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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氏杯围棋赛落幕，日本棋手一力辽夺冠，堪称世界棋坛的轰动性事件。 应氏杯每4年举办一届，冠军奖金40万美元，是所有世界大赛中最高的，有“围棋界的世界杯”之称，冠军分量可想而知。
一力辽此次夺冠，如果类比，震惊度不亚于日本男足在世界杯上赢了德国西班牙。 日本NHK新闻难得的进行了插播专题报道，这待遇有点像在中国登上新闻联播。 上次日本围棋拿到世界大赛冠军，是19年前张栩（中国台湾旅日棋手）夺得LG杯。再往前推，日本本土棋手夺冠，那还是上世纪的事情：1997年小林光一拿下富士通杯。 由此你能明白，日本想突破中国与韩国的垄断、拿一个围棋世界冠军有多难，前面所用的类比其实并不夸张，在日本围棋面前，中韩两国，就如同足坛德国西班牙这般强大的存在。
更有些传奇色彩的，是一力辽这个“二刀流”（从事两种职业），他不是传统路径走出来的职业棋手，目前另一个身份是编辑和记者。 日本职业棋手一般念完初中就不再读书，但一力辽一心二用，正常上了高中，还考上了早稻田大学（社会科学部），毕业后进入家族企业，担任《河北新报》东京支社编辑部的记者，在下职业围棋的同时，每周还为报纸撰写围棋类稿件，已有4年。 所以有人开玩笑说，这次应氏杯，一个围棋记者，赢了一众围棋高手，是另类的扫地僧传奇。
说到扫地僧，在众多体育项目中，围棋也许是和武侠江湖最为接近的项目，刀光剑影、武学秘籍、华山论剑、个人逆袭……棋痴金庸营造的武侠世界，有太多围棋的影子。 中日韩三国围棋的争霸史，也是一部《三国演义》般精彩的长篇传奇。回首江湖夜雨，难忘桃李春风。 中国是围棋起源地，但现代围棋却是在日本被发扬光大，废除坐子、不还棋头的数目（空）规则、现代棋战等都由日本人改良推广，这似乎又可以类比足球，中国古有蹴鞠，但现代足球却诞生在英国。 20世纪大部分时间里，日本围棋是统治级的存在，但来自中国的围棋力量，作为“起义者”，也留下过不朽传奇。 前有吴清源，一个在北京棋馆里下博彩棋谋生的小孩子，东渡日本拜师后，成长为“昭和棋圣”，把同时代几乎所有日本高手统统打到降格； 后有聂卫平，一个一度下放到北大荒农场干活的青年，后来在中日擂台赛上刮起旋风，三届九连胜一夫当关，让日本三大超一流棋手兑现输棋就剃光头的诺言……
随着中韩崛起、先后统领**，日本围棋跌下王座，沦为角落中不起眼的存在。 井山裕太在日本国内称王称霸，可到了中韩棋手面前难求一冠，日本棋坛被讽刺为关起门来自嗨，中韩棋手如果在世界赛抽到日本对手，一度都是可堪庆幸的好签。 可偏偏这次一力辽夺冠，一下子就放了个爆炸性的卫星。 这一路走来，连胜许嘉阳、柯洁、谢科等中国高手，令人大跌眼镜。 漫谈日本围棋的热血故事，不能不提一部动漫：《棋魂》。一力辽在文章中写过：“我平时不怎么看漫画，但很喜欢看《棋魂》，我也看过《棋魂》动画版，很多20、30多岁的棋手都深受该作品的影响。” 2016年，围棋AI横空出世，人类再也不是对手。至今面对AI由人类赢下唯一的一盘棋中，韩国人李世石下出一招“妙卡”完成大逆转，棋坛誉为“神之一手”，而这个叫法，正是《棋魂》中藤原佐为苦苦追寻的棋道至高境界。
日本体育项目的崛起，似乎总有热血漫画开道。围棋有《棋魂》，足球有《足球小将》。 在全民追捧棒球而冷落足球的年代，《足球小将》激励了一批批日本国脚，中田英寿从棒球改练足球，后继者还有本田圭佑、中村俊辅…… 作者高桥阳一创作“大空翼”的原型人物，可以说是一个混合体，既有当时日本球员水岛武藏留洋的经历，但主要原型，据高桥本人说，是1979年世青赛上横空出世的马拉多纳。 说到这，不妨再来类比足球，这种跨项目的英雄排座次，也是围棋棋友们喜爱的话题。 如果说横扫天下的吴清源，其战绩和地位似可“对位”老球王贝利，那么马拉多纳在棋坛的“映射”，谁又比较像？ “石佛”李昌镐？
虽然和老马性格色彩迥异，但大李当年的统治力，确实是“球王级”的，17个世界大赛冠军前无来者，多少天才豪杰，只因他一人的存在而黯然失色。 李世石与古力，颇似克鲁伊夫与贝肯鲍尔的双雄争霸，当然，李世石的个人战绩是超出古大力不少的，14个世界冠军仅次石佛大李（李昌镐），古李十番棋的结局，似乎也给二人定了高下。 有了贝利老马，谁又能成为梅西？ 柯洁曾经大有希望，23岁成为史上最年轻八冠王，可最近这4年来势头下挫，颗粒无收。 取代柯洁世界第一地位的，是韩国的申真谞，被视为对人工智能围棋领悟最透彻、棋也最像AI的“申工智能”，上个月拿下个人第7冠，而且势头强劲，没有停下的迹象。
如今的棋坛格局，中国棋手集团厚度明显，但日韩的个体锐度也不容小视。申真谞凭借一己之力成为拦路虎，如今一力辽也为日本围棋突破了一线天。 这也许是人工智能时代的江湖新趋向： 产生突出个体的几率，**超过以往，一个人在角落中默默修炼，也可能一朝出头天下惊。 想当年，一个神秘人物“龙飞虎”在网络对弈中大杀四方，接连击败中国的职业围棋高手，引发公众热议，难道民间真有靠自学自修成为高手的神奇人物？ 后来证实，民间冒出神秘扫地僧，这只是美好愿景，龙飞虎是另一位职业棋手丁伟所扮。 在那个时代，脱离师门培养和职业体系，像金庸小说中的游坦之、段誉一样，自己误打误撞修炼成高手的，可以说全无可能。 棋界的衍生与发展，也因门派、师徒关系而自成“门阀”体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日本棋手木谷实的门生，垄断了日本棋坛的绝大多数冠军，六大超一流棋手，其中五位是他的弟子（武宫正树、大竹英雄、赵治勋、小林光一、加藤正夫），另一位林海峰则出自吴清源门下。
上两次为日本拿世界冠军的张栩和小林光，两人是翁婿关系；小林光一又是师父木谷实的女婿；张栩师从林海峰，是吴清源的徒孙；日本棋院理事长武功阳光，是武宫正树的儿子；一力辽此次夺冠，跟队的日本代表团团长孔令文，是聂卫平的儿子，孔令文娶了日本女孩小林清芽，后者是前日本棋院理事长小林觉的女儿…… 那时候，想成为一代高手，没拜个好师傅、不进个好门派（道场），太难。 可在2016年，一个叫“Master”的神秘账号出现，在网络上吊打几乎所有中日韩职业高手，豪取60连胜。 后来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龙飞虎再现，而是颠覆性的时代变革来了。 这个化身“Master”的神秘棋手，之前版本的名字叫做AlphaGo（阿法狗），李世石曾靠神之一手赢过老版本一盘，但当AI自我升级后，人类从此再无机会。 可以说，人工智能的出现，改变了围棋江湖的高手练级模式。 门派关系与拜师，也许不再那么重要了，谁都可以拜AI为师，犹如人手一本武学至高秘籍，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就看个人的勤奋和悟性。 一力辽说，我在慢慢用AI的思路去下棋，受到很大启发，也得到了提高，AI谁都能用，今后一定会有更优秀的日本棋手出现。
今年7月，另一个不起眼的消息在围棋迷中炸开，颇具震撼性。 在全国围棋职业定段赛上，43岁的围棋教练陈学伟，陪着儿子参赛，父子双双定段成功，陈学伟也创造了中国围棋最年长定段纪录。 43岁职业围棋定段，大概相当于一个从没踢过职业足球的中年汉子，突然悟道，球技大涨，在40岁上下的年龄踢进了职业球队。 用AI研究棋路，是陈学伟对抗众多道场小孩的法宝。“以前道场小孩都很强，他们有很多套路，但AI出来后，这些套路都没用了，因为回去用AI一看就都明白了，所以道场优势没以前大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你通过AI的招数去领悟，去提升对围棋的认知。” 这就是AI时代的传奇，从一力辽到陈学伟，犹如武侠世界中无门无派的个人修炼传奇，也许将会越来越多的上演。 传统门派与集团优势不再那么重要，突出的个人修行者，一人悟道就可能改变江湖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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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11 01:27
