能够达成目的了。
所谓“兵贵神速”，打定主意就要立刻实行――于是彼得缓缓伸出了双手，慢慢地搭到露莉的肩上。
“露莉……”
“彼得先生――”晚霞中，女孩的脸被映得一片嫣红。
耶！马上就可以回去了！！！――我在心中欢呼着，耳边传来露莉轻柔的声音：
“不要难过，彼得先生，朱蒂小姐她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我会帮你的！”
………………？？？
我盯着露莉，她也凝视着我――不过目光里映照出来的不是爱慕，而是――哥们儿的义气。
“当――”楼下庭院中的石英钟响了，已经到了下午五点整。
“啊！护士长要点名了！我要先下去――彼得先生，你也赶快会病房吧，晚上我会来看你的！”露莉一边跑一边冲彼得挥手。
“啊――啊――啊――啊――”几只乌鸦飞了过去，冷清的天台上只留下彼得一个人孤单的身影。我愕然地站着，完全摸不到头绪。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露莉明明是喜欢彼得的啊，为什么反而鼓励他追求朱蒂呢？？？――没道理啊！我躺在病床上，看着今年的预定――没错啊，确实是露莉*彼得，那么，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彼得先生……”露莉的声音，我马上坐了起来，只见她圆圆的小脸悄悄从门后探了出来。
“好了，可以出来了――”她冲彼得道。
“…………啊？”我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怎么了？快出来啊！”
“……哦……哦………………”我漫应着，匆忙合上本子，跟着她从楼道的偏门溜了出去。
原来医院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啊――我吃惊地望着四周。
这里是个天井，班驳的星光衬和着月色的清辉，为草地披上了一层银纱。淡紫色的野花在草间悄然开放，全然不顾现在仍然是寒冷的初春天气。
我正惊讶于这难得的景象，露莉突然自彼得身后蹦了出来。
“好了好了，来教我吧！”
“……什、什么啊？”我莫名其妙地被她拉了过去。
“那，已经开始着色了――怎么样？”露莉把彼得拉到画架前面，我这才明白：原来是说让彼得教她画画啊――这么说，彼得是个画家喽？
“很……很好。”我虚应着，露莉已经坐到画架前，开始继续绘图了。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一句话：
“那个……谢谢你哦……”
“恩？”她头也不回。
“啊……我是说，谢谢你鼓励我。”
“彼得先生今天很奇怪耶！”露莉一边画一边笑着，“你平常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啊……这个……”我挠了下头――天知道！天堂上根本没有和女生说话的机会，现在要说些什么才好呢？犹豫了半晌，我硬着头皮道，“因为情人节快到了吧。”
“啊――情人节啊……”露莉似乎在想什么，静默了一会，她突然问道，“彼得先生，你知道情人节的正式称呼吗？”
“恩？”没想到她有此一问，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已经开始解释起来了。
“情人节的正式称呼呢――应该叫做圣瓦伦蒂诺节。关于圣瓦伦蒂诺的传说当然很多喽，不过我最喜欢的说法是――”
“瓦伦蒂诺是个修士，当时，他国家的君主叫做克劳朵斯，是个暴君。克劳朵斯为了发动战争便强令未婚男人解除婚约，作为兵士奔赴战场。青年恋人都舍不得分离，可是克劳朵斯命令神庙的祭司不许为他们举行婚礼。瓦伦蒂诺不想看到有情人被生生分离，所以便秘密地为他们举行婚礼。这件事被克劳朵斯发现了，于是便把瓦伦蒂诺送上了火刑架……”对啊，我原来是个修士，为了保护爱情而献出了生命――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因为我对现在所谓的爱情，已经失去了信心。
“啊！不愧是彼得先生呢！好厉害，原来你也知道的啊！”露莉偏头望向彼得，我回以苦笑，看着她崇拜的神情。
“情人节有人会送你玫瑰吗？”我想换个话题。
“没有啊――”她一边调色一边摇头，长长的头发在夜风中飘散着，被月光染上了一层银辉，“为什么一定要送玫瑰呢？”
“…………恩……是习惯吧。”我如此回答，脑海里也生出了相同的疑问：为什么一定要送玫瑰不可呢？
“情人节啊……”露莉想了想，耸了下肩，“很麻烦的节日呢。巧克力啦，玫瑰啦――其实不送也不要紧啊。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不就好了？我又不是为了玫瑰才希望有个男朋友的――”
“你有男朋友吗？”我问。
露莉回过头，看着彼得，微微笑着，道：“没有――不过也不要紧，是不是？我希望的男朋友，不需要给我玫瑰花或者其他什么礼物，我只希望得到――他的承诺……”她忽然冲彼得摆摆手，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去，然后问，“如何？这颜色可以吗？”
“很好啊，”我点头。看着画布上还未着色完毕的作品――原来露莉画的，就是眼前这一片开满紫色野花的草地。
我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情。我们俩静默着，耳边只听得见夜风吹过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露莉突然背对着彼得抬起头，望着夜空，说道：
“彼得先生，我想――明天……”
“什么？”我追问道。
“明天是情人节啊！”她突然回转身，脸上是兴奋的神采，“去找朱蒂小姐吧！我和你一起去。你一定能把她找回来的！”
“……………………不可能的……”
“为什么？”
“她喜欢的是另一个彼得啊。”
“可是……可是……朱蒂小姐也说过她喜欢你的，不是吗？――喜欢你的画，喜欢年的才华，喜欢你的……”
“那有怎么样？！”我截断她的话；紧盯着露莉的眼睛，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算什么？――我只不过是个‘艺术家’罢了，你明白吗？！――我没有固定工作，我没有钱，没有车，没有房子，什么也没有！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这样的人？！――”其实我并没有仔细阅读关于彼得的资料，但是，所谓爱情破灭，两人分手，有一半以上的原因都是因为现实的选择吧，“不错，我是彼得，但不是她所想要的彼得。”
“彼得先生…………………………”露莉看着彼得，眼睛里有深深的悲伤，是为了我吗？――
正思索着如何换个话题，露莉突然站起来走到彼得面前，拉住他的手，说：“那，不要难过了，彼得先生。明天，明天……”
“明天你可以陪我？”我突然开口。
她看着彼得，半晌，点了点头。
“好啊，”她笑，“然后伸出小指，对彼得道，“约定了哦！”
“好，”我与她拉勾，“我和你约定。”

2月14日，情人节。
彼得在露莉的帮助下从医院的后门溜了出去，我想，这大概是他住院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了――逛街、看电影、去游乐园，彼得与露莉一起疯狂地享受着属于情人的节日。说实话，我真的好久没有这么累、这么高兴了。
“啊，真的很过分哪我们――”露莉笑着，小脸因兴奋而一片潮红。
“为什么？”我一边反问，一边调整着呼吸。
“因为我们骗了大家啊――用情侣的名义大吃大喝，享受优惠什么的……”露莉望着彼得。
“那又怎么样？――那些所谓的真正情侣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露莉偏着头望着彼得，一会儿，才道：
“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好吗？”
我点头，和她找到一个咖啡屋，坐了下来。浓郁的咖啡味道环绕着我们两个人，恍惚间，我似乎有些累了。
“彼得先生……”露莉突然小声道。
“恩？”啊，真的有些累了，可能是因为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活动过了吧。
“谢谢你哦。”
“谢我什么？”
“那，你陪了我一天啊，所以非常感谢――”说着，她居然朝我鞠了一躬。
“傻瓜，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只不过是共犯罢了。”
“………………不是的……”露莉的声音好象蚊子叫，几乎听不清楚。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不再说话，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并不是想要成为共犯………………我是想……和彼得先生作为情侣……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只有一天就足够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里，似乎掺进了些微的哭腔，我想要安慰她，却发现手似乎冻麻了，根本抬不起来。
“不是那样的，露莉，你听我说，其实我……”
“不，彼得先生。”她抬起头，眼睛里没有一丝泪水；慢慢地，她朝彼得绽出一抹美丽的笑容，“我喜欢你，真的，我非常、非常喜欢你。喜欢你的画，喜欢你的性格――还有，喜欢你……
“喜欢你爱着朱蒂小姐的神情。
“你曾经跟我说过，朱蒂小姐不喜欢你，但是，只要你喜欢她就可以了，即使没有结果，你也不会后悔的；我非常非常喜欢你，说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所以……………………所以……………………”
女孩哽咽着，我无言地望着她抽动的双肩。
“露莉…………我不是你喜欢的彼得………………”我对她说，“但是，能不能拜托你，和我约定一件事情？”
露莉抬头，看着我――是的，这一次，也许只有这一次，她看的不是彼得，而是我。
“我很孤单，一直以来，都只有我一个人。我不希望恋人们被分开，但是，现在所谓的情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恋人。我想……彼得他，也一直觉得很空虚吧，即使喜欢着一个人，但是如果那个人不喜欢自己，到头来就还是只有一个人而已；所以，拜托你……我现在很累，很累，我想要睡一会儿，所以……你能陪我吗？直到我入睡为止……”
这样算不算是完成任务了？――我是不是喜欢上这个叫做露莉的女孩子了？――太多的问号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想，闭上眼，我沉入了深深的梦境之湖。朦朦胧胧地，耳边似乎传来露莉的喊声：
“彼得先生！彼得先生，你怎么了？！”

“喂――喂――！瓦伦，瓦伦！起来啦！”
“………………”头晕，宿醉的感觉。我咒骂着，好不容易坐了起来。
“…………丘比特？――这是……这是哪里？！”我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云上，那么――
我已经从彼得的身体里出来了！
“怎么回事？”我问面前的胖小孩。
“你的工作完成了。恭喜恭喜~”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一把将他过来，与他鼻子贴鼻子地慢慢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咳，咳咳……”丘比特咳嗽着，忙不迭挣脱了我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躲到十米开外的地方，才小心翼翼地道：“因为那个彼得死了啊，所以你当然就回来了。”
“…………你说什么？！”我差点跳起来。
“你以为为什么你可以那么轻易地进入他的身体啊――当然是因为那个彼得已经快要死掉了啊。不过反正现在你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啦……喂！你要到哪里去啊？！”
从云端一跃而下，我御着晨风直向医院俯冲而去。到了住院区，我四处寻找着露莉的身影。
突然，楼道里盖着白布的推车和摆放在上面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慢慢飘过去，我小心地看着那张画――
夜空下的草地。
没有再见到露莉，我只是采摘了几朵紫色的野花，放到了她的桌子上，然后，便飞上了云空。今年的情人节，结束了。
丘比特拿到了那七分的薪水，终于在他老妈度假回来以前重新买到了新的花瓶；我则拿到了属于我的那分工钱，也开始准备去度假期――只是，我时常还是会想起那个小小的女孩子露莉――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没有男朋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和我一样？
和我一样――
是的，我喜欢她，就是因为她与我很像――都是一个人。认真地爱上一个人，认真地品尝那份恋爱的心情，认真地体味着痛苦――这样的她，想必在将来也还是会在感情上遇到很多困难吧；也许总有一天，她也会像我一样，对现在所谓的爱情，失去信心……
不过，没有关系，我和她有过约定――是的，我们拉过勾的，她会陪着我，所以，我也会陪着她，保护她，一直到她找到自己真正的彼得为止。
在那天来到之前，我暂时不会再只有一个人。
明年的情人节，你会不会送给别人巧克力呢？――明年的情人节，你会不会还是只有一个人？
白色的细雪，轻轻地自空中飘然而下，而爱情的守护身，至今还在空中游荡着，俯瞰着那一对对的情人。
瓦伦蒂诺――一个人。

huomiao

我认真拜读了
惊讶于亲王文风为毛会这样
然后发现
这是亲王转的文………………………………
ps：我才不相信什么祥瑞御免，看亲王的文霸王无数次了也没啥，淡定看……

LichEnd

我说怎么一股既视感，原来挖坟了

xxxx

修奇shmily

……四字真言
挖坟不美，相当不美

兔吊木糸色

这就是若干年前亲王发的那篇小诗么
记得原来只有诗来着，这次补完了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